“小妹妹原來識得奴家,真是不勝榮幸。”紅狐說着,搭住她肩膀的手忽的一探,就要去掀開她的帽子,摘掉她的口罩。
女孩右手一探,別開紅狐的手臂,靈活地閃過。紅狐左手再探,女孩彎腰,紅狐的手臂從她後背上劃過,女孩忽的發力,從她臂下鑽過,向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唉,小妹妹跑什麼啊,姐姐不過和你開個玩笑嘛。”紅狐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從背後纏上了女孩,一股子粉紅色的妖氣包裹住女孩的身軀,就要將她拉回來。卻沒想到寒光一閃,女孩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劍,竟然削斷了紅狐的妖氣。
“嘶,有意思,那個是……魚腸劍?”紅狐摸着下巴,嘴裡碎碎念道。
前方掙脫束縛的女孩疾奔之下,眼看着就要鑽入巷子中不見,卻在即將奔入巷口的時候,“砰”的一聲,彷彿撞到無形玻璃一般,直接被反彈回來,倒地不起,撞得頗爲慘烈。帽子直接飛掉,口罩也歪了。
紅狐以手掩面,遮蓋眼睛,道了一句:
“主公,您真是不懂憐香惜玉,除了對主母之外。”
“玩耍到此爲止。”雪陽溫和的聲音響起,只是卻並未現身,“嬛己,去把她的口罩摘了。”
紅狐得令,走上前去,一把揭開女孩的口罩,取出照片放在她臉側對比了一下,說道:
“確實是王羽霖,只不過怎麼感覺這姑娘不該這麼容易就被咱們抓住的呢?王羽霖可是驅魔師中的天才人物,年紀輕輕就驚才豔豔,不僅是王氏家傳的驅魔術法,她甚至還練就一身預言之術,有短暫看透未來的力量。”
王羽霖聽聞紅狐的話,掙扎着從地面上爬了起來,喘氣道:
“哼,若不是我前段時間因爲開啓酆都大陣受了傷,如今絕大部分的法力被封,你們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抓住我。不過果然如我所料,宋雲到底還是跟你們混在一起了。”
“喂喂,你注意用詞啊,混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啊?還有,你既然推測出了宋雲很有可能跟我們在一起,就該知道與她聯絡,我們一定會過來。那你爲什麼還要聯絡她,與她碰面?”嬛己問道。
“自然是爲了引你們過來。”王羽霖淡定地回答道。
紅狐額頭上瞬間鼓起一個十字架,怒聲道:
“那你跑個毛線啊?”
“我怎麼知道你是真的紅狐還是假的紅狐,我之前又沒有見過你,只是曾經聽長輩提起過你,看過你的畫像,如何確認你就是你?我跑,一來是因爲我現在法力低微,敵不過你;二來,也是想從你阻止我的手段中看看你究竟是真貨還是假貨,畢竟外貌可以僞裝,但術法卻很難僞裝。現在我確認了,你確實就是你。”她從地上站起身,拍去了身上的灰塵。一番話說下來,她已經恢復了平靜。
紅狐頓時被“證明你就是你”這種深奧的哲學問題打倒了,並且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大姨媽的痛感。
“另外,沒想到雪狼上神也會降臨,我輸得倒是不冤。”王羽霖的最後一句話給紅狐補了漂亮的一刀。
“你方纔說,你開啓了酆都大陣,這大陣是你開啓的?”雪陽的注意力顯然和紅狐不在一個頻率上。
“是的。三個月前,我做了一個預言之夢,夢見了酆都將出大事,於是第二日便收拾行囊趕來酆都。但是一連等了三個月,卻一直風平浪靜,沒有動靜。想來,該是我的預言出了差錯,但是那預言之夢每晚都會出現,我卻沒辦法不去相信自己的判斷。於是一直等到了三個月後,酆都果真出事了。當時我正巧寄宿在酆都道派的山門之中,一羣佩戴面具的怪人突然來襲,他們身具怪異神力,我們拼死苦戰卻傷亡慘重。之後他們打開了冥界之門,魔氣開始瀰漫,我不得已,只得拼盡全力開啓上千年未能開啓酆都大陣,結果被大陣反噬受了傷,如今法力十不存一。”
“那你爲何要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給宋雲打電話,把她們叫來酆都?明知道這裡很危險,這不是很奇怪嗎?”紅狐問道。
“她必須要來這裡,這是最好的機會。”王羽霖沒頭沒腦地說道。
“最好的機會?什麼意思?”雪陽問道。
“你們也該察覺得到,宋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必須回去,回冥界。她的身上有着很關鍵的秘密,我隱約能看到她身上的因果線,與冥界有關。當初我曾經入伍,也是爲了找到她。雖然只在夢裡夢見過她,但關於她的夢我一連做了半年的時間,最終決定去找她。或許是冥冥中的力量。”
“你也挺不容易,每晚做夢淨是夢到些和自己無關的事情。”紅狐一臉悲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羽霖姑娘直接無視了紅狐,道:
“雪狼上神,不知你們對此事有何看法?”
“正巧,我們正在尋找進入冥界的方法,你可知曉?”雪陽沒有正面回答王羽霖的問題,岔開話題道。
“自然是有辦法的,正等着你們來呢。”王羽霖說道,“不過,不會就只有你們兩個人吧?雪狼上神爲何不現身,躲躲藏藏的多沒意思?”
“這裡人多眼雜,不若換個地方再說。”雪陽道。
王羽霖點頭。
一刻鐘後,在一處已經撤空的鄉舍圍牆之下,王羽霖見到了被雪陽藏在空間隱蔽之下的整個隊伍。之前紅狐是主動請纓,要幫雪陽上前去試探王羽霖。其餘人當時其實都在場,只是被雪陽藏在空間隱蔽之下。雪陽也以巨狼之身短暫現身了一下,便很快又隱藏起來。子鵬、丑牛和真慧師傅連夜趕了回來,本來他們也沒有走太遠,因此倒是正巧。真慧師傅上前見禮,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王施主可還記得貧僧?”
王羽霖顯然記憶很好,不過她向來面癱,情感表達缺失,面無表情道:
“記得,可是五方僧傳人真慧師傅?”
“正是貧僧。”
“怪不得你們能認出我來,原來是因爲真慧師傅在。”王羽霖說道,“遼遠大師可還好?”
真慧搖了搖頭,王羽霖面上的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道:
“真慧師傅可知道我家中的情況?”
真慧道:“之前聯絡過,未能聯繫上,恐怕現在也凶多吉少了。嶺南一帶正巧靠近西南龍脈,正該是被敵方率先盯上的位置。”
王羽霖沉默了片刻,隨即彷彿沒有被這件事影響情緒一般,繼續冷靜地說道:
“既然與大家匯合了,我的計劃也就算是成功了一半。穿過這片農舍,前方就是軍方的封鎖線,過了封鎖線就到了酆都大陣之下。我就是從那裡出來的,留下了一個缺口,我們可以從那裡進去。”
她的視線在隊伍中掃過,沒有瞧見宋雲的身影,不由得問道:
“宋雲和趙姜呢?”
“昨晚出了點事故,她暈倒了,現在還沒甦醒,孤將她收入次元空間之中了,趙姜鬧着要陪她,因此也一起。”雪陽說道。
今天早上可真是不容易,趙姜醒來後發現宋雲暈倒,大鬧了一場,好不容易安撫下去,她卻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宋雲身邊,一定要陪着她。沒辦法,一行人帶着個昏迷的人上路實在不方便,於是雪陽只得將宋雲和趙姜收入了次元空間。
這次元空間可不是正常人類能夠忍受的地方,正如當初清玄子進入次元空間只不過一段時間就覺得渾身難受一般,那裡環境惡劣,與地球上的宜居環境大相近庭,都是生存在大空間夾縫之中,亦或者漂流在空間亂流裡的小世界,自成一體,有獨特的法則規律,絕非人類這種脆弱的生命能夠隨意出入的地方。
雪陽的能力是隨意穿梭並掌控這些空間,但也絕非是所有,她所掌控的次元空間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有的被她打造成了監牢,有的被她打造成了刑場,有的被她打造成了臨時的避難所,有的則成了倉庫。宋雲和趙姜進入的次元空間,算是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了,但即便如此,環境依舊相當惡劣,她們並不能在裡面久留。倒是昏厥中的黑子由於是黑貓的形態,被丑牛裝在包袱裡直接背在了身上。
王羽霖這個姑娘向來寡言而果決,並沒有追問或糾纏宋雲到底出了什麼事。而是說了一句“咱們出發吧。”就帶着隊伍向着酆都大陣邊緣趕去。
在出發之前,一行人就已經向少將打好了招呼,他們今日將進入酆都,請軍隊發現酆都大陣打開之後,不要進行攻擊。因此,穿過軍事封鎖線的時候,他們倒是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大搖大擺就進去了。
封鎖線往內推進五六百米,穿過大片的曠野農田,他們終於第一次近距離地站在了酆都大陣之下。伸手可觸的巨型空間壁壘,內裡滿是黑霧看不清狀況。這大陣並沒有什麼攻擊性,伸手觸上去也只是有一種摸到鋼化玻璃的感覺。但確實是千年前極有威力的護教大陣之一,它的防禦力是就是最強的屏障。換言之,想要依靠蠻力打開這個大陣,是極爲艱難的事情。
“隔着這大陣,我都嗅到了魔氣的味道,而且相當濃重。”雪月緊蹙着雙眉說道。
王羽霖沿着大陣的弧形曲線來回走了走,彎着腰低頭仔細尋找着什麼,很快她找到了一塊三角形的石頭,陸之謠猜測可能是當初她出來時做的記號。
果真,王羽霖跪在了三角形的石頭所指示的地方,然後從身上的帆布包裡取出了一個羅盤,三個迷你型的三足鼎。這迷你型的三足鼎只有一個雞蛋大小,她將三個小鼎擺放成正三角形再將羅盤置於其中,最後將一枚鐵勺子取出來,放在羅盤中央。旋即她開始唸誦古怪的咒語,手指輕輕一撥,將勺子柄逆時針轉動。鐵勺子一開始晃晃悠悠只轉了兩下就彷彿要停了下來,可是接下來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勺子在她的咒語之下,彷彿違背自然規律一般開始加速轉動,直到賺得看不出它是個勺子,微型三角鼎陣尖端所指的酆都大陣空間壁壘忽然間出現了一個三角形的空洞,那空洞越撐越大,最後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的門。
“快點進去,這東西維持不了多久。”她語氣急促。
聞言,衆人再不猶豫,一個接一個迅速鑽了進去,王羽霖殿後,在三角門即將消失的前一刻,收走了留在陣外的羅盤和小鼎。待她回身,就見身前大妖們全部駐足,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四下裡全是黑色魔氣,遮天蔽日,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淒厲的尖嘯聲此起彼伏,空中厲風颳過,砂礫飛揚,溫度比外界要整整低了兩倍,宛若地獄。
雪陽於虛空中現身,站在隊伍的最前端。她金色的眸子彷彿能看穿這墮落的世界,雪白的身影彷彿成了明亮的路標,溫和的嗓音迅速穩定了衆人略顯憂慮焦躁的心:
“咱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