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是八個人,回去的時候卻成了十個人。好在冰兒這個小傢伙不佔位置,窩在陸之謠懷裡睡得很熟,黑子直接變成了黑貓,盤在青雀腿上,讓了一個位置給雪月。
“你什麼時候到的?”雪陽問雪月。
“就今天下午,剛進淞滬城,準備帶着小傢伙去找紅狐,哪知道路過城隍廟附近,這小傢伙突然不見了。唉……”雪月嘆息一聲,顯然這不是她第一次丟孩子了。
“算了,這孩子也是沒辦法。既然剛來,就先好好休息吧,咱們過兩日就回姑蘇。”雪陽安慰地笑笑,說道。
陸之謠此刻卻在好奇,雪月帶着小冰兒究竟是用什麼交通方式過來的。根據雪陽所說,雪陽的老家天山並非是華夏新疆境內的天山,而是位於俄羅斯奧伊米亞康附近的一座神異冰山,雖然陸之謠從未在任何地理書籍、新聞或旅行記錄中見過有這樣一座山,但她知道那座山一定存在,大概是被神奇的法術遮蔽了,人類發現不了,就像仙家洞府一般。
奧伊米亞康村落距離最近的中型城市雅庫茨克有一大段凍土冰原,出入的車輛極少,就算這對雪狼來說不算什麼問題。但是,這姑姪倆究竟是怎麼入境的?好吧,她實在太操心了,人家可是妖,哪會被人類的出入境管理束縛住啊。
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着,錄姡駕駛着車子平穩地回到了紅嬛。雪月被安排住進了雪陽專屬房間的隔壁,至於冰兒這個小傢伙,算是徹底黏上陸之謠了,死死地扒在她懷裡,睡得香甜,任誰也不忍心叫醒她,反正陸之謠也莫名地感覺有些疲倦,雪陽乾脆讓她倆躺上牀先睡一會兒。等到了晚餐時間,再來叫醒她們。
陸之謠可能是真的累了,畢竟之前才從昏迷中醒來,今天下午也時不時地犯頭暈目眩的毛病,這會兒抱着暖烘烘的小傢伙,很快就進入了深度睡眠。雪陽坐在牀邊,看着這母女倆睡熟了,才悄悄地直接從房間內轉移到了雪月的房內。
雪月此刻已經換上了古服,看起來比現代裝的她更加柔美婉約。她坐在矮案旁,正在沏茶,似乎早料到雪陽會來一般,雪陽剛出現在她面前,她就將一杯暖茶遞到了她身前。
“我走後一切可安好?”雪陽笑着捧起茶,輕抿了一口。
“放心吧,這才幾天的時間,怎會有什麼事。天山被你藏於迷陣之中,四周常年有遮天蔽日的暴風雪,無論人類還是人類造出來的機器,進去都會迷失,這麼多年了,根本就沒人會發現那裡。”雪月笑道,也喝了一口熱茶,然後再次開口道:
“倒是我聽說這幾天你受傷了,現在可好全了?”
“無礙。”雪陽的回答很簡略。
“你啊,這麼些年,對自己的身子是一點也不上心。你要知道,你的身子也不是精金秘銀打造出來的,再強悍也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更何況其實現在的你早就不是當初的你了,自從你的本源力量被替換之後,你的實力比起當年已經十不存一,還是自己注意些好。”
“哪有你說的那般脆弱,我的力量,比起當年的鼎盛時期,起碼還是保留了三成的。更何況最近也有所突破。”
“哦?那太陽神格的煉化,有進步了嗎?”雪月饒有興致地問道。
“那倒不是,不過太陽神格之力一直衝突的冰雪之力最近穩定了不少,大約是我尋着了她的原因吧。在她身邊,力量就會很穩定,兩股力量在體內的牴觸會減弱。”雪陽面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呵呵,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露出這樣的表情,果然,在阿嫂的身邊,你纔算是真正活着。”雪月捂嘴笑道。
“莫要打趣我,我可是你阿姐。”雪陽故意板了板臉。
“是是是。”雪月笑道,“不過話說回來,阿嫂究竟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她的本源力量和從前的記憶藏在體內深處,似乎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兩天前,楚門的人曾經試圖用秘法禁術把她體內的東西引出來,結果失敗了,反倒是把她的本源力量放了出來,只是,記憶始終沒有恢復的跡象。”雪陽顯得有些苦惱。
雪月也皺起了眉,思索起其中的原因。
安靜了片刻後,雪陽暫時把這件事放下,轉而說道:
“這些日子,你就留在我身邊吧,大約年後,我想帶你和謠兒去一趟終南山。”
“嗯?這是爲何?”雪月奇怪問道。
“小月,我尋到玄司的蹤跡了。”雪陽頓了頓,突然沉聲說道。
雪月聞言,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潑出,灑了一身。雪陽見她如此,暗中嘆了口氣。這兩個人,也是讓人操心啊。
雪陽一時沒有說話,表現得相當淡定。目光投在房內掛着的字畫,似乎是在鑑賞。過了好半晌,才聽雪月開口了,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但尾音無法掩飾地顫抖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在哪兒?”
“還不清楚。謠兒身上有一枚玉佩,裡面殘留有玄司的法力痕跡。那玉佩曾經是終南山上一代天師的所有物,不知爲何流落出來,幾經輾轉到了楚門的手中。後來被謠兒的伯父用一個檀木盒交換出來,纔會到了謠兒的手中。”
雪月聽得直皺眉,好不容易把其中亂七八糟的關係理清楚,這才問道:
“所以,你纔想帶我和阿嫂去終南山。”
“沒錯,那裡是這條線索的源頭,雖然我不知道終南山還有沒有人能夠提供我們更進一步的線索,畢竟終南山的上一代天師仙逝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這件事不僅牽扯到玄司的蹤跡,還牽扯楚門擄走謠兒的目的以及弄清楚謠兒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的線索,我不得不重視。”
“……我明白了。”雪月似乎平復了情緒,點頭道。
雪陽看着她,再次嘆了口氣,道:
“有些話我很早就對你說過,只可惜你從沒聽進去。到了現在,我也不想再重複那些陳詞濫調。只是這麼多年了,你也該看開了。總是去逃避,永遠也不能獲得解脫。”
“我怎麼逃避了?逃避的是她。一去就是三百年,她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雪月似是起了幾分怒氣,溫婉的容顏微微漲紅,美麗的琥珀色瞳眸中蓄起了水氣。
“你果然還是沒放開。”雪陽平靜地垂下眸。
雪月聞言,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垮下雙肩,脣角微微抖動。
“小月,不要以爲咱們壽命久遠,就可以隨意浪費時間。時間是這世間最殘酷的大殺器,我們即便法力無邊,依舊扛不住時間的長久磨殺。更何況玄司她並非是妖族,即便天賦異稟,師承於我,修道有成,她的壽命也比你要短不少。三百年,對她來說或許已經是半輩子過去了。你若真的珍視她,就不要讓時間再耗下去,她不來找你,你去找她又何妨?”
見雪月不答話,雪陽站起身來,道: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先離開了,等會兒一起吃個飯,幫你接風洗塵。”
清風拂過,雪陽已然不在房內。雪月拉了拉被茶水打溼的袖子,溫暖的體溫下,袖子已然蒸發幹,然而此刻卻有兩地深色在袖口暈開,猛然一驚,原來淚水已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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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謠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古老的宅子門口,這宅子看起來能有三四百年的歷史了。雖然年久失修,可卻古韻十足,充滿了江南老宅秀麗溫婉的氣度。
真的秀麗溫婉嗎?站在門口越久,所謂的秀麗溫婉就離得越來越遠。相應的,陰森感開始瀰漫開來,陸之謠打了個寒顫。
該不該進去?她站在門口猶豫着,本能地是想離開,奈何雙腳就好像膠在了地上,根本邁不動。除此之外,門內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她,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跨出步子。
不行,不能進去。她開始抗拒,努力地想要轉身離開。當她好不容易終於將身子背過去,正欣喜於自己能夠控制自己身子的時候。猛然擡頭,她絕望地發現,自己居然已然站在了老宅前堂正廳之中。
她下意識地四處觀察了一下,正廳掛壁下襬着一張供桌,桌子左右手放着兩把太師椅,掛壁上掛着一副奇怪的畫像,畫像看起來應當是一位文臣大官,身着宋朝官服,帽子上的兩根長翅是最顯著的特徵。只是本該威嚴中正的大官面相,看起來卻是一副惡鬼相,泛青的面孔和恐怖的獠牙嚇了陸之謠一跳。
這裡到底是哪裡?她想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想要逃離,卻發現自己被束縛在原地,無論怎麼努力都只能原地打轉。她急得直冒冷汗,內心只能期盼着雪陽能來救她。
“你不是來過這裡?”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又好像是從陸之謠心底響起,聲音亦男亦女,詭異非常。
我來過這裡?陸之謠愣住了。
“怎麼,你忘了?”那聲音再次響起。
我忘了?我…忘了…
陸之謠好像想起來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想起。
“我來幫你想起來吧。”聲音再次響起,“來吧,來吧…”聲音漸漸遠離而去。
陸之謠猛地睜開雙眼,輕輕喘息起來,眼前是紅嬛套房內那張豪華的雕花木牀,頭頂是垂下的帳幔,懷裡是溫暖酣睡的小蘿莉,而她卻彷彿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額頭上冒出薄汗,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噩夢。但是,夢的內容她卻不記得了。
但是她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地址,就在淞滬城隍廟附近的老街區,一幢古老的宅院的地址。
“謠兒,又做噩夢了嗎?”雪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陸之謠一聽她的聲音,便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扭過身子,看到雪陽正坐在牀邊,看着她。
“雪陽,我…我感覺好奇怪,我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嗯?”雪陽有些不解。
“我剛剛做了個夢,夢的內容不記得了,但是有一個地方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腦海裡。”陸之謠將地址報給了雪陽。
“放心,我去查查。”雪陽伸手幫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溫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