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氣沉沉,冥光幽幽。
司權等人進入才知道,洞口初窄,裡面卻別有洞天。曲回斜坡直通地底,周圍黑石熱水細滴。越是深入,溫度越是升高。
“奇怪,怎麼還沒見到楊師姐他們?”
一位精氣中期的弟子忍不住疑惑,她已經感到潮熱難捱,再下去有岩漿都不一定,之前進來的人到何處了?
司權也是皺起眉頭,他們至少已經離地面百丈距離,空氣都早變得渾濁不堪。此時大家呼吸需要借用內力淨化,再下去很可能呼吸困難。
滿腹懷疑地,不知又下入多久,前方出現洞口,衆人趕去,眼前光景驚駭他們:所站之處,是一個薄石凸出的臺子,離地莫約百米高,放眼望去,是一方幽暗的世界。
大地荒漠,幽暗無邊。黑山千萬縱,溝壑萬千行。分明是肅殺死寂的景象,卻有無休止的隆隆之聲傳蕩。
時刻有火山在爆發,灰塵上升,形成黑色雲層,倒是像極了天空;岩漿下流,傾灌溝壑之中,流淌跟河流無異;揚塵起伏,飄蕩森森空間,繽紛恰似鵝毛大雪。
衆人暗想:即使是地域也不過如此吧!
“虛氣以下的先回去,這裡的空氣毒性你們承受不住。”
玉璃開口,幾位早已經虛汗直冒的弟子如釋重負,心悸無力地告辭返回。
“宗主,我們還要下去嗎?”
有人問出大家心聲,這地方明顯不能生存,就是怪物也得困死其中。
“來的路上沒有岔道,楊雲他們定在裡面,也許正等待增援,所有人跟我走。”
不容置疑地,玉璃帶頭順着一旁小道盤迂而下。衆人能感受得到空氣中的火毒越來越重,地面也灼熱起來。如此環境,根本不可能有生靈存在。
司權靠近玉璃小聲疑惑道:“這裡沒有封印,放着好好的地面不住,血靈族爲何跑來此地受罪?”
“我怎麼知道?眼前景象你也看到了,無論如何,不能讓女兒在這種環境下成長。”
玉璃心情沉重,情不自禁想起了早已選擇性忘記的父親。她也曾抱怨過對方,在她出生時候就將她送到人族做暗子。不然,憑藉血靈族公主的身份,她何須要在天清宗上孤獨受苦?
換作是她,就絕不會讓自己女兒流落在外。現在她終於知道,父親爲了她做出了多麼艱難的決定。
也許是惡劣環境的原因,司權發現自己心情不可控制地壓抑,沉聲安慰女人道:“不僅是女兒,我也決不會讓你到這種地方受苦的。”
玉璃不作聲,連譏諷男人的心思也沒有。此情此景勾起她的惻隱之心。身爲血靈族,族人費盡心機讓她享受到了優越生長條件。但她現在想的卻是如何擺脫族人,真是太不知感恩了。
黑色岩石的大地上,鋪滿厚厚火山灰。一行人無言前進,萌生退意之時,耳邊終於傳來動靜。
“是楊師姐他們!”
一行人潛伏接近,很快看到,前方緩坡上,散佈躲藏黑石後的一羣人,看他們似在監視什麼。
雙方匯合,司權等人終於看清,緩坡下是開闊平地。平地盡頭一方深淵,幽黑如稠深不見底。而此時,平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各種動植物被整整齊齊排放其中,疊疊層次堆積如山。
細看發現,原來動植物是被放在四輪車上。透過高深的堆積,還能看到每輛車旁都有四名力士,身材高大披覆鱗甲,正是血靈族無疑。
最讓司權驚愕的,還是深淵崖邊一道白色身影,竟然是本該死亡的柳謙玉。
“宗主!”
看到玉璃,楊雲立刻回身招呼,神色嚴肅極其驚駭模樣。
“這是什麼情況?”
楊雲如實講述:他們一行人發現怪物蹤跡一路追查,在沼澤附近失去蹤影。虧得餘沁微懂陣法發現異常,於是強行破陣進入山洞。
陣法一開,兩名怪物向楊雲等人撲襲,但他們人多勢衆很快將對方擊殺。然而怪物的自愈能力非同尋常,甚至能跟血族相提並論。衆人以爲是血族豢養,所有窮追不捨,直到深入數百米處才最終剿殺。
接着深不見底的山洞讓他們懷疑,於是打算一探究竟。將怪獸屍體藏好後,一行人探索至此地。驚駭之餘,再次遇上怪物,聽到對方居然口吐人言。沒有多想地,擒拿了對方逼問情報。
拷問得知,對方跟血族沒有任何關係,但楊雲等人不甚相信,還想逼問時候,怪物噴血自盡。
跟司權等人一樣,楊雲一行也是聽到動靜潛伏到緩坡上,就見大批怪物將枯草幹樹源源不斷地運出,停放深淵岸邊嚴陣以待。
聽完報告,玉璃揮手讓楊雲藏回去。司權目光掃過一旁餘沁,戲謔道:“他什麼時候改投到你們天清宗了?”
“你說餘沁?他跟楊雲訂婚了,入贅天清宗。”
司權臉皮一抽,下意識瞥了長錯性別的楊雲趕緊轉開話題:“那人你看得到吧?”
“我認識他,神冥教柳謙玉!”
“不錯!真是奇怪,我親眼看到他被殺死,怎麼又復活了?”
玉璃眼神猶豫,還是解釋道:“他是務希若的兒子。”
司權裝作一臉震驚:“怎麼可能?”
“爲了說服我,務希若跟我透露的情報不少。血靈族對九州的滲透超乎你的想象,月餘前,柳風爲了讓兒子從魔域追殺中逃脫故意造成親手斃殺的假象。還通知了務希若,將柳謙玉帶回了血靈族。”
“所以,他現在是徹底的叛變了?”
“他有一半的血靈族血脈,還是務廉部落公主的兒子。因爲修爲高深,現在認祖歸宗成爲務廉部落的王子,也是務廉王繼承人之一。”
“嘖嘖!他還真是命好,剛享受完人族資源,又到血靈族高高在上去了。”
“不錯,留着他遲早是禍端,早該除了他的。”
司權一怔:宗主大人,你也是血靈族好不好?還是血靈王女兒,禍端比人家大多了!
當然,司權纔不會傻傻地揭穿,又問道:“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血靈族的重要基地,遺留九州的血靈族大部分彙集在此。務希若跟我說過,封印內的環境比苦地還好惡劣無數倍,易子而食的事情都習以爲常。他們一方面滲入人族內部收集情報,更主要的任務是爲封印內的血靈族收集物資。”
“既然有封印,他們怎麼送進去的?”
“每月固定時間,血靈王九位酋長合力衝擊封印一次,能撕開一道口子幾個呼吸的時間,所有物資都要在這一刻送進去。”
“呵!聽起來倒是驚心動魄!如此說來,這裡是血靈族的命脈所在了,務希若怎麼會故意透露呢?”
“哼!你明明清楚,何必明知故問?”
司權慰笑:“可惜啊!她要失算了!”
忽然看到最遠處出的一排琉璃破罐,司權又疑惑道:“那裡面是什麼東西?怎麼看着像是塵土?”
“就是塵土!他們稱之爲光明之塵,是採自山巔日照最長的塵土。”
“用塵土何用?他們還想自己種植不成?”
“血靈族本是九州種族,封印地下以後,空氣流毒,不見陽光,更沒有水源,根本無法適應。變得越來越殘暴不說,後代大多畸形,需要服侍塵土治療。”
“吃?”
“不錯,塵土是他們的必需品!”
司權驚詫萬分,吃塵土這種事,他還是聞所未聞。
“那些草木也是用來吃的嘍?”
玉璃沉默起來,眼下物資,都是大陸最尋常不過的枯枝幹草,普通六畜都不屑一顧。但對於血靈族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他們苟且偷生地底數百年,連這點需求都要戰戰兢兢暗中進行,如何不讓人感慨。
同時,玉璃也能想象得到,這數百年的積怨,血靈族對人族的仇恨會是多麼恐怖。若是封印解除,九州將是人間煉獄。
心情複雜地,玉璃還是問道:“你要去阻止他們嗎?”
“他們是你的族人,你決定吧?”
玉璃芳心一顫,看向男人悽聲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若是身份暴露,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司權握上女人小手柔聲安慰:“我的小璃兒,你已經經歷太多悲苦了,相信我一次,不要想太多,讓自己開心好不好?”
玉璃眉頭微皺,還是抽出了手掌,面無表情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對!血靈族!他們是血靈族!”
兩人私語間,餘沁突然大喊,衆人色變,也有人不解:血靈族是什麼?
知道事情瞞不下去了,玉璃心中莫名恐慌。就聽餘沁繼續道:“這是一個比血族更恐怖的種族,我也是偶然從古籍上見到。他們最早被我們人族先輩封印地底,個個兇殘無度,貪得無厭,就是父母子女都相互捕食。”
“還有這種事?”
“不會錯的,就是血靈族。本以爲他們早滅絕了,沒想到還有殘留在九州的。宗主!此事非同小可,必須把消息儘快傳出去。”
知道女人糾結,司權插話道:“來不及了,隨我一起殺下去。”
衆人被餘沁的緊張感染,見司權帶頭,沒有太多猶豫跟隨殺出。
“太魯莽了,這怪物又豈是好對付的?”
見到司權出手,餘沁大罵蠢貨,還以爲司權是不知怪物厲害,想要邀功做的衝動之舉。但楊雲也去,無可奈何地,他只好跟上。
發現斜坡有人族殺現,正等待封印口子的血靈族人大驚失色。看清對方數量又鎮定下來,咆哮着就要迎敵,這時首領的聲音大喝傳開。
“都不準還手,物資要緊,準備傳送!”
話音落下,深淵翁然作響,漆黑如墨的深底,綻放一道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