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是仲夏,傍晚的陽光同樣溫煦。蔭草如氈的草地上,婀娜身姿的女子恬靜半躺,只有她面前一灘血污破壞了美麗。
“看着你出生,成長,然後死亡,這真是讓我感慨良多啊!”
陳長老走到夜露面前,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話音剛落下,寒光一掌打出。夜露瞳孔大張,突然爆發強悍力量對抗。
“噗!”
畢竟受傷太重,夜露又是大口腥血噴出,身體也遠遠飛走。然而陳長老臉色微變,因爲對方藉助這一推力迅速消失他眼前。
“可笑,受了我的陰煞掌,還逃得了?”
陳長老心裡冷笑,他對夜露知根知底,天賦確實頂尖,戰力幾乎不弱於老一輩的他,然而重傷之下受此毒掌,即使藏起來也必死無疑。
逃進無名小巷,夜露已經搖搖欲墜。她感到渾身寒冷經脈麻木,這是寒毒發作的徵兆。寒毒從內而外的漫延,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成爲一尊冰雕,然後融化在烈日之下,但她此時已經失去思考,全憑本能移動,或者是執念,一股回到女兒身邊的執念。
“哐當!”
扶牆而走的夜露撞倒一堆雜務再也起不來,眼睛失去知覺之前,她看到又一位黑衣人出現她面前。
對於夜露的危機,最關心她的韋進是毫不知情的,何況,他正自顧不暇。
最初,韋進接受司權的條件追殺蒙庸來到紅凇城,一切進展很是順利。剛進城就得到蒙庸消息不說,對方還重傷未愈,像是上天安排的絕佳機會。然而,好好的一副牌卻被他打臭了。
當日,好不容易趁守衛打盹逃出來的蒙庸,易容一番去豪華酒店慰問自己。他想到,自己被司權捉拿以後,司徒漣漠竟然背叛他,把他禁制關押不說,還任由她變態的女兒在他身上各種巫術試驗,縱使宗師境界的他都留下心裡陰影。然而,不等他大快朵頤,同門師弟竟然現身刺殺,好在他趕緊出口定下約戰才倖免於難。
生死約戰,這對於常人來說是難以理解的,明明有好機會解決對方,卻要付諸難以預料的決鬥。然而對於練武之人,這是他們最基本的操守,像是武氣附帶的傳承,連膽小怕死如司權都不敢明目張膽地使詐。
於是,韋進給了蒙庸三日的恢復機會。三日後雙方如期而至,更是展開生死角逐。恢復九層內力的蒙庸已經使出渾身解數,然而還是敗在韋進劍下。
城郊小林,消耗告罄的韋進提劍緩緩走向撐立不起的蒙庸。兩人雖是同門,但既已約定生死,雙方再無愧疚。
遠處林草,一隊人影蟄伏,偷襲決鬥之人是江湖大忌,但決鬥之後就另當別論了。
半躺地上,蒙庸神色淡漠,似乎對自己的死亡早有預料,更是一種解脫,只有他自己跟司徒母女知道他身心無時不刻遭受的痛苦。見韋進走來,他擡頭最後看了一眼天空,然後抓起身邊斷劍猛地衝出。
“噗嗤!”
明顯地鋒刃穿體之聲響起,蒙庸忽然擡頭,不顧鮮血流淌地輕聲道:“有師弟師妹夫妻兩相陪,黃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師兄好走!”
韋進不知對方意思,只是隱隱約約感到對方求死之心,但約戰以求生機的事情又打消他的想法: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求死呢?抽出對方胸口長劍,蒙庸失去支撐倒地,眼皮緩緩合上。韋進上前,打算給師兄收屍,然而他又立刻警惕起來——小樹林裡,突然閃現數人封住他退路。
“兩位師兄這一戰,可是讓我等做師弟的大開眼界!”
來人沒有半點隱藏身份或者殺氣的意思,韋進不悲不喜,他背叛宗門,這種結果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你們不是我對手!”
“宗令難違,請師兄指教!”
“別太猖狂,若你全盛狀態我等還懼你三分,但現在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韋師兄不必害怕,早一點下去說不定還能趕上夜路師姐!”
韋進臉色大變:“你說什麼?”
“殺!”
回答韋進的是衆師弟聯陣出擊,心神分散之下,本就戰後空虛的他感到後繼無力。然而,本打算趁虛而入的一衆天仁宗弟子更加吃力,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不是陣法精妙,恐怕走不過十招。
“該死,蒙庸師兄沒跟他兩敗俱傷。”
“不好,他在迅速恢復!”
“情況有變,撤!”
好漢不吃眼前虧,韋進的戰力出乎衆人意料,他們只能對蒙庸的付出報以愧疚,主意打定四面散開。
“說清楚再走!”
形勢頓轉,本該被刺殺的韋進變成掌控者,認準對方首領展開追擊,眨眼功夫攔到那人面前。
“冷靜冷靜,韋師兄,是我,小綹呀!”
“回答我的問題!”
“好好好!多少個我都答應你!你知道我一直很崇拜你,這次任務十分拒絕的,都是宗門說是要證明跟你沒關係所以逼着我來!你……”
“廢話少說!”
韋進一劍貼近對方脖子,喋喋不休的傢伙立刻舉手不敢多言。
“剛纔你們提到夜師妹,怎麼回事?”
“不關我們的事,宗門雖然也派出小隊刺殺她,但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氣絕多時!”
“不可能!”
聽聞噩耗,韋進如雷轟頂,臉色慘白身體踉蹌,差點失手消掉小綹腦袋。
“韋師兄明察,這真不關我的事!夜師姐到太華城向宗盟誣告宗主,宗主忍無可忍纔打算派人捉拿她,可誰知道有人暗殺了她。對了,雖然有打鬥痕跡,但夜師姐真正死因是中了蠱毒,否則憑她本事打不過也逃能逃脫的。”
“蠱毒?”
韋進大腦一片空白,他還在想他的夜露被司權軟禁着怎麼會跑到了太華城去,現在明白過來,定是白狼讓巫女控制了夜露逼迫她就範。
“好一個白狼!”
韋進咬牙切齒,對方不僅用妻子威脅他背叛了宗門,還害死他愛妻——說不定就是他暗殺的,目的跟刺殺蒙庸一樣,都是利用他對付天仁宗。什麼蒙庸謀害他女人的事,韋進絕不再相信,因爲蒙庸沒這樣的能力。想到竟把女兒送到如此狠毒的男人手上,韋進自責憤怒,發誓要讓白狼血債血還。
“韋師兄,你沒事吧?”
“滾!”
“好勒!”
小綹如蒙大赦,撒腿消失韋進面前,看看對方失態樣子,他知道自己任務完成。
失去理智的人端的可怕,尤其還是一位武林高手。既知白狼害死夜露,韋進馬不停蹄腹不沾食地連夜往隱風城趕,根本沒去想敵人何種權勢跟能量,決心跟對方魚死網破。
隱風城內,不知韋進降至的司權內心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益州境界,又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