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狂飛數日,雲都一皆白覆。
天仁宗祭天廣場,平時也做尋常弟子的演練場。本就遼遼開闊地,雪色一連,似乎將大地都佔爲己有。
明晝從東方移來,廣場上數萬人影八方陣隊,將中心臨時紅亭層層包圍。
紅亭之下,長形木桌之旁,赫然是四族首領,以及夜芃等人。
夜芃坐主位,身後不遠處兩名子弟執劍護立。四族首領在一方,一隊族人守身後。四族對面,是爲赤水準備的木椅。
夜芃面無表情,實則心中萬般計量。昨夜四族押上送飯門人吵上來,他得知原委心中明亮。這赤水,還真是冥頑不靈。四族心智低下爲他所利用,沒想到也被司權等人戲耍,造成雙方極大誤會。
既敢挑撥主宗與附屬之間的關係,赤水的狼子野心可見一斑,今日不將其徹底解決,他怕是會寢食難安。
四族首領得到夜芃道歉,心底十分受用,看在對方知錯能改的份上,得寸進尺提出連夜搭建談判亭。到現在,他們已經等了大晚上。甚至在暗暗誇讚自己定下的好計策:不管赤水如何道歉,都絕不妥協,讓夜芃無話可說,然後趁機殺到敵人地盤上去。
“看,他們來了!”
一聲驚呼,萬衆仰目廣場之外,一行人影慢慢浮現。
“咚咚!”
四族不知哪找來的鼓,數十人奮力敲擊,震顫大地與空間,激盪人心跟積雪。
——此爲喪魂鼓,四族自來在戰前以及首領回歸大地之時都要擂鼓。
“兇手!”
“謀殺者!”
四族首領起身大罵,方陣族人呼呼應和,舉槍聳劍一陣恐嚇。
“他們說什麼?”
受不住喧雜,司權將氣罩撐出,隔絕了震聲干擾。
司徒影低頭瞥過一眼對方嘴形,輕笑道:“好像是在叫兄長吧!”
“呵!還真是有趣了!看他們那表情,我還以爲是在喊打。”
不是司權以爲,這事很快發生。一行人才至紅亭,四族首領目噴怒火一擁而上。
“聒噪!”
司權等人從爲將四族放在眼裡,周姬無妖隨手一扇,十來矮人倒飛出去。夜芃還在不爲所動,見事不妙的齊律慌忙起身,搶在萬衆動手前震聲大喝:“合議之談,豈能這般放肆?”
“交出兇手,否則我們絕不善罷甘休。”
“不錯,殺人償命,血債血還。”
爬起來的四族首領奮聲大喊,掄槍擡刀準備隨時動手。
司徒影上前一步:“你們說我們是兇手,誰看到了?”
“是你!就是你!我認得你,我家國主自來與人和善,就只有跟你們有過矛盾。”
天雪等人看了一眼跳出來的石靈族人,雖然區別度不大,但還是認出對方曾在太華城出現過,是毛成彬貼身護衛之一。
“跟本夫人有矛盾的人多海里去了,你們國主算什麼東西。”
“不好!她在罵我們!”
“不對,她是在看不起我們!”
“竟敢看不起我們大地之子?打她!”
四族人羣情激憤,司徒影反而更進一步,指着其中一人道:“毛熊彬,你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好端端的要誣陷我們是兇手?”
“你看清楚了,這是我們王后,毛薔!”
“別想騙我?你就是毛熊彬!”
“我不是!”
“你就是!”
“我說了我不是!我叫毛薔,是毛熊彬的王后。”
周圍人臉皮抽搐,這四族心智之低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這妖女也太缺德了,這樣戲耍人家有意思嗎?
“連姓都一樣,肯定是同一個人了,卑鄙小人,還想冤枉我?”
“睜大你的眼睛看仔細了,我是毛薔,這叫夫妻相懂不懂?我查馬國人都姓毛,也是同一個人嗎?”
毛薔氣憤咆哮,極力要證明自己。司徒影滿眼笑意:這心智,真是低出她想象啊!
“你們一羣人,我一個人,說是說不過你們。我要看證據,證明你不是毛熊彬。”
“好!你們幾個,把國主遺體擡上來。”
衆人吃驚,對方居然還把毛熊彬屍體帶來了,還有點腦子的嘛!
得到命令的一行護衛立刻下去,司徒影不動聲色地掃過一眼若無其事的夜芃等人,暗暗猜測對方心思。
緊接着,四位石靈族人擡來鐵製擔架,上面兩塊圓石分離。毛熊彬是被人斷頭而死的,但這兩塊石頭,除了大小,看不出跟人體有任何相似之處。
“什麼意思?當本夫人心智低下?隨便拿兩塊石頭就想糊弄我?”
“無知!這是我們國主!身爲大地之子,這是我們迴歸大地後的狀態。”
“那你們得感謝殺害你們國主的人才對,不是幫你們國主提前回歸大地了嗎?”
“這不是自然迴歸,要遭天譴的!”
“除非用兇手鮮血祭奠!”
“不錯,交出兇手!”
一羣小人同仇敵愾,見司徒影似要沒完沒了下去,司權好笑地上前攔下。
“諸位說的不錯,血債當要血還的,今日我等前來,就是要交出兇手給諸位一個交待。”
衆人大驚:白狼這話什麼意思?
“在哪?兇手在哪?”
司權抱禮,轉身招手,一隻四仰八合,五花大綁的石鱷被遠遠擡來。
“兇手是它?”
“就是它!這畜生邪惡無比,吞噬山石爲生。尤其是石靈族這等高貴的大地之子,聞到毛國主味道後,一夜奔襲千里伏擊了他。”
四族驚恐,竟有如此邪惡東西?毛薔狐疑地看向那名護衛:“是它嗎?”
“我當時離開了一會,回來就只見國主遺體了,其他人屍骨無存,應該被它吃了。”
“好個邪惡的東西,幹它!”
四族激憤,一擁而上。然而,天生抑制石靈族的石鱷,毫髮無損。
“夠了!”
冷眼旁觀半天的夜芃終於出聲,高喝驚住衆人,又道:“時間已到,會議開始!”
司權冷笑,裝模作樣給夜芃抱禮,又向毛薔請罪道:“尊貴的王后,各位大王。這邪惡東西長在我赤水,自來侵擾食人,我們也是苦不堪言,只是沒想到還跑出去害了令國主。我赤水難辭其咎,爲令國主的不幸悲痛萬分。若能爲諸位做點什麼彌補心中愧疚,還請不要客氣。”
四族首領面面相覷:如此謙卑禮數的人族,還真是見所未見啊!
“公子的誠意我等感受到了,你不用感到愧疚,此事與你無關。”
“不錯!是我們錯怪了你!該是我們賠罪纔對,要不這樣,我們結盟吧!幫你殺光這邪惡東西。”
司權嘴角扯了扯:這麼明顯的胡編亂造就聽不出來嗎?唉!對不起了,齙牙,你們快躲進河底去吧!
“這敢情好!擇日不如撞日,你們看,今天天氣多好,還有天宗宗主作證,不如今日就歃血爲盟,你們意下如何?”
“好!”
“胡鬧!”
四族首領帶頭歡欣鼓舞,一聲暴喝潑冷衆人。一瞬間,鴉雀無聲,因爲那聲音來自夜芃。
夜芃心裡已經在大罵毛薔等人,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一羣廢物。這些低等劣族,當真是愚蠢至極,無藥可救。三言兩語就被耍得團團轉,五歲小孩也沒這般容易被蠱惑。
“既然你們的誤會解清,現在,該輪到正事了。”
“尊主,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還有什麼要談的?”
“就是,依我看,該慶祝一番纔對。”
四族首領樂呵大笑,衆人就要應和,夜芃卻突然冷臉:“哼!慶祝?今日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別想離開。”
司權等人不以爲然,這纔是夜芃真面目。石靈族人默不作聲,其餘三族發怒:“我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看誰能阻攔?”
“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夜芃擡高舉一手,四面人影突現,將在場所有人包圍。
“尊主,這是何意?”
“赤水謀害我附屬國國主,爾等親自找上門來,本宗主不做出表態,豈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真相不是弄清楚了嗎?不關他們的事!”
“真相我說了算!看好你的盟友,否則,赤水大鬧雲都,殺滅四族的事情明天就會傳遍天下。”
“不會!他是好人,不會這麼做的!”
“我說了,真相我說的算!”
毛薔等人心智再低也明白過來,夜芃這是想栽贓嫁禍。恨恨不平地怒視對去,而不耐煩跟賤族說話的夜芃已經轉過身去。
“既然你們有誠心過來,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赤水從即日起歸屬我天仁宗下,接受本宗指導,必將安然長存。”
司權等人冷笑,原來這就是夜芃的目的,先讓赤水附屬到天仁宗下,然後再慢慢壓榨。
“公子別聽他的,他虛僞至極,說的話絕不可信!”
“就是,他是要麻痹你們,然後趁夜突襲!”
“不錯!咱幹了,一起衝出去!”
司權詫異,這三族首領怎麼替他說話了?
“拿下!”
夜芃不屑,命令一出,幾名弟子涌出,目標直至三族首領。
毛薔心急如焚,勸誰也不是,說誰也不聽。而見有人對自己首領出劍的三族之衆,大喊着奔來增援。
一時間,場面混亂,大戰即將上演。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諸位可能聽我一句?”
就在這時,佛音傳蕩廣場,衆人情不自禁停下動作。
司權好奇望去,般度都沒了,誰還這般愛管閒事?
“不可能,怎麼是他!”
遠遠看清來人,赤水一衆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