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尼的王城鷹隼城並不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
誠如每個讀過歷史的人都知道的,格魯尼王國和其他六個國家有着很大不同。這個國家從真正建國不足百年,至今不過經歷四個國王,距離“歷史悠久”這個形容詞還確實有一段距離。其實僅僅在一百年前,這片如今稱爲格魯尼王國的土地還壓根看不到任何統一的徵兆,只有一個個小型的城邦國家互相割據,彼此征戰不休。北方荒原的野蠻人不斷入侵(當然,當年的強度遠沒有現在這麼大),南方強鄰提比略虎視眈眈。幾乎沒人會想到這地方還能統一成一個王國。
但是命運卻就是那麼不可捉摸。在這片土地上,有一個小小的國度——與其說是個國家不如說是個伯爵領地——的一位年輕國王,偶然之間遇到了一個改變了一切的人。一個名字叫做加魯納斯的男人,這個男人的出身、來歷、家族等等一概不明,就算有也都是被正統歷史學家嗤之以鼻的野史傳說。但他卻被後世稱爲“荒野賢者”。在今天,有很多詩歌、傳奇故事、戲劇、舞蹈等等都出現類似這樣的情節——賢明的君主遇到了天才的軍師,構造出一個傳奇的史詩。毫無疑問,這些故事正是以這個真實的歷史事件爲原型的。
在一代人的時間裡,或者具體點說在大約二十年的時間內,加魯納斯向世界證明了究竟什麼才叫做雄才大略。憑藉加魯納斯那難以置信的才能,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國就迅速崛起,征服吞併了這片土地上的所有勢力。格魯尼向北粉碎了野蠻人一次次的入侵,並最終修建了著名的白堡,從此奠定了中央七國的北部領土範圍。向南,打的提比略頭破血流,使得原本虎視眈眈的提比略徹底的放棄了擴張的野心。
鷹隼城就是在格魯尼剛剛建國的時候建起來的。之所以會新建一座王城,主要就是因爲這片土地上並無一座合適的城市來作爲這個新生國家的首都。最後,由加魯納斯親自督工,在倫青河畔的土地上,修建了今天的鷹隼城。之所以叫做這個名字,一方面是因爲格魯尼王族旗幟上那頭白鷹,另外一方面是因爲這座城市的整體形狀很不規則,在高處往下看的時候,樣子有幾分像老鷹。
加魯納斯建城的設計思想至今已經無從追究。沒人懂他爲什麼要修建一座形狀古怪的城市。按照今天的普遍觀點,他無疑是參考了精靈和矮人的建築工藝,並充分利用了整個地形的走向。但是每個對這座城市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在這座城市建成至今的上百年時間裡,鷹隼城儘管發展迅速,但卻從未進行改建擴張。而這一點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也因爲這一點,雖然有人至今依然對加魯納斯的建城思路提出質疑,但是哪怕是最苛刻的批評者也承認,他的設計有一定的道理。
此時此刻,鷹隼城已經在望。
從遠方看起來,這座城市顯得有點灰暗不起眼。不過這和城市的建築水平其實無關,關鍵在於建築的石材。和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城市一樣,鷹隼城的建材也是從附近挖的,是一種堅固的青石。這種石頭建造城牆當然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顏色卻是在是不起眼。再加上百年的歲月流逝,青石如今也已經變成了灰石。
艾修魯法特看着前方,在心裡反覆的回味着這座城市的現狀。幾年前,白堡在野蠻人大軍的攻擊下淪陷,接着先王和王儲一同戰死(甚至連屍體都沒找回來),面對這種急迫的局面,諸位貴族大臣們立刻擁戴先王唯一的血脈,一位叫做露維雅的公主登基,並由大臣攝政。正是這個處置暫時安定了整個國家。隨即格魯尼依靠同屬星域諸神教團圈的援軍支持,順利的將這一次野蠻人的入侵打退。
單單在國家實力上,這一次失敗雖然說傷筋動骨,但是還遠談不上生死危機。但是在政治上,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和人們預料的一樣,年輕的女王完全沒有控制國家的能力,而諸位貴族大臣在危機消除後立刻陷入了激烈的內訌之中,使得整個國家的政治舞臺上一團混亂。
當然,這些和他沒關係。艾修魯法特要做的,就是按照瑪麗姨媽的安排,簡單的充當小女王一年衛兵——是貼身護衛的那一種。這樣的職務自然是一隻小得不能再小的蝦米,隨便上頭怎麼風雲變幻也變幻不到他的頭上去。他的職務就是阻擋刺客——雖然艾修魯法特很懷疑會有刺客能做到這一點。
“我們到啦。”阿金同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前方的城市。
馬車很快駛進了人口稠密的區域。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大城市一樣,鷹隼城的城郊也有依託主城存在的多個衛星城鎮,甚至有幾個城鎮建立了獨立的圍牆。
“艾修魯法特,我要先下車了。”阿金突然說道。
“啊,馬車不是直接把我們送進鷹隼城內的嗎?”。艾修魯法特倒沒想到阿金會在這個地方下車。
“所謂做生意,第一步就得了解整個市場。這可是一切一起的基礎,必須自己動手才能得到第一手資料,絕對不能委託他人。”阿金回答道。“別看這裡是城郊,要說人口的話,其實大部分的人反而不是居住在王城內,而是生活在城郊的。城郊和城內可是區別巨大的不同市場呢。”
艾修魯法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什麼樣的區別?”
“城內呢,一般都是貴族、富人……最低也是中產階級的住所。將這個市場比作農田的話,那就是一塊非常肥沃的土地。而城郊呢,雖然看上去人多,但是實際上卻以沒錢的平民、農民之類爲主,只是一塊貧瘠的土地。”
“按照邏輯,肥沃的土地不是更應該投入更多的關注和精力嗎?”。
“問題是,這塊肥沃的土地上早就堆積了一大羣人了啊。初來乍到想要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上分一杯羹可不容易呢。相反,城郊的購買力雖然不高,但是卻是一個沒有太多人在意的市場。作爲外來人,必須量力而行,城內的市場目前還不是我能夠染指的地方,將城郊市場作爲起步點和踏腳石纔是務實的態度。再見啦,艾修魯法特。”
說完這句話,阿金就下了車,然後從馬車座位底下搬走了行禮。
“再見。”艾修魯法特說道。這個時候,車伕從小窗裡露出半張臉。“先生,您不覺得您應該檢查一下自己的行李嗎?”。
“啊,爲什麼?”
“和一個旅途上結識的同伴分手的時候,檢查一下行禮是必須的。特別是你們已經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車伕好心的提醒。
艾修魯法特付諸一笑。阿金這種人,如果有了機會將別人坑蒙拐騙一番,那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如果有天他們在商店相遇,那麼阿金或許就會把原本只值三個銀幣的東西作價十個金奧利賣給他,對此艾修魯法特毫不懷疑。但是如果要說偷,那對阿金而言簡直就是一種人格上的侮辱。
馬車很快駛入了那灰色的城牆之內。左拐右拐之後,來到了一棟相當大的建築門口。
“先生,我們到了。”車伕提醒。
艾修魯法特帶着自己的行李跳下了馬車。擡眼看到的第一排排整齊的馬廄,很多馬兒在馬廄裡吃草飲水,時不時能聽見一聲嘶鳴。
“先生,如果你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如就在這裡如何?我們這裡不僅提供郵車服務,還提供住宿服務,而且……”
“不,謝謝。”艾修魯法特回答道。這個選擇完全歸功於阿金這段時間對他進行的觀念輸灌——凡是下車就遇到的那種店,保證就是最黑的。因爲它們是旅客的第一個選擇,是沒有任何其他對比的環境下的選擇。人在這種情況下大都會進行這種選擇,所以就會被宰得特別狠。
“先生,我們這裡不僅有食宿,還有各種各樣的服務……”對方還是不死心。
艾修魯法特搖了搖手示意對方不必再說。他站在原地,開始打量整個四周的環境。在城外的時候,他只能看到一座灰色的龐然大物,但是站在城內觀察的話,會覺得這座城市建設得很不錯,有一種錯落有致的緊湊感,但是卻不會給人擁擠的感覺。不管這座城市的外形到底是什麼樣,至少他的內部非常的好。而且艾修魯法特能夠感覺得出來,假如有朝一日城內人口進一步增多,需要建設更多的建築,也沒有必要向外擴張。城市內部還有一定程度的擴張空間——如果能把舊房子拆了,那就更多了。
艾修魯法特環顧四周,他現在能夠肯定自己絕對是一次來這裡。別的不說,在城外的時候,他對那巨大的灰色城牆就沒有任何印象。現在進了城,對於整個城市的格局,或者說整體建築的風格,他可以肯定是自己第一次看到。
終於到了嗎?艾修魯法特大踏步離開了郵車驛站。這也算是他第一次坐郵車了,倒也覺得這種旅行方式也不錯。不過艾修魯法特之所以會選擇郵車倒不是因爲這種方式又方便又省錢,而是因爲瑪麗姨媽在出發之前反覆強調過讓他低調。鷹隼城可不是布拉西安這樣的太平地方,一隻肥羊肯定會引起餓狼的覬覦。哪怕你不是肥羊,是頭肥獅子,那麼照樣會有吸血的蚊子來光顧你。
他看了看時間,此時距離天黑還早得很。所以現在他有兩個選項,第一個選擇就是拿着姨媽的介紹信前往王宮,尋找一位叫做斯卡德拉的宮廷主管——這位斯卡德拉也正是格里芬家族的一個成員。第二個選擇就是先找個地方住下來,養精蓄銳一番,明天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