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實際上這段時間並不很長,但是在星見的感覺裡,這簡直像整整一個世紀的漫長等待。
一片白色駿馬帶頭衝出了樹林,騎手身上的白色披風在飄揚,簡直就像一面旗幟。山上的觀衆人羣中爆發出了一陣歡呼,爲這位搶佔先機的騎手喝彩。
“艾修魯法特!”星見情不自禁的叫出名字。“是他,他跑第一了!”她興奮之中抓緊了艾絲的袖子,用力是那麼大,差點將這條袖子給撕了下來。
“啊,親愛的!”艾絲也十分興奮。“他確實是個能幹的小夥子!”極度興奮之下,她轉過頭,抱着星見,猛的親了她一口。這本來是很出格的動作,可是此時此刻,人們全部被一種莫名的興奮所充溢着,沒人在意這種小事。
在艾修魯法特衝出來一小會之後,其他的馬也逐一衝出樹林。此時的局面看起來對艾修魯法特十分有利,因爲他和第二名之間相差了足足數十個馬身。
離開樹林之後,前方是一段相對平坦而簡單的道路。這也是整個賽程最後一段無障礙的路了。
“啊,我們領先者產生了!”一個聲音從高處響起。聲音來自一個高高的架子上,那裡站着一名大嗓門的解說員,他的位置使得他能夠比一般的觀衆更好的看到比賽的細節。這是比賽的一種服務,使得那些未能佔據好位置的觀衆(這些人通常很難看到全貌,只能看到其中一段賽程)也能理解發生了什麼。
“那,是本城的艾修魯法特先生,他雖然不是第一個衝進樹林的,但是他卻是第一個衝出來的。大家都知道,他的坐騎正是曾經屬於迪克斯爵士的寶馬‘迅捷’!他已經超出了後面人近三十個馬身了!”
雖然四周空曠,但是這位大嗓門解說員的激情聲音還是使得大部分人都能聽見。
“等等!看起來,艾修魯法特先生的速度並不快,他們追上來了啦!緊緊追逐……”
解說員的觀察確實沒錯。艾修魯法特從樹林裡衝出來的時候佔據了很大的優勢,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後面的馬匹一點一點的追趕上來了。
剛纔艾修魯法特領先帶來的興奮已經褪去。星見不知不覺中雙手已經不安的絞在了一起。艾修魯法特雖然依然佔着頭位,但是後面那匹四蹄雪白的黑馬“踏雪”領先,“紅色閃電”和“灰毛”緊隨其後,已經一點一點但是十分穩定的縮小着被拉開的距離。所有的這些馬都已經和那些選擇繞路的騎手們拉開了巨大的距離。
“奇怪,它們爲什麼會追上來?”星見聽見旁邊有人提出這個問題。那是一個外地來的貴族女子,她的身邊陪着一位男士。
這個位置是一個很好的觀賞位,是特別圈出來爲女士們使用的。不過實際上這裡依然混雜着一些男人。他們全部都僞裝成陪同女伴的模樣——這個世界總是這樣,總有一些人爲了佔點小便宜而無視別人鄙視的目光。
“哦,親愛的,這太簡單了。”那位男士回答道。“這就是技術方面的問題。”
“技術?”
“我聽說這位艾修魯法特是軍人出身。”男人說道。“他會騎馬,而且騎的不錯。但是一個軍人的馬術畢竟不能和專業騎手相比。”
“騎馬也有專業的?我還以爲這很簡單的呢,是個男人都會騎。”
“親愛的,這方面細微的差別很大。騎馬打仗的軍人其實並不追求馬的最大速度。他們真正追求的是紀律和速度方面的一致。但是賽馬不一樣,騎手講究的是要和馬融爲一體,一舉一動決不能影響坐騎的運動——甚至要輔助坐騎的動作而不是阻礙坐騎的動作。這就是專業的高階技巧了,必須要經過專業的指導和良好的訓練才能做到。比如說這個艾修魯法特,雖然說也會騎馬,可能在軍隊中馬術還不錯,但是和這些專業的比起來,他掌握的也只是鄉下人都會的跑法罷了。”
儘管不是故意的,但是星見確實完全無漏的聽見了這番話。這讓她更加不安了。她繼續看向賽場,這段整個賽程最後的平坦道路已經將近完成,而後面的馬已經追了上來。此時此刻,艾修魯法特依然領先,但是他的領先已經不再是剛纔那種大幅度的超前,而是一個羣體之中略微領先而已。他隨時可能被後面的人追上甚至超越。
比賽依然在進行。從起跑點出發的馬匹之中,已經非常清晰的分出了領先集團,中間集團和落後集團。領先集團由六、七匹最出色的(賽前也是大熱門)的馬組成,中間集團和領先集團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是相差不至於太懸殊。而落後集團全部由那些選擇繞過樹林的騎手組成,他們和前面的人已經落下了很大的一段距離,以至於大部分觀衆都已經放棄了對他們的關注。
現在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領先的那些馬身上了。衆所周知,這是一場越野賽,而現在騎手們已經來到真正的“越野”路段中。而高處的那位解說員正在大喊大叫着鼓動人們的情緒。
剛纔那一對閒聊的男女還在繼續說話。那個男的聽起來是對賽馬有着很深入研究的人,至少給人的感覺如此。
“其實現在賽程才過了一小半。”那個男人說道。“每個人都還有機會。”
“那些落後的也是?”女的懷疑的問道。
“當然了。”男人回答道。“別看他們現在大幅度的落後,但是越野比賽對馬匹的體力消耗非常大。剛纔他們是通過穿過樹林以獲得縮短路徑的優勢。但是這個捷徑並不好走。除了極高的受傷風險之外,馬匹爲了穿越樹林,消耗了很多額外的體力。在普通的比賽中這是一筆有利可圖的賭博,但是在越野比賽裡……一旦馬匹體力不足,就遠比正常情況下更容易受傷,甚至無法越過一些原本能越過的障礙。”
“看啊,各位觀衆們,我們勇敢的騎手們已經開始嘗試穿越第一段障礙路線了!這是灌木林!看,領頭的還是艾修魯法特和他的坐騎‘迅捷’。但是大家如果沒記錯的話,去年這匹原本屬於迪克斯爵士的‘迅捷’就是在這裡折戟沉沙的!今年它還會重蹈去年的覆轍嗎?”。
原本沿着一條直線前進的馬匹已經分散開來。所謂的灌木林實際上是一片多石的荒地。所以這裡長不出大的樹木,只有無孔不入的矮個灌木能夠在石頭縫裡鑽出來。灌木林面積相當大,足夠所有的馬匹並肩。穿越灌木林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直線方式——一路跳過所有的灌木叢和亂石堆。另外一種就是沿着不規則的路線,想辦法繞過各個擋路的灌木。兩種方式的優劣一清二楚。第一種快速而危險,第二種慢而安全。
星見感到自己的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了。她去年的時候也在這裡觀賽——實際上去年迪克斯在這裡摔傷坐騎的過程她也是親眼目睹的。不過去年和今年的時候,她的心情可謂完全不同。去年的時候雖然也是緊張刺激,但是今年卻是讓她的整個心臟都在不受控制的狂跳着。這不是因爲那一萬金幣的賞金——實際上她此時已經完全把那件事情拋之腦後了。至少在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完全沒有想到那一萬金幣的事情。她的雙手握拳是如此的緊,以至於指甲都深入了肉裡面。
領先集團衝入灌木林。沒有一個選手選擇繞過灌木,每個人都是毫不猶豫的選擇直線前進。
白色的身影在星見的目光中跳躍着,越過一叢又一叢礙事的灌木,輕捷得如同那些跳出水面的鯉魚。雖然每匹馬都是如此,但是星見的眼睛壓根就沒看到其他的馬。她眼睛緊緊的跟着那個白色的身影,心中向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某個存在祈禱着。
這段賽程讓她連氣都喘不過來。不過白色的身影還是順利的跑過了一半的灌木林。在中間一個灌木比較少,比較開闊的位置,艾修魯法特突然轉身面對遠方山頂的觀衆——在星見看來,他就是在朝着她,舉手致意。
這個舉止立刻引起了觀衆席上的一陣歡呼。
“看啊,艾修魯法特先生居然在緊張的賽馬途中還向觀衆們打招呼。天啊!我應該說他是太輕鬆了呢還是太大意了呢?”這個舉動讓解說員都激動不已。“哦,對了,他應該是對他的未婚妻致意,真的是這樣嗎?我們只有等待比賽結束後才能知道了!等等!大家看,有人摔倒了!”
觀衆們的注意力已經被這件突發意外吸引過去了。領先集團中的一員,一匹花斑馬在跳過一叢灌木的時候失足摔倒了。馬匹摔倒在地,騎手則飛出了坐騎,摔向前方。眼見意外發生,所有的觀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不過看起來,這位倒黴蛋還算不太倒黴。因爲大家都看到他很快爬起來,走向坐騎。但是花斑馬卻沒辦法站起來。很明顯,這匹馬已經無法繼續比賽了。領先集團中永遠的少了一個成員。
但這不是唯一的損失。此時第二集團早已經衝入了灌木林,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果斷的採用了直線前進,跳過障礙的方式。這使得倒黴者不停的出現。一匹又一匹的馬摔倒了。它們中只有很少的部分能夠爬起來繼續前進。不止是馬,騎手也一樣。相當一部分騎手摔倒後就再也起不來了。
不過,和剛纔不同,這些傷員短時間內無法得到救援。一直等到落後集團也跑過之後,負責這段險途的典禮官才帶着部下們跑進灌木林,開展急救。
不過,這也是這場越野比賽中必然發生的事情。實際上未能越過這個灌木林的人很少,所有的人都加在一起也只有七八個人。其他所有的騎手都順利的穿過了灌木林,繼續向前。
“哦哦!各位觀衆,現在前面就是河谷陡坡的下坡路段了!這是一段長距離的下坡,然後是一段等距離的上坡。這條路看上去簡單,路上也沒有任何的障礙物,但是請記得,每年至少有一半的淘汰者就是在這一段路上出現的!”講解員的聲音在星見的耳邊迴響着。“今年的情況究竟會如何,請大家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