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們被石正峰這一聲怒吼給震住了,停下了腳步,回身看着李江。這些官兵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李江叫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簡直就像是李江的私兵。
李江探着腦袋,看着石正峰手裡那高舉在半空的銅牌,黑夜中,火光搖曳,李江也看不清銅牌上面刻的是什麼。
姚盛叫道:“舅舅,別和他廢話了,快把他拖到大牢裡,給他用刑!”
李江雖然沒看清那銅牌上刻的是什麼,但是,李江看出來,那銅牌不像是普通之物。
石正峰說道:“李江,你看仔細了。”
石正峰甩手把銅牌扔到了李江的懷裡,李江拿着銅牌,走到火把下面,仔細一看,當時就嚇得魂飛魄散,感覺那銅牌像一塊火炭似的,拿都拿不穩了。
姚盛呆呆地問道:“舅舅,怎麼了?”
李江沒有理會姚盛,而是衝着官兵們叫道:“不得無禮!”
官兵們一頭霧水,詫異地看着李江,剛纔喊打喊殺的是你,現在不讓打不讓殺的又是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李江雙手捧着銅牌,哆哆嗦嗦,戰戰兢兢,走到了石正峰的面前,說道:“大人,您、您......您的腰牌。”
石正峰收回了銅牌,說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咱們同朝爲官,何必前倨後恭呢?”
姚盛和官兵們都是一愣,什麼,這麼個土包子竟然是朝廷命官?
李江汗如雨下,看着石正峰,說道:“石大人,我有眼無珠,有眼無珠,冒犯之處還請石大人多多海涵。”
石正峰雖然和李江平級,都是校尉,但是,這兩個校尉的分量卻是天差地別。李江只是個守門校尉,沒有什麼光彩之處。而石正峰在抵抗七國聯軍的時候立下了大功,在平定鄭公叛亂的時候立下了大功,石正峰這個校尉的分量,不亞於鄭箭虎的太尉。
李江得罪了石正峰,只要石正峰願意,在鄭直那裡說上一句話,隨時都能讓李江人頭落地。
石正峰說道:“李大人,你剛纔說要帶我去大牢,還要給我用刑?”
李江苦着臉,說道:“我那是胡說,胡說。”
石正峰說道:“你還說我尋釁滋事、惡意傷人,還說你的話就是證據,你一句話就能給我定罪?”
李江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記耳光,說道:“石大人,我那是誤信了姚盛的讒言,我該死,我該死。”
李江打了自己幾個耳光,又轉身把姚盛拽了過來,訓斥道:“你這個王八蛋,瞎了你的眼睛,竟敢誣陷石大人,說,你是怎麼讓豬油蒙了心!”
姚盛疑惑地看着李江,心想,老舅呀,你翻臉比翻書還快,這技能是怎麼煉成的?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
見姚盛還是一副傻了吧唧的模樣,李江甩手給了他一記大耳光,叫道:“孽畜,還不跪下給石大人道歉!”
“我給他道歉?”姚盛指着石正峰,臉上還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這石正峰怎麼看怎麼像個土包子。
李江怒不可遏,按着姚盛的肩膀,朝姚盛的腿彎處又踹了一腳,姚盛終於跪在了石正峰的面前。
姚盛掙扎着想要站起來,李江叫道:“孽畜,這位是石正峰石大人!”
“石正峰,他是石正峰?舅舅,他這德性一看就是個癟三,你可不能被他矇蔽了,”姚盛叫道。
姚盛不開眼,李江心裡卻清楚得很,石正峰手裡的那塊銅牌絕對不是僞造的,而且,李江也聽別人說起過,石正峰十七八歲的樣子,爲人很是低調。
細細想來,關於石正峰的所有描述,都和眼前的這個“土包子”相符,此“土包子”必是石正峰無疑。
姚盛打死也不相信,傳說中響噹噹的少年英雄,會是這麼一副寒酸模樣,連個馬車、隨從都沒有。
既然姚盛打死也不相信,那麼,李江只能往死裡打他,大耳刮子,啪啪啪,像除夕晚上的鞭炮似的,響個不停。
姚盛的臉被打得腫成了包子,鼻子、嘴巴流着血,他擡頭看着石正峰,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說着:“他不是石正峰,他是騙子,他是騙子......”
李江還要繼續打,石正峰說道:“算了。”
李江那卯足了力氣的大巴掌,停在了半空,對姚盛叫道:“石大人是女媧娘娘一般的心腸,饒你一命,你還不謝恩。”
姚盛腫着臉,嘴裡呼嚕呼嚕,說着誰也聽不清的話。
李江招手叫來兩個士兵,指着姚盛,說道:“把他拖下去!”
李江天生就是個當官的材料,在比自己弱的人面前,知道怎麼抖威風、端架子。發現自己可以輕鬆碾壓的弱者,竟是個扮豬吃虎的強者之後,李江又知道怎麼委曲求全、道歉認錯,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外甥拖過來,打個半死。
官場上信奉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爲了討好上級、仕途高升,老婆女兒都能獻出去,一個外甥又算得了什麼?
石正峰對李江說道:“你來得正好,叫你手下的兵,把倒在院子裡的這些人都帶走,還有,屋子裡有一口大木箱也帶走。”
劉半仙和他手下的那些家丁,都被五花大綁,帶回了新鄭城。
石正峰取出了揣在懷裡的日記,心想,修復姜太后、鄭直母子之間的裂痕,就靠這本日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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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鄭直的壽誕了,鄭直的壽誕又被稱爲“萬壽節”,在鄭國是僅次於春節的第二大節日。
今年的萬壽節,鄭國上下要好好地慶祝一番,一者,鄭直率領鄭國軍民,成功地擊退了周天子的七國聯軍。二者,鄭直廢除了一切歧視土人的政策,土人和國人在法律上終於平等了。三者,鄭直挫敗了鄭公一黨的叛亂。
鄭國宮廷裡,到處都洋溢着一派喜慶的氣氛,只有一處宮殿與這喜慶的氣氛格格不入,顯得冷冷清清,這就是姜太后的寢宮。
姜太后一直把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給予鄭公,爲了鄭公,她可以付出一切。但是,鄭公給她的回報,卻是自私、冷漠。
那一晚在城門口,鄭公一通咆哮,把姜太后的心徹底震碎了。自己的所作所爲,換來的卻是兒子的恨,姜太后覺得自己這個母親,失敗透頂。
鄭公帶着恨意走了,春蘭、夏荷她們也離自己遠去,衆叛親離,姜太后一個人待在寢宮裡,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
一個人安靜下來,姜太后經常回憶起往事,回憶鄭直、鄭公的童年。
小時候的鄭直彬彬有禮,聰明伶俐,說實話很惹人喜愛,但是,算命先生告訴姜太后,鄭直是天煞孤星,克父母,和他越親近,克的越厲害,姜太后不敢喜歡這個兒子。
小時候的鄭公任性、頑劣、不務正業,說實話,不討人喜歡,但是,他卻是姜太后的親生骨肉,鄭直無法親近,姜太后只能親近這個不成器的小兒子。
現在想一想,姜太后覺得是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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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迎接萬壽節,鄭國宮廷裡修建了一座園林,園林落成之日,鄭直邀請大臣們到園林遊覽。
石正峰、墨無殺都在受邀之列,而且他們還可以帶着家屬一同遊覽。
石正峰、七彩都是鄉巴佬,見到園林裡的亭臺樓閣、湖光山色,驚歎不已,墨無殺、墨小愛等人也是連連稱讚。衆人都被園林裡秀麗的景色所吸引,只有鄭直悶悶不樂。
鄭箭虎看了看鄭直,問道:“君上,這園子修得這麼好,您怎麼不開心呀,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鄭直嘆了一口氣,說:“這園子修得很好,寡人很滿意。”
這時,衆人聽到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擡頭一看,一棵大樹上築有一個鳥巢,鳥巢裡孵了一窩小鳥,小鳥張着嘴巴向大鳥討要食物,大鳥飛來飛去,不知疲倦地喂着小鳥。
“這些臭鳥,吵來吵去,吵得人心煩,來人吶,把那鳥窩摘了!”鄭箭虎很是急躁,招呼僕役去摘鳥窩。
“慢着,”鄭直止住了僕役,走到了那棵樹下,擡頭仰望着樹上的大鳥、小鳥。
望了一會兒,鄭直髮出一聲感嘆,“禽獸尚有親情,何況是人吶。”
衆人紛紛沉默,明白了鄭直爲何悶悶不樂。當初,姜太后設下陰謀詭計,打開城門,放鄭公入城,鄭直擊退鄭公之後,將姜太后軟禁在寢宮裡。如今,鄭直想起了小時候姜太后的哺育之情,後悔了。
這時,石正峰站了出來,說道:“君上,微臣斗膽干涉君上的家事,說一句不該說的話,請君上與太后摒棄前嫌,重敘母子之情。”
鄭直看了看石正峰,皺着眉頭,猶豫起來。
鄭箭虎在旁邊叫道:“君上,太后一直偏袒二公子,三番五次想要廢掉您,擁立二公子。您和太后之間的母子之情,還不及太后和二公子之間的十分之一。您有孝子之心,無奈太后沒有慈母之意,所以,您和太后還是不見面爲好。”
鄭直攥着拳頭,咬着嘴脣,內心很痛苦。
這時,石正峰又說道:“君上,太后之所以對您有偏見,那是因爲當年,太后誤信了江湖騙子之言。天下沒有狠心的父母,太后還是愛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