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南縣城並不大,欽差隊伍進了城門之後,沿着主街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就來到了縣衙門前。孟公瑾下了馬車,石正峰、蘇廣益他們這些護衛也翻身下馬。
高強指着縣衙,笑着對孟公瑾說道:“欽差大人,請進吧。”
孟公瑾點了點頭,邁着方步,進了縣衙。高強命令僕人在縣衙正堂擺了一桌子酒菜,還沒等進入正堂,一股香味兒就飄了出來。孟公瑾、石正峰他們吃了一路的乾糧,聞到這香味兒是口舌生津。
孟公瑾進了正堂,看見桌子上擺滿了山珍海味,這海味當中有海蔘有鮑魚,還有龍蝦、螃蟹。杞南縣不靠海,中古世界交通又很閉塞,這些海味從東海之濱運到杞南縣來,價錢貴得嚇人,一隻龍蝦就要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是什麼概念?那是農村一戶四口之家一年的收入呀。
高強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笑呵呵地對孟公瑾說道:“欽差大人,薄酒小菜,怠慢了,還請大人見諒。”
孟公瑾站在酒桌前,看着滿桌的山珍海味,板着臉,說道:“高縣令,你這不是薄酒小菜,正相反,你這是瓊漿玉液,山珍海味呀。”
高強覺得孟公瑾這語氣不對勁,擡起頭來,詫異地看着孟公瑾。
孟公瑾說道:“本欽差奉命巡視杞南,這一路走來,看到了農田荒蕪、村莊廢棄,滿眼的淒涼景象。想起來這些,我實在是喝不下這瓊漿玉液、吃不下這山珍海味。”
高強有些呆愣,他聽人說孟公瑾是個老好人,沒想到,這剛一見面,孟公瑾就打他的臉。
高強顯得有些尷尬,放下了酒壺,說道:“欽差大人,我們杞南是遭了災,又逢乞活軍作亂,但是,偌大個杞南縣,爲欽差大人接風洗塵,這點酒菜還是拿得出來的。”
孟公瑾說道:“爲官之人,能理解百姓的感受才能心裡裝着百姓,心裡裝着百姓才能爲百姓謀福祉,才能不負君上的隆恩。杞南百姓遭災,本欽差是無論如何吃不下這些東西。”
高強壓着心頭的怒氣,說道:“欽差大人,這酒菜已經都備好了......”
孟公瑾揮了揮手,說道:“撤下去,撤下去,本欽差只吃四菜一湯,菜要素菜,湯要清湯。”
高強說道:“這一桌子酒菜都做好了,不吃不是浪費了嗎?”
孟公瑾說道:“那就把這些酒菜拿出去,給那些吃不飽飯的貧民分了。”
高強撇了一下嘴,臉色很難看,吩咐身邊的僕役,“按照欽差大人的意思,撤下去,換四個素菜,一碗清湯。”
僕役們把瓊漿玉液、山珍海味都撤了下去,叫後廚重新做了四菜一湯,端上來。
孟公瑾看着四菜一湯,頗爲滿意,說道:“好啊,好啊,魚生火,肉生痰,青菜蘿蔔保平安。”
孟公瑾坐下來,拿起碗筷,吃了起來。高強陪坐在孟公瑾身邊,首先向孟公瑾詢問了一下夏侯玄德的身體情況,以表達對君上的恭敬之心,然後,有詢問了一下賈純儒的情況。
孟公瑾是個老好人,也是個不沾泥,說起話來很是圓滑,讓人一點把柄也抓不到。高強看着孟公瑾,心想,人們都說這個孟公瑾是個爛忠厚的老好人,其實是個狡猾的老狐狸。
孟公瑾到了杞南縣之後,一切都是按規矩辦事,不符合規矩的飯菜不吃,不符合規矩的話不說,不符合規矩的事不做,不符合規矩的東西不拿不碰不聞不問。
吃完了飯之後,高強請孟公瑾到縣衙後院休息。中古世界的縣衙一般都分爲前後兩院,前院是用來辦公的,後院是縣令及其家屬用來居住的。
高強嫌原有的縣衙後院太小,家裡人多不夠住,便在縣城裡另建了一座大宅子,這縣衙後面便用來招待客人,雖然地方不算太大,但是,收拾得很是精緻。
孟公瑾來到了後院,進屋看了看,命令高強把那些古董珍寶都拿走。
高強愣了,說道:“欽差大人,這些東西是擺設,我聽說欽差大人雅好古玩,便叫人弄來一些,擺在屋子裡,爲這屋子增添幾分靈秀之氣。”
孟公瑾看了高強一眼,說道:“誰說我雅好古玩了,高縣令想必是聽錯了吧,拿下去,拿下去,統統拿下去。”
高強無可奈何,只好命令僕役們把那些古玩珍寶拿了下去。高強看出來了,孟公瑾把明哲保身這一套玩到了極致,想要收買孟公瑾是不可能了。
離開了孟公瑾的房間,高強是愁容滿面,身邊的官員們低聲說道:“大人,這個欽差不肯拿我們的錢,這可怎麼辦呀?”
高強說道:“他不拿我們的錢不要緊,只要他不壞我們的事就好。我們的上面可是丞相大人,打我們就是打丞相大人的臉,我估計這個孟公瑾也沒那份膽量。”
高成在旁邊說道:“三叔,壞咱們的事不是孟公瑾,而是孟公瑾身邊的那個護衛。”
“哪個護衛?”高強問道。
高成說道:“就是孟公瑾吃飯的時候,手握寶劍,站在孟公瑾身邊的那個少年。”
“是他?吃飯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小子氣度不凡,他怎麼了?”
高成把這一路上石正峰的所作所爲,講給了高強。高強直皺眉頭,說道:“孟公瑾都要聽他的,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呢?”
旁邊的一個官員說道:“大人,管那小子是什麼來歷,這杞南縣可是咱們的地盤,咱們還怕那小子翻了天不成?”
高強點了點頭,又露出了一副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對高成說道:“你派些人把孟公瑾、那小子還有欽差隊伍的所有人,都給我盯緊了,他們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向我彙報。”
吃完了飯之後,安頓好了住處,石正峰來到了孟公瑾的房間,孟公瑾正坐在屋子裡,優哉遊哉地看着書。
石正峰向孟公瑾行了一個禮,說道:“大人,大家都安頓好了。”
孟公瑾放下了書,說道:“這就好,一路顛簸,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嘛。”
石正峰說道:“大人,高強在杞南縣爲非作歹,已經可以確認了,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蒐集證據。”
孟公瑾朝門外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不是把那幾個老者帶在了身邊嗎,他們可以當做人證。”
石正峰說道:“高強是君上親封的杞南縣令,僅憑几個鄉村老者的話,恐怕還不足以給高強定罪。”
孟公瑾想了想,說道:“高強貪污受賄、壓榨百姓,劣跡斑斑,我們去查一下賬本吧,看看賬本上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可以被我們抓住。”
“對,先查他的賬本,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吧,”石正峰是個急性子,拉着孟公瑾就去找高強,要查看杞南縣歷年來的賬本。
高強叫手下人把賬本拿了出來,孟公瑾和石正峰、蘇廣益他們一本一本地翻看,按照賬本上的記錄,高強規規矩矩,是一點毛病也沒有。
石正峰、孟公瑾心知肚明,這些賬本都是假賬,一般衙門裡都有兩本賬,一本是真賬,一本是假賬,假賬是專門用來應付上級的檢查,在中古世界,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高強面帶嘲諷地看着孟公瑾、石正峰他們,說道:“欽差大人,我這賬本沒毛病吧?”
石正峰看不慣高強那副嘴臉,說道:“這錢糧賬是沒毛病,希望高大人的良心賬也沒毛病。”
高強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冷冷地說道:“這位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說我高強昧了良心?說話要有依據,就算是欽差身邊的人,你也不能隨意污衊朝廷命官。”
孟公瑾說道:“好啦好啦,高縣令,正峰也沒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本欽差此次是奉旨辦差,不偏不倚,凡事都要做到公正。高縣令,你要是問心無愧,便無需擔憂。”
高強看着孟公瑾,說道:“大人,要是沒什麼事,下官就告退了。”
高強甩了一下袖子,帶着官員們氣呼呼地走了。剛開始,高強想着討好巴結孟公瑾,後來見孟公瑾不吃他這一套,索性在孟公瑾面前硬氣起來。
不露出獠牙來,你還以爲老子是吃素的!
石正峰看着高強遠去的背影,說道:“這王八蛋的狐狸尾巴終於要藏不住了。”
孟公瑾說道:“要想打死這狐狸,還得有充足的證據呀。”
石正峰說道:“大人,您是欽差,出門走動太過惹眼,還是我出去到街上打聽打聽吧。”
石正峰叫來了蘇廣益,兩個人向門外走去,走到了門口,兩個衙役攔住了他們倆。
石正峰看着兩個衙役,說道:“你們倆這是要幹什麼?”
衙役說道:“二位大人,請你們回去。”
石正峰笑了一下,說道:“什麼意思,你們是要把我們和欽差大人軟禁在這裡?”
衙役說道:“我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軟禁欽差,只是外面不太平,二位大人要是走出了這院子,我們可不敢保證二位大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