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自古有之,只商一朝便五次遷都,最著名者如‘盤庚遷殷’、‘平王動遷’,故西遷之事在董卓看來並非不可能,當朝會結束之後,隨着詔回皇甫嵩、蓋勳聖旨,一道修復長安皇宮的命令也傳出,大有大局已定的意思。
不過一紙簡單的命令,卻一點都不簡單。國都,它不止關係着一國當政,更關係着千千萬萬當地百姓,試想一直以天子腳下人民自居的洛陽百姓,聽到傳出董卓的決定會有何感想。
哪怕市井沸沸揚揚的童謠,早以被傳的天花亂墜,有預見的人以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可實實在在出現的時候,百姓還是不能接受,一時間街頭奔走相告,譁然一片,太學之生更是屢進民願,希望可以改變着可怕事件。可惜一切都是枉然。
當然不止百姓,百官中,更有自視爲董卓心腹的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翌日相約上門進言,希望私下能讓董卓改變決定。
可惜他們去的很不是時候,更可以說自視過高。一見二人,當即就讓董卓想起了眼下起兵的袁紹、韓馥、劉岱、孔伷、張諮、張邈等人,全是他們當初爲之謀的官。
如此一來,二人的命運,可想而知,當即董卓便認定兩人與關東聯軍勾結,是其內應。一個呼喚,甲士入內。本想爲百官出頭的周毖、伍瓊,不但身首異處,還死相慘烈,車裂而亡。
黃琬、楊彪罷官在前,周毖、伍瓊身首異處在後,可謂殺雞儆猴,那些本還想進言改變董卓其心的官吏通通退後,不想再做刀下之鬼。
如此百官不敢言,遷都之事,再無可變。
籌備遷都其間,二月十三,接到召喚聖旨的皇甫嵩、蓋勳二人,如李儒所料,並沒有任何拒絕,順利抵達洛陽。
抵達洛陽,對於蓋勳,董卓沒有爲難,拜議郎,入朝議政務。可皇甫嵩可就倒了黴了,不說其軍中地位董卓不得不防,就是二人在西涼共事時的矛盾,也註定他的悲劇。
隨後董卓便指使他人陷害皇甫嵩入獄,欲致其於死地,慶幸皇甫嵩之子皇甫堅壽,在西涼征戰時與董卓關係不錯,親自求見董卓,替父求情。這才讓皇甫嵩得意活命,後又受議郎之位。
蓋勳、皇甫嵩二人算是長安方向最後的障礙,當其離開,城防便被董卓部將李傕攜扶風郡兵馬接管,函谷關以西正式成爲董卓天下。
當然董卓也不知,也得虧李儒有預料,在長安,京兆尹蓋勳已經秘密與皇甫嵩商議,響應聯結關東諸將,消滅董卓勢力。可皇甫嵩不聽,執意領旨,蓋勳無奈因自己兵弱不能獨立,也只有隨行。
二月十七日,再無顧及的董卓,隨即命令朝廷開始遷往長安。
洛陽雖是強迫遷都,可畢竟已經定爲新都,作爲國都,它必須繁華,而要繁華,就必須有人氣。
可惜哪怕天子已經啓程,然久居洛陽的百姓,卻不肯隨着天子而去,在洛陽他們有家業有老小,誰願背井離鄉。
百姓不肯移居長安,情有可原,可董卓卻不答應,當即動用軍隊驅趕洛陽百姓隨行,大批不願離家的百姓喪命彎刀之下。最後在刀斧之下,洛陽百萬之民,無奈開始了遷徙之路。
不但是百姓喪命,就連隨行的官吏也沒好到哪裡去,天子、三公九卿、公侯貴胄,或許有馬車隨行、僕人伺候,一路不算艱難,可那些不入流的小吏就摻了,就算不至於如百姓般無法果腹,可平時養尊處優慣了,哪有如此趕過路,一路走來,因走不動,被西涼大兵抽打至死的就不下百人。
一路行走,哀鴻遍地,在西涼大兵的威懾下,百姓、官吏自顧不暇,隨之隨行之物便散落大半,不但朝廷文書,就連蘭臺所藏之貴重書籍,也在途中損失大半。
百姓離開,留守洛陽的董卓也沒有閒着,爲斷百官、百姓後路,他隨後下令在洛陽放火,焚燒宮殿、官府、民宅。趁機搜刮財物,方圓二百里化成一片灰燼。
隨後更如掘開靈帝劉宏墓取寶般,大逆不道的董卓指使呂布挖掘帝王、公卿大臣的陵墓,獲取墓中珍寶無數。
着還不算完,二月或許是爲了展示軍力威懾天下,董卓遣軍突襲天下除洛陽的最繁華之地,潁川郡陽城,此時陽城正舉辦每年一度的‘二月社’集會。
西涼胡兵突然殺至,百姓猝不及防,慘遭屠殺。隨後董軍卻對外宣稱是剿滅叛賊,歸來之時,更把劫掠來的女人分給士兵,整個過程盡顯胡虜之態。
潁川之所,望族、文學聚集之地,盡招荼毒,天下震驚,可對於債多不愁的董卓來說,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更何況與遷都比起來,潁川一戰,並沒有那麼起眼。
西遷百姓走走停停,浩浩蕩蕩的中行了二十多日,方抵達長安。百官抵達,劉協隨後入主未央宮。昔日四方來賀之未央宮,一百六十多年後終於再次迎來了新君,可惜大漢卻走向了末路。
天子抵達長安,遷都之事基本完成,不過百官離開,董卓卻沒有隨行,眼下大敵當前,他並沒有放棄洛陽一走了之,隨後入住畢圭苑,調集精銳對抗關東聯軍。
一時間董卓手下大將紛紛雲集,呂布、郭汜,董旻、董越、段煨、徐榮、華雄、胡軫、張濟,樊稠、李蒙等整軍備馬,隨時準備開戰。
董卓大軍厲兵秣馬,隨時準備迎戰關東聯軍。可那屯住酸棗、河內的所爲義軍,卻沒有表現出最早的咄咄逼人。
哪怕最初登**誓時,臧洪的倡導慷慨激揚,聲情並茂,各路諸侯也是發誓齊心戮力,以致臣節,殞首喪元,必無二志。可事到臨頭,卻也誰都不願意做那出頭鳥。
就是所謂的盟主袁紹也是一直駐守河內不肯渡河,哪怕曹操不止一次建議,只要袁紹領河內兵過孟津關,酸棗將領進駐成皋,佔據敖倉。再在轘轅關、太谷關建立營塞,控制險要。袁術由南陽到丹、析水,入武關偷襲關中,形勢便可大定。
可建議是美好的,眼下面對董卓的精銳之師,誰都知道先出兵的定是損失慘重,很可能辛辛苦苦招募來的兵馬一戰就乾淨了,亂世之中,怎可能沒有私心。
一來二去,誰也不願意出兵,每日飲酒赴宴、逍遙自在,像極了遊獵之態,哪怕糧草消耗之巨,卻無人以然。由此再看所謂的勤王之師,甚是可笑。
不過還是有一心向漢的人,曹操,聯軍中並沒有什麼話語權的小將軍,見說不動各路大軍,無奈中只有獨領本部人馬,準備西進,攻打成皋,威脅虎牢關,希望以此可以激起衆諸侯發兵之心。
還好雖然曹操沒有說動所有諸侯,可張邈、鮑信卻是他好友,隨即給予至此,張邈讓衛茲隨行,鮑信更是與胞弟鮑滔帶兵相助。
可惜有信心是好的,只是現實太殘酷,一行近萬人馬,還沒到成皋,在滎陽便突然遭遇受董卓命令準備偷襲酸棗的徐榮大軍。
一個遭遇戰,曹操猝不及防,再加上又是遠來之疲勞,只一個交鋒,曹操所帶的義軍就損失慘重,隨後的混戰中,兩軍素質更是立判。畢竟這些義軍皆是新募之軍,怎是西涼血戰中鍛造之士的對手。
隨後遭遇戰變成了單方面屠殺,雙方激戰一日,曹操哪怕不畏生死,可卻不能扭轉乾坤,更是身中箭矢落馬,還好身旁有英勇的從弟曹洪,讓出戰馬,最後渡過汴水方纔逃的性命。
不似曹操幸運,其好友衛茲,卻死在亂軍之中。
哪怕是鮑信,也是身負重傷,在胞弟鮑滔的捨命護衛下方纔得脫。至於鮑滔,卻在斷後中力戰而亡。
或許能安慰曹操的,唯有徐榮部也受到創傷,只能駐守滎陽,一時半會兒不會輕易出兵。
只是讓曹操不能接受,原本還想用一個勝仗激起盟軍的士氣,不想只一戰他就全軍覆沒,身邊就還剩了個從弟。
着一慘敗,他也可以想象,意識到西涼軍的戰力,着酸棗的盟軍更不會輕易出戰了。
可聯軍不戰,並不意味着董卓就會閒着了,滎陽一戰全殲曹操部算偶遇,徐榮本不是衝着他去的,只能算曹操爲酸棗聯軍擋了災。
那對河內郡發起的攻擊,袁紹、王匡一部,可沒有那麼幸運。
如今天下反董聯軍分爲三部。一者河東、二者酸棗、三者魯陽。不似荊州魯陽距離洛陽較遠,陳留酸棗聯軍衆多。與司隸不過一河之隔的河內,自然是董卓眼下最頭疼的敵人,指不定哪天大軍就突然殺入。
更何況作爲推舉的盟主,袁紹自然是董卓的眼中釘肉中刺,要想展示軍力,抑制宵小,拿河內開刀再好不過。
當然駐守河內的袁紹、王匡也有這個覺悟,特別是河內太守王匡,剛舉義旗就開始部署防禦,先是派剛徵辟的從事,大將韓浩率領兵馬,於孟津駐守。更派遣手下最精銳的“泰山兵”,到河陽津駐守,防止董卓過河。
不過,行伍多年董卓豈是白給的,隨後聽取李儒建議虛張聲勢,使河內聯軍誤認董軍會從平陰縣渡河,而死守河岸。
隨後用以精銳,經小平津渡河,繞至其後襲擊。面對出其不意的攻擊,王匡駐軍比之曹操只慘不少,幾乎全滅。
接連重創兩路聯軍,天下震驚,原本還在指望着義軍勤王之士,方纔看清形勢,不免有些氣餒。
反之連連得勝的董卓,氣焰又再次高漲,徹底明白什麼叫烏合之衆,天下還是他的。
當即爲了展示自己之威,更防止自己不在新都人心不附,董卓授意以勾結謀逆罪,於三月中,逮捕袁氏族人太傅袁隗、太僕袁基,並滅族。
袁隗、袁基之死算是被袁紹、袁術連累,他們的命運從袁紹、袁術兩兄弟逃離洛陽似乎就註定,不過被滅族又太過殘酷。
二袁之死,長安驚恐,原本以爲逆來順受可以活命,可面對廝殺的董卓,無人再敢僥倖。隨後以王允爲首之輩,暗暗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