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打的什麼仗?”留着鬍子的王佔奎高聲叫罵着。
“是啊,沒見過鬼子打伏擊,哪來這麼多鬼子?”戴着眼鏡的黎一民顯然也察覺到了事情的異樣。
“肯定出了叛徒!”王佔奎恨的咬牙切齒。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團長,快拿個主意吧,要不大夥就打光了。”兩人一起望着年輕的團長方文遠。
方文遠也是一臉的冷峻,“要是撤退就無法完成師長交給的任務。”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火燒眉毛了還管得了這些。”脾氣火爆的王佔奎顯然對團長的猶豫不決大爲不滿。
“是啊!情況有別,現在自保最爲重要,要是人打完了,一切都是白扯。”一向文靜的黎一民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好,那就撤!”團長恢復了他的果敢。“我們一營人多,我們殿後。讓二營,三營先走。”關鍵時刻王佔奎表現的十分大度。
“好,大家聽着,一營斷後,二營,三營有秩序的撤退,大家不要亂,保持隊形,向後山撤退。”久歷戰陣的英雄團,即使在他戰敗的時候,也依然表現出他的大氣和沉穩。
當英雄團撤到山腳下時,突然從身後站起一排鬼子,一陣槍響,登時死了十幾個兄弟。
“鬼子有埋伏,大家衝過去。”三營營長黎一民高聲指揮。
可面前的鬼子突然伏倒,身後又有幾排鬼子站了起來。
“鬼子有縱深,我們衝不過去,大家向南撤退。”方文遠看出了事情的不妙,又及時調整了方向。
英雄團在敵人的擠壓之下,已是無處遁形。撤退中,王佔奎突然看見有幾個人跪在了地上,雙手舉着槍。
“*,孬種!”竟是他一營的兵,他怒氣衝衝的端起了手裡的槍,可還沒等他瞄準,一顆子彈打來,正中他眉心,王佔奎悶哼一聲,人倒在了地上。
這時,鬼子已經衝了上來,用刺刀朝着跪在地上的四人一陣亂刺。
這一切都被三營營長黎一民看在眼裡。“大家別想着投降,鬼子不會留活口,我們跟着團長衝出去。”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一人跪在了地上,高舉雙手,嘴裡用日語大聲喊着:“我是****指揮官,別殺我,我是****指揮官。”
是團政委廖正輝,這個一向把各種思想掛在嘴上的傢伙,冠冕堂皇的背後想不到竟會是這麼一副嘴臉。
黎一民心裡一酸,可還是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槍,槍口緩緩對準了那個腦袋,這時,幾十發子彈打來,在他身上穿了十幾個透明窟窿,他想扣動扳機,射出最後一發子彈,但全身卻使不出半點力氣,他心裡有萬千不甘,人卻無情的倒在了地上。
“大家快撤!”方文遠無意間一回頭,他發現整個團只剩下了他自己一個人,他成了名副其實的光桿司令,四面八方全是涌上來的鬼子,明晃晃的刺刀在太陽底下閃着亮光。
四面的鬼子猶如鐵桶一般,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個個刺刀閃亮,虎視眈眈的瞪着方文遠。一個青年軍官越衆而出,大踏步走來,他身材高大,面目長得很是清秀,雖然沒有表情,卻難掩他一臉的傲氣。
方文遠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手槍緩緩舉過頭頂,定格在了太陽穴上,可還沒等他扣響扳機,一槍托從背後打來,重重擊在他後腦勺上,他人一暈,登時癱倒在了地上。
英雄團滅亡的第二天
深夜,一個少年,趁着夜色,踏着積雪走在荒無人煙的曠野上。
他就是方文遠的弟弟方文山,關於英雄團的事,他是最早聽說的一個,雖然流行着許多版本,但有一條大家是共識的,是英雄團的政委廖正輝在關鍵時刻成了叛徒,出賣了整個英雄團,使這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軍隊不復存在。
關於哥哥的命運,他想卻無力做更多的關注,他只想回家看看年老體弱的母親。父親壯年早逝,是母親辛辛苦苦將兩人拉扯大,兄弟倆是他一生的牽掛,他擔心母親知道了哥哥的事會受不了。
積雪很深,方文山擡着大步,一步一步艱難前行。此處是一道長坡,積雪沒過了膝蓋。方文山行到坡頂,突聽身後傳來一陣陣震人心魄的呵斥聲。積雪映着月光,將天地間照的一片通亮。
方文山循聲望去,只見他身後幾百米處有一人正拼命的向這邊跑來,由於積雪很深,他深一腳,淺一腳,幾次摔倒在地,在那人身後,有三個人正拼命追趕,烏黑的鋼盔在雪地裡閃着亮光。
“是鬼子!”方文山一個機靈,就勢躲到了一個墳堆後面。這時,前面那人已跑了過來,方文山突見後面追趕的一個鬼子,奔跑中突然單膝跪地,右手託槍,只聽一聲槍響,就見前面這人奔跑中突然撲倒在地,獻血從他額頭溢出,他手一揚,一顆手槍甩了出去,恰好落在方文山腳下。
這時,三人業已趕到,小心翼翼得靠了過來。藉着月光,方文山看見是一名僞軍和兩個鬼子。
此時,方文山的心情已是激動到了極點,一顆心幾乎快要跳出胸膛,雙手好像也已完全不聽使喚。人的一生往往會面臨許多拐點,只要你走錯一步,結果就可能完全相反,今天,方文山恰恰就站在這樣一個十字路口上。
方文山緩緩伸手抓住了手槍,更堅定了心中的信念。他知道,敵人很快就會發現他,在這種情況下,他就是渾身是嘴也不可能說的清楚。
方文山弓着腰,沿着墳堆,繞到了三人身後。方文山暗自慶幸,英雄團打來的時候,多虧他跟着哥哥學習過打槍,要不然,他今天是毫無反抗的餘地。
這三人離方文山只有幾步遠,就算閉着眼睛也能輕鬆打中。方文山戰戰兢兢地的舉起了槍,手臂猶如篩糠,槍口上下抖動。
只聽“砰”的一聲,方文山不敢用眼睛去看,一個鬼子應聲倒在了地上。那名僞軍反應極是迅速,轉身時已舉槍向方文山打來。方文山漫無目的的一通亂射,他也沒看清到底射中了敵人的那個部位,只是見那名僞軍先是單膝跪地,接着磕倒在雪地裡。
只聽“錚”的一聲,另一名鬼子刺刀一挑,方文山槍落到了地上,慌亂間只見那個鬼子端着刺刀張牙舞爪的向方文山捅來,方文山身子一錯,雙手已抓住了槍桿,他用力將槍桿一擰,想將槍從鬼子手裡躲下來,不想那鬼子力氣甚大,他這一下竟沒能擰動。
兩人混亂間死死的抱在了一起,翻滾中方文山不想竟騎在了鬼子的上面,方文山拳頭剛舉起一半,那鬼子猛地向上一竄,又將方文山壓在了下面。
方文山兩隻拳頭在胸前亂舞,抵擋着鬼子連續打來的重拳。方文山用膝蓋猛力向上一頂,那鬼子身子一倒,方文山借勢又騎在他身上。
可鬼子兩手死死的掐住了方文山的脖子,勒的方文山喘不過氣來,慌亂中方文山摸到了他的喉結,方文山用力向下一壓,鬼子的手猶如聽了命令般垂了下來。藉着月光,方文山只見鬼子的兩眼瞪的老大,眼珠子似乎也要滾落出來,兩個腮幫子鼓的像氣球,方文山眼裡流着淚,他不敢看,別過頭去,雙手卻絲毫沒有放鬆。
不到半分鐘,鬼子便停止了掙扎,可方文山還是不敢鬆手,直到鬼子的身體都開始發涼,方文山才緩緩鬆開了已凍得僵硬的雙手。他站起身來望着眼前漆黑的村莊,心有不甘的離開了這個令他終身難忘的地方。
野田正人端坐在椅子上,他目光呆滯,毫無表情,脊背高聳,猶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他一隻手平放在桌子上,從他的指縫裡露出三個字“短鬆崗”。
“這件事情,你們怎麼看?”野田正人緊蹙了一下眉頭,顯然這件事讓他十分頭疼。
在緊靠地圖的桌子旁筆直的站着兩個人,他們是野田正人的得力手下,年紀輕輕,一臉傲氣的那個叫板田桓,另一個精瘦帶小鬍子的叫淵顏一郎。
“我認爲,是共產黨的殘餘勢力在做垂死掙扎,對我們根本無法構成任何威脅,我們大可置之不理。”首先說話的是阪田桓。
野田正人未置可否,顯然,他更想聽聽淵顏一郎的回答。
淵顏一郎保持了他一慣的矜持,他好像做什麼事之前,都要在腦子裡先考慮一遍,“我認爲……”淵顏一郎停了停,好像他的思緒還沒完全整理清楚,阪田桓在一旁氣的乾瞪眼,但野田正人卻很耐心的等他說出下文。
“這件事情,本來沒什麼,我們以前也經常遭受這樣的襲擊,但這次,它發生的時間很不一樣。”野田正人讚許的點點頭,他沒有發問,靜靜的等着這位屬下將自己的觀點說出來。
“就在前天,我們在野田大佐的指揮下已成功肅清了晉西北的中央軍,晉綏軍,八路軍獨立師和他所領導的遊擊部隊,山西全境,已徹底倒在我大日本皇軍的鐵蹄之下,支那人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們爲了讓老百姓看到希望,才做出的垂死掙扎,看似普通,其實是想喚醒支那百姓的抗日情緒,用心之惡,無以復加。”
野田正人一拍桌子“走,我們去看看。”
短鬆崗上,野田正人低着頭,他一面聽着驗屍官的報告,一面在雪地裡仔細的搜尋。突然,他停下了腳步,驗屍官沒剎住腳,差點一頭撞在他身上。野田正人緩緩蹲下身,只見雪地裡露出一個黑點,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野田正人除去積雪,見下面埋的竟然是一顆鈕釦,上面寫着四個字“北關中學”。
方文山坐在教室裡,懷裡就像揣了小鹿,額頭直冒冷汗,手也忍不住發抖。“你怎麼了?”鐵哥們李微關切的問道。“沒什麼,注意聽講!”方文山覺得自己說話都變了聲。
方文山仔細檢查了身上帶的東西,鋼筆還在,零錢也沒丟,“應該沒什麼事吧!”方文山自己安慰自己。
“有鬼子!”緊靠窗戶的一個同學突然叫了一聲,“什麼?”方文山一個機靈,他的雙手又在身上摸了一遍,等摸到上衣的第三個鈕釦,手突然停了下來,方文山恨的咬牙切齒,“太大意了,怎麼就沒發現,肯定是鬼子抓他衣服時帶下來的”。
趁着人羣騷亂,方文山悄悄的向門口挪去。他剛跨上門檻,卻被一座“大山”給堵了回來。“這是往哪走啊?”一個人影從“大山”旁邊閃了出來,是一向與他作對的學校三人幫李小迪,高玉磊和胖大洪。
“你管不着!”方文山一低頭,從胖大洪身側鑽了出去。“你給我回來”,李小迪一把沒抓住,“給我追!”說着第一個衝了出去。
“你們又要搞什麼破壞?”李微不放心老搭檔,也跟着衝了出去。
幾人一出門便被鬼子發現,方文山一急,轉身向東面奔去,三人緊隨其後,李微一跺腳,也追了上去。
“有人逃跑了!”一個鬼子高聲叫喊着追了上去。東面高牆上有一個洞,是同學們晚上外出活動的通道。今天,這條通道卻救了方文山一命。
方文山快速跑到東牆,他一低身,正要從洞口鑽過去,卻不想一個人抓住了他的後背。“你小子往哪裡跑?給我回來。”是李小迪。方文山用胳膊往後一頂,李小迪看他要玩命,急忙鬆手,方文山一個機靈,從牆洞鑽了出去。
“你幹嗎?”李小迪大惑不解。“快跟我走,不然就是個死!”方文山大叫道,李小迪一驚,這時後面已響起了鬼子的槍聲,他一害怕,人“嗖”的一下從牆洞鑽了出去,高玉磊緊隨其後,只是到了胖大洪,他碩大的身體被卡在了牆洞上。
李微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跟上去,正當他猶豫不決時,後面突然傳來了槍聲,李微一個害怕,快步衝向洞口,朝着胖大洪的屁股狠狠一腳,胖大洪猶如皮球一樣滾了出去,李微跟着快速跳出了牆洞,這時,後面的子彈打來,打在牆上,霹靂巴拉直響。
四人跟在方文山身後,竄高俯低,也不知翻過了多少嶺,爬過了多少坡,終於到了一個山洞,幾人並排着躺在地上,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最慘的要數胖大洪,他下坡時幾乎都是滾着下來的,弄的身上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多虧是冬天,身上穿的厚,要是夏天------。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李小迪躺在地上,雙手撐起身子,嘴裡還喘着粗氣,就開始質問方文山。
方文山低着頭,一臉的沉默,久久不願回答。“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啊!”一向好脾氣的李微也憋不住了。
方文山嘆了一口氣,眼睛不敢看着衆人,像是對自己說,“我殺了日本人!”
“吹牛吧!你。”李小迪第一個跳了起來。在這幫學生中,他們相互間難免會有矛盾,但或窮或富,他們都仇視日本人,彼此間相互炫耀時,常帶着驕傲和光榮的口氣所說的一句話就是“老子殺過日本人。”雖然誰也沒將這句話實現過。
“真的!”方文山不想解釋,“你們跟我一起跑出來,日本人絕不會饒了你們。”
“別吹了,話誰不會說,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李小迪不耐煩的說。
方文山看了看李微,見他眼裡也有一股期盼的表情,“好!”方文山爬到洞頂上一個石縫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讓一讓!”方文山說着將東西扔了下來。
“是槍!”四人異口同聲,只見一個日本軍服裡包着兩長兩短四支槍,四人各撿了一支拿在手裡把玩着,激動的合不攏嘴。
“你會用嗎?”李微殷切的問道,“我來教你!”方文山接過李微依依不捨遞過來的小手槍,教他使用方法。“也教教我!”高玉磊也湊了上來。
“湊什麼熱鬧?”李小迪白了他一眼,高玉磊識趣的退了回去。“不就會把弄幾把破槍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改天我也殺幾個鬼子讓你們瞧瞧。”
“吹牛吧!你。”李微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說什麼?”李小迪逼上來,氣勢洶洶的道,“反了你小子了,不是看你長的瘦,我整死你。”
“哼!”李微不服氣,“還說自己是抗日遊擊隊,我看像是漢奸黑社會。”
“你說什麼?”李小迪抓住李微就要掄老拳。“好了!”方文山拉住兩人,“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鬧內訌。”
“是啊,老大。”高玉磊走上前來,“以前咱總喊着打鬼子,可苦於沒有架巴式,現在咱有槍了,是不是先聯合起來打鬼子啊!”
“打鬼子,當然打鬼子。”李小迪轉過身來,“我決定,從現在起,我們成立一個隊伍,叫------學生------抗日遊擊------隊,對,就叫學生抗日遊擊隊,我任隊長,高玉磊任副隊長,打鬼子!”
“不行!”李微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槍是方文山搶來的,你憑什麼坐享其成,要選隊長,也應該是方文山。”“就你事多!”李小迪白了他一眼,“看來是有人不服了。”李小迪說着話,人卻圍着方文山轉了一圈。
“不是不服,我想這事不是誰誰誰說了就算的,應該講民主。”方文山道。“好,就講民主。”李小迪故意加重語氣。“你既然敢跟我競爭,那咱就發揚民主,舉手投票,少數服從多數。”
“這不公平!”李微大叫道。“你們三個人,而我們只有兩個。”李小迪食指在李微胸膛上狠狠抵了一下,“怎麼?什麼事都得聽你的。”
“好,我同意。”方文山道。“不要!”李微高聲叫道,方文山舒一口氣,勸李微道:“我們的目的不是誰當隊長,而是要打鬼子,把日本人趕出去,李微------”方文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微苦着臉,心有不甘的退到一旁。
“好!”李小迪志得意滿,“現在開始選隊長,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而且這個過程也是民主的,那這個隊長一旦選上,就具有相當的權威,每個隊員都得絕對無條件的服從。”
“小人得志!”李微不屑的吐了一句。“你說什麼?”李小迪憤怒的指着他,“也就是現在,待我選上隊長,你再說這句話,就得軍法從事。”
方文山將李微拉住,“別胡鬧。”李微急的要哭,“你真就忍了他?”說罷眼淚汩汩而出。
“好,現在開始。”李小迪還在唱他的獨角戲,李小迪故意走到方文山跟前,嘴角裂到了耳根,幸災樂禍的看着他,“好,現在開始投票,同意我當隊長的請舉手。”他話還沒說完,一隻大手早已舉在了半空。
“好!”李小迪得意的笑了起來,“兩------”可他話沒說完,臉突然沉了下去,他看見跟他同一陣營的高玉磊,兩個手還插在褲兜裡。
李小迪兩眼鼓的像金魚,一步一步挪了過去。高玉磊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兩隻手在胸前搓來搓去,陪笑道,“老大,老大------”李小迪一把抓住他的手,怒吼道:“你的手廢了嗎?舉不起來了嗎?”
“老大,老大。”高玉磊只管陪笑,“這槍------它是人家弄得,這------不地道吧!”“這麼說,你是投方文山的票了。”李小迪逼問道。高玉磊咧着嘴,“唉!這------”表情十分尷尬,從他臉上看不出是哭還是笑。
“好,好------”李小迪恨得咬牙切齒,臉上青筋暴跳,“好你個高玉磊,好,關鍵時刻你反水,當叛徒,是吧!好,抗日?你們自己抗吧,我走,老子不奉陪了。”說着頭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
“等等!”方文山擋住了他,“你不能走!”“對,你走行,得把槍留下。”李微走上來,去奪他手裡的槍。“什麼破玩意?還給你------”說着將槍狠狠摔在了地上,氣的渾身顫抖,不住的喘着粗氣,“這樣行了吧,啊!行了吧。”那聲音在山洞裡來回傳蕩,彷彿要把衆人的耳膜震穿。
李小迪決絕的回過頭去,可方文山還是攔住了他,“你不能走!”李微急了,走上前來,“叫他走,他留下來只會搞破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不如趁早讓他滾蛋。”
“李微!”方文山喝止他,李微也知道自己言語過重,閃到一邊,不再說話。方文山拍着李小迪的肩膀道:“不是不讓你回去,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條。”李小迪哼了一聲,不服氣的道:“我又沒殺日本人,他們幹嗎要殺我,少在這兒危言聳聽嚇唬人,我也不是嚇大的!”方文山道:“你們跟我一起跑出來,他們肯定以爲你們和我是同黨,便是有萬張嘴也講不清了。”
“我就不信了,天底下還沒個講理的地方了?”李小迪氣道。“講理?”方文山搖搖頭:“真沒想到你這麼幼稚,日本人若是講理,他就不會來侵略中國,他要是講理,就不會殘殺這麼多無辜的百姓,我們也用不着跟他流血抗爭,你跟他們講理?”
“是啊!”高玉磊走上前來,“老大,是我對不起你,我並不是不想選你,可咱啥也不會啊,怎麼跟日本人打?方文山他殺過鬼子------。”“你的意思是他比我強?”李小迪指着方文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是,老大,不是。”高玉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解釋:“關鍵是我們不會,等我們學會了,那我肯定跟着你幹,老大,不論什麼時候,我和胖大洪都聽你的。”
“是啊,老大。”胖大洪也擠了過來,笑眯眯的道:“當不了正的,咱先當個副的,咱們人多,等咱學會了------”後面的話雖沒說,可大家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好,好!”李小迪苦笑着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地上:“留下來,打鬼子。”
“很好!”方文山第一個鼓起掌來,“既然------”方文山看了看李小迪,沒有說下去,“我個人認爲,學生游擊隊這個稱號有點不倫不類,應該改一改。”李小迪氣的“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想要發火卻又強忍着沒有發出來,語無倫次的道:“好!好!改!改!”說着又無奈的坐了下來。
“我提議,從今天起,我們正式改名爲‘學生軍’,大家同意的請舉手!”三隻手齊刷刷的豎了起來,只有李小迪左看看右看看,他知道自己已無力扭轉眼前的局面,閉着眼,咬着牙,手舉到一半就縮了回去。
“好,那我們就正式叫學生軍,我們的目的是------”方文山話沒說完,李小迪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少廢話,說點實在的,今晚怎麼睡?”“很簡單,在山洞裡睡。”方文山回答道。
“什麼?”李小迪大叫道:“在山洞裡睡,不凍死纔怪呢?”方文山看了看錶,道:“好了,天要黑了,咱們先出去找點乾草。”“你們真要------”李小迪欲哭無淚,只得跟着出去找乾草。
大家草草吃了點乾糧,就趴在草堆上睡着了。臨睡之前,方文山詳細安排了各人站崗放哨的時間,李小迪自告奮勇,第一個值班。
雖然山洞裡陰溼寒冷,但各人忙了一天,實在是累了,方文山努力睜大眼睛,卻也阻止不了上下眼皮相互打架,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方文山這一覺睡得好長,一陣寒風吹來,方文山睜開眼睛,只見草地上睡着三個人,李微,高玉磊和自己。“怎麼少了一個?”方文山心裡暗覺不妙,他走出洞口,只見胖大洪抱着槍,倚在一棵樹上打着盹。
方文山推了推,可胖大洪睡得很死,怎麼也叫不醒。方文山捏住他鼻子,胖大洪憋的難受,兩隻手在半空中亂舞,費了好大得勁,才終於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李小迪呢?”方文山急切的問道。“撒尿去了,叫我先替他站一會崗。”“幾點的事?”方文山問道。“就剛纔,”胖大洪無意間看了一下表,“媽呀!”此時已是夜裡十一點鐘。
方文山心裡暗叫一聲“不好,走,快把那兩個人叫起來。”方文山率先衝進山洞。
方文山用手推了推高玉磊,“到我了嗎?”高玉磊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可李微怎麼也叫不醒。胖大洪把他抱起來,用手掐住他的人中,李微才痛苦的從夢中醒來。
“你幹嗎?”李微生氣的瞪着胖大洪,胖大洪指指方文山,“出事了!”“出了什麼事,天塌下來了嗎?”李微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得。
“李小迪跑回去了,”方文山道。“什------麼------?”李微瞪大了眼睛,“他一定被日本人給抓去了。”方文山嘆了口氣,“十有八九”。“他------他不會------出賣我們吧!”胖大洪臉都嚇得變了形,別看他塊頭挺大,膽子卻很小。
“應-----該-----不會吧!”李微不確定的道。方文山哼了一聲,“若換了是你,你能經受住鬼子的老虎凳,辣椒水,鐵烙鐵嗎?”“這------”李微聽着就害怕,當然他也明白方文山話裡的意思。
“怎麼辦?怎麼辦?”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着方文山。方文山點了點頭道:“事情緊急,我們先分析一下當下的情況,我們是6點半左右開始休息的,就算李小迪是6點半之後離開,因爲是晚上,山路陡峭,他最快也得需要兩個小時才能趕回去,到他被捕,應該是9點鐘左右的事情,鬼子再派人前來,根據時間計算,他們差不多也快到了。”
“什麼?”李微嚇了一跳,“那我們趕緊逃吧!”他跑了兩步,見其他人沒動,又不好意思的轉過身來,返回了原處。方文山沉思了片刻,“我決定,咱們在半路攔截,消滅這股敵人。”
“你的意思是------,跟日本人開仗?”高玉磊試探着問道。“不錯!”方文山似已下定了決心:“如果李小迪跟他們一起來,我們要設法營救。”
“要是------,李小迪不來呢?”李微試探着問道。“那我們看情況而定,如果敵人的數量在四個以下,不論是鬼子,漢奸還是特務,我們都要想辦法除掉。”“要是多於四個呢?”高玉磊問道,第一次作戰,各人心裡顯然都沒有底。
“走吧,到時候再說。”方文山招呼衆人,“我們到九頭溝埋伏,那裡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給!”李微把手槍伸到方文山跟前,由於李小迪帶走了一把槍,現在只有方文山沒有槍,方文山隨手推了回去,“打鬼子不一定非得用槍。”
“還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李微追上來。方文山點了點頭,示意他說,“李小迪走就走唄,幹嗎還非得讓胖子替他站崗?”另兩人也看着他,顯然也想知道答案。
“我想------,李小迪雖然恨我,但他畢竟是中國人,不想置學生軍於死地,他擔心他走後鬼子可能會來,所以才讓胖大洪替他站崗。”方文山解釋道。各人都低着頭,心想“李小迪人雖狂,心卻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