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中，隊長將腳放下，面色陰沉地宣佈道：“諸位，先討論到這裡，現在散會，該幹什麼繼續去做，別鬆懈！宋主任請留下。”
會議室裡少有的安靜，宋清書看着施偉，竟然沒有施展他的囉嗦跑題功，只問了一句話：“你還是堅持這個推論？”
施偉表示同意，反問道：“數據對比難道不能說明問題？”
宋主任重複着他的習慣動作，有些躊躇地說道：“數據是能說明問題，就算老隊長和你都是對的，又有什麼用？或者說，咱們能做什麼？”
“找出路！”施偉咬牙切齒地回答道：“不爲了咱們，也要爲了下一代人！隊員不知道，你我應該清楚，事情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好吧，我就陪你瘋一次，真是服了你們……”宋清書硬生生將後兩個字咽回去，走到會議室的控制檯前輸入自己的名稱密碼，施隊跟在他身後重複了這一系列動作。
會議室的燈光逐漸昏暗，一般情況下采用投影時流明超過3000是不需要調節燈光的，使用液晶屏幕更不用關燈，從二人嚴肅的表情和特意關閉燈光製造會議交流氣氛可以看出，兩人所要聯絡的對象非同一般。
經過幾分鐘等待，實驗中心的通訊設備經過特殊管線開通了一條加密線路，一張略帶疲憊神色的臉出現在液晶屏上，這人看起來接近六十歲，或者更老一些，頭髮已經完全是銀白色，眼角的皺紋十分深刻，戴着黑邊眼鏡，看起來就像是某個大企業的看收發室的大爺。
“龍省的小兔崽子不懂事，宋清書！你個當主任的怎麼還陪他一起瘋！特殊通訊頻道是可以隨便開啓的嗎？難道又有非典型性病毒出現？”這位老人家看起來一團和氣，開口的語氣卻森冷的能把人凍成冰塊。
“人體變異案件呈現上升趨勢，現在才八月，已經超過去年一年的數量總和！總隊長，我認爲隊裡要對這件事引起足夠的重視！換句話講，人體突變機率正在呈現上升趨勢，我們需要找出突變的原因，即使無法制止，起碼也要建立起行之有效地控制手段！”施偉一改平時笑眯眯地樣子，滿臉通紅地回答道。
“施偉同志！注意你的語氣！龍省調查隊老隊長還在的時候就提出過這個問題，用的方式方法比你要柔和一些。”老人出人意料地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是盛會開幕前，我肯定會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不僅僅是爲了你剛剛所用的語氣對我不尊敬。現在，我沒有心情罵你，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包括外圍反華組織在內，全國發生了八十三起由人類突變導致的特殊事件！龍省這個四戰之地還算少的！沒錯，你說的都對，而且你並不是第一個反應這個情況的隊長，我還要通知你，你不動用這個頻道，過幾天也會有正式的資料下達，全力探求解決問題的辦法，我討厭那些只會找麻煩卻不能解決的笨蛋，不要告訴我你也是個笨蛋。”
“啊？可是……”施偉顯然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解決，他本來抱着被訓斥或者記過的想法向上級彙報。
“啊什麼啊！以往對於這些推測，我承認上級多數不與理會，你們這些報告說好聽叫做工作熱情過高，說不聽好叫危言聳聽，因爲我們的專家組針對國內甚至是世界上的相關事件分析，從來沒有找到過太多關聯，特殊事件本來就很難讓人判斷其被引發的時間。”老人家畢竟是歲數大了，稍微停頓了一會，應該是查詢一些資料，接着說道：“就拿鈴鐺那件事情，這個鈴鐺看起來都是戰國時期的產物，剛剛出土不久，如果它永遠被埋在地下，董雙福會產生腦部變異嗎？我承認上級的反應慢，甚至在這件事上拖延了將近十年才確定人體突變的機率確實在逐年升高。這次的盛會確實是個契機，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如果沒有這段時間內如此高的人體突變事件，調查總隊也不可能獲得相關授權，但是，謹慎是必須的，我們不能消除每一件突變事件，就要在公衆能夠接受它們之前盡全力降低恐慌！這些道理不用我再重複吧！”
被領導連珠炮一樣的責問，龍省調查隊的正副二把手都有些無言以對，施偉皺緊眉頭，意識到事情惡化是一回事，獲得支持尋找惡化解決途徑是另一回事，作爲一省的隊長，他肩膀上的壓力可不輕。
“你也是三十歲的人了，難道看事情還是這麼幼稚？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老人此刻的語氣已經失去了剛纔的肅殺，就連臉上的線條都柔和下來，解釋道：“當初把你送到龍省這個傷亡率最高的省份是因爲你的成績最優秀……”
施隊長聽到這話纔回過神來，先是扭頭去找宋主任的身影，卻發現對方早就不見影蹤，老傢伙果然都很聰明，知道什麼時候留給屏幕內外的二人有獨處的機會。
“不要說這個，這一點我從來就沒有怨恨過您，甚至還要感謝您，在這裡我認識了老隊長，結識了一批朋友與部下，經歷過那麼多事情，這讓我的生活充滿了驚險與刺激，您知道，我喜歡這種生活。”施偉舉手打斷了對方的話語，咬牙瞪眼地反問道：“只有一點！在母親的事情上我從來沒有辦法原諒您！爸爸！”
“你知道，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老人家一時間似乎蒼老了許多，臉上甚至顯露出老年斑的痕跡，有些遲疑地說道：“當年那件事情還是屬於最高機密，除非你能坐在我這個位置上，否則沒有權利知道，兒子，這就是我的原則，或者說，這是我們這一代人兢守的行爲準則，我知道它已經被你們這代所嘲笑，被更年輕的一代所唾棄，但是不要忘記，是我們這代人付出了青春、汗水、生命建設了這個國家！”
“別和我講這樣的大道理！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知道媽媽到底是怎麼死的！這麼多年，一提到她你就講這些！”施偉的口氣是一種相當壓抑地憤怒，也蘊涵着一種徹底失望的傷心。
老人家面對他唯一的兒子，看到那副倔強的神情，似乎想起了自己愛人，有些無奈地苦笑道：“你和你母親一樣倔強，算了，咱們父子從來都沒有時間好好交流一下，還是先說說工作吧。”
“工作？有什麼好說的？報告我都交上去了，這次連環殺手分析判斷的材料我也彙報了。”施隊長沒來由地有些心慌，打岔道。
總隊長微微一笑，看他的表情就好像抓住了一個犯錯的小屁孩，甚至還很悠閒地喝了口茶水，這才接着問道：“你那個新隊員是怎麼回事啊？”
施偉心裡咯噔一下，嘴上卻仍舊倔強道：“一個新隊員，我發現他有催眠的天賦，身家清白，交際又少，沒什麼社會關係，趙瑩剛剛犧牲，隊裡需要人手，就把他招收進來，這幾次的表現也都上報了，就這麼回事。”
“就這麼回事？你小子一撒謊嘴裡就冒短句！剛纔長篇大論的氣勢哪去了？”老人家又喝了口茶水，接着說道：“要不要我把他入隊後你們採集血漿的帳目翻出來給你看看？下次替人遮掩的時候別光想着修改自己這邊的入帳數據，還有，別總是從省血庫調血漿，轉到他們下屬的幾家醫院分別調能夠降低被發現的風險，人家叫拔社會主義羊毛，你這個就是抽社會主義鮮血！”
這幾句話一出，某人徹底沒了脾氣，只是嘴還很硬，按照慣例他倒黴不要緊，當初信誓旦旦讓劉昊安心不會拿他當小白鼠的話還沒涼，這邊真要動他，難保不出什麼事情，就算劉昊不反抗，施偉也不能就這樣把他交出去，不然他這個隊長也不用當了，強自支撐道：“抽調大量血漿也不是什麼特殊的事情，我們喜歡用它沖廁所！怎麼樣！”
“你要是再嘴硬，我立刻把劉昊調到總隊實驗室當實驗品！”老人家發現自己的兒子耍脾氣，反而給氣樂了，伸手需點了兩下才說道：“既然你認爲讓一個擁有突變體質的人類作爲隊友是相當安全的，那麼，我警告你，一旦出了問題，你就要負責！”
“啊？”施偉正爲劉昊這件事突然曝光而煩惱，準備絞盡腦汁想辦法，突然聽到這事被重重舉起卻突然輕輕落下，除了張口結舌再沒有什麼話好講。
“啊什麼啊！成天啊個沒完！”總隊長笑了，“不要以爲我能夠違背原則性問題，實在是你小子運氣好，人類突變事件的驟然增多與國外對待這類事件所採取的新措施，讓我們能夠進言給最終決定的那幾位，改變對突變人類的處理方法，不再拿他們做白老鼠，而是本着一用二打三研究的新精神，這才讓你小子鑽了這個空子，明白告訴你，過一段時間將劉昊的情況寫成詳細報告送上去，他將是第一個進入特殊部門的變異人類，別的不說，‘敢於嘗試’這一項功勞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