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偶爾閃爍兩下,照亮着整個走廊,空氣中瀰漫着燃燒過後的焦臭味道,手術室內外焦痕片片,就好像有人違反了不得在室內燒烤的規定。黑色、褐色、白色、黃色,各種標誌着劇烈氧化運動誕生所造成的色彩痕跡都可以在這裡找到,幸好,這裡沒有太多的紅色。
代表生命,也可以代表死亡的紅色。
爆炸的威力比預想要小,整個手術室並沒有被炸成碎片,只不過所有的玻璃、日光燈全都成了爆炸的犧牲品。很顯然,爲了讓自己脫身,裸女誇大了爆炸效果,而劉昊那個老古董竟然相信了。
“我靠!你他媽的真是瘋子!把我拽開就好!還用棍子去碰她的刀!不怕被炸死啊!怪不得大黃說整個調查隊你這個混蛋瘋起來最可怕!”劉昊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只感覺眼前除了各種星星就是耳朵裡尖銳的鳴叫聲,即便是破口大罵,自己的聲音也好像是從遙遠的外太空傳播而來。
如果太空中可以傳播聲音的話。
“你也別說我,認識你這麼長時間,原來你這個老好人也有發飆的時候,放心,剛剛那女人放出的只是手術室供氧管道內殘餘地氧氣,再帶點粉塵與酒精,只是小規模的氧爆而已,看着聲勢驚人,壓根就沒什麼破壞力。”洪森距離門口最近,中間又有劉昊與裸女當盾牌,受的都是輕微地皮外傷。這傢伙穿着那身已經污黑破爛地病號服,半靠在門邊,掏完塞在耳朵裡的面巾紙,正從自己的胳膊上向外拽玻璃碎片,劫後餘生地刺激也讓他的話多了起來,“別看我早有準備應對氣爆,我傷的可比你重啊,兄弟!剛纔還看你被人砍地軟手軟腳,着火的時候怎麼知道把美女護在身下?百年老佛爺動春心了?”
依靠着血漿地幫助,劉昊恢復起來可比洪森快多了,站在地上搖晃了十幾秒,感覺已經好多了,辯解道:“我護着她?你當我傻瓜啊?是這個女人被爆炸蹦到我身上,咱們三個都成滾地葫蘆了,你別說剛纔沒有撞在她身上!”
“還真要感謝她,要不是她替咱們擋住了威力最大的衝擊波,鬧不好你又得昏上一次。”眼看着劉昊檢查那名不知生死的裸女,順手從後腰拽出那把揀來的馬卡洛夫丟過去,洪森就像所有經歷生死瞬間後有些神經質地人類一樣,嘿嘿笑道:“你以爲剛纔是巧合?要不是隊長暗中傳來消息,讓我配合你的行動,一旦出現特殊情況替你補救,就看你這張倚老賣老的醜臉,剛剛我就一棍子削過去了!混蛋隊長也是,光動嘴皮子指揮人幹活,連槍都不送來一把。”
“我被人冤枉地太厲害,估計隊長那邊也難辦,既然你有準備還能讓她悄無聲息地摸進三個房間,這女人也真厲害。”儘量平靜心態,劉昊苦笑着提施偉開脫,發覺裸女的生命狀態還算平穩,後背受傷較重,似乎是託了渾身潤滑度驚人的福,暫時還不會危及生命。劉昊索性將幾個破碎的布簾撕成小條,打算在遮掩隱私部位、簡單處理傷口地的同時用布條將其捆成糉子。
“說她厲害我承認,半點聲音沒有,你也別誇我,咱現在還是病號,身體反應遲鈍,隊長的意思是我給你收尾,不是替你收屍!”洪森那張嘴平常不說話,捂出的味道能薰死人,一旦說話張嘴就能氣死人。“你和她在病房裡動起手來我才知道出事了,打成這個樣子,你還找東西想替她包紮?你行!華夏民族的傳統美德全都彙集在你一個人身上。”
“不管怎麼說,有這個女人在,我的嫌疑就洗脫了一半。”劉昊雙手不停,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先將其簡單綁好,這纔開始替她簡單處理傷口。
洪森聽到劉昊這樣講,不由得嘆了口氣,潑冷水道:“你想的太美了,剛剛的爆炸威力是不大,可是這女人一沒防護,二沒準備,又處於主要衝擊面上,身上的傷口太少了吧?這女人剛剛跟你交手的時候是不是很滑溜?根本抓不住?”
劉昊此刻才覺得事情是有些蹊蹺,這邊繼續忙活,那邊追問道:“你知道什麼就都說出來吧,簡單點說。”
“放心,我不囉嗦,她的身體竟然能滑溜到如此地步,那女人肯定有李家血統,對於此點我是印象深刻,別說你沒看過十多年前老隊長經手的那件飛賊案!”洪森語出驚人,劉昊的手懸在半空中,僵住了。
大概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施偉纔剛剛進入調查隊不久,洪森也還是個雛的時候,兩人和老隊長一起處理過一件相當怪異地飛賊竊案。
當時的冰城算不上治安良好,可是也沒壞到什麼地方去,那年夏季,接連有幾處高層住家失竊,這名竊賊也是用繩索類工具或徒手攀爬進入安裝紗窗的高層住戶屋內行竊,與常見的高層失竊案略有不同的是,有證據顯示竊賊能夠鑽過比較狹小的空間,簡單講只要腦袋能伸進去,全身就能鑽入。
原本警方都是當作失竊案處理,等到有一戶男主人因爲起夜發覺家中失竊,結果被人殺死在客廳,接着這名竊賊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此家上下六口人全部幹掉,造成滅門慘案的時候,失竊案就上升爲特大殺人案!
就因爲竊賊在鑽入處遺留下人體皮膚組織,證明其身體柔軟這一特點,負責此案地刑警將龍省所有雜技團、體操隊都篩查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發現。
另外一個讓人匪夷所思地特殊之處就在於,對方遺留在現場一些油脂性黏液,經過化學檢驗,證明不是動植物油脂也不是礦物油脂,與人類油脂類似,潤滑性卻要高出許多,有點類似魚類身上分泌地黏液。
那時候DNA檢測還是門新興科學,對於刑事部門來講,這麼高科技的東西用來探案簡直是不可能的。可是這件案子一直沒有進展,不得已地情況下,刑偵這邊通過安老大的關係將現場採集地人體組織標本送給調查隊分析,希望能有突破。
負責處理物證的正是人到中年剛開始進入邋遢行列地宋清書。
鑑別結果也是相當驚人,這些人體組織並無特殊,可是現場採集的油脂含有的細胞被證明是竊賊本身分泌的,換句話講,這位竊賊被定性爲突變人類!抓捕這名竊賊的過程不需贅述,曾經有一名編劇偶然得知部分情節,多年後納入他編寫的電影《大塊頭》之中。
當然,那名編劇在描寫捕捉情節的時候增加了許多天馬行空地想象,而事實是這個赤身裸體,依靠體表黏液屢次逃脫調查隊抓捕的傢伙,最終被調查隊成員堵在了一處建築工地中,走投無路地竊賊在情急之下藉助施工吊繩冒險一搏,企圖拿自己當泰山飛躍到另一棟樓上,結果半空摔落,被一堆速幹水泥上的鋼筋紮成了刺蝟。
“記得當時調查隊按照突變人類處理程序檢查了這傢伙,沒想到還破了個歷史迷團什麼的。”劉昊將案件信息在腦海中簡略過了一遍,接着說道:“死掉的竊賊姓李,有個女兒,對吧?好像是燕子李三的後人?”
“還說記性好,資料裡特意強調過死掉的傢伙是李聖武地後人,也就是那個解放前藉着李三名頭卻無惡不作地冒牌貨。當時這個案子我參與過,脫光了拼命是他們這一家的特色,憑藉大量運動分泌地油脂突襲對手或者尋機脫身。”洪森後退一步看着樓梯口,道:“調查隊在當時是管查不管抓,收尾工作都是安老大的做的。趁着後援還沒到,你還是避避的好。”
“我還沒老糊塗,你的意思她也是突變人類?就不可能是特殊部門的人?既然是安老大收尾,就可以從她的身份追查,總不能隨便就讓國安推的一乾二淨吧?”劉昊還是有些不甘心,爭辯完纔想起自己的正事,問道:“先不說這個,田猛怎麼樣了?”
“你當初還是個正常人呢,對方想摘乾淨還不容易?”洪森這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重了,對劉昊打了個抱歉地手勢,接着說道:“那女人你包紮地差不多,該捆的地方也捆了,我已經說了這裡我來收尾,你現在還被通緝,不能露面,田猛的事情你別管了,趕緊走!”
“知道了,和隊長說一聲,我在查三川那條線,希望有結果。”劉昊的神色頓時黯淡下去,他也知道時間有限,不和洪森客氣,轉身就走。
眼見自己的隊友消失在樓梯下,洪森忍不住搖頭嘆息,施偉已經和他提過,高層正在考慮將突變人的案件交付給安老大處理,等到劉昊的事情得出最後結果就會下達正式通知。剛剛洪森晚來一步的原因就是確定那三個房間內的人員情況,他當然清楚施隊長的推理過程,如果自己有能力使用催眠術,根本不用劉昊冒險前來誘供。
洪森嘆息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包括四一一病房的田猛在內,三名因爆炸案負傷的特戰隊員全部被這個女人幹掉。
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