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上午，窗外的景色雖然有些千篇一律，也算是充滿了活力，建設中的大樓與道路正在替換那些古舊破爛的低矮房屋，街道上的車輛與行人並不多，卻給人欣欣向榮地感覺。看着這片繁榮的土地，誰也無法想象十幾年前，這裡還是個破爛不堪的小鎮，居民們衣着破舊，需要國家救濟才能生存。
與衆多行人充滿幸福的面容相對應的，是和田賓館中四張愁眉苦臉地面容。
吃完早飯，施偉帶領着三人忙碌了幾個小時，只要與‘目標’，‘火神’這兩個單詞相關的信息幾乎都檢索了不下兩遍，卻沒有絲毫的頭緒。
無論是通過互聯網搜索關鍵詞，還是查詢華夏西北省份的地理名錄，只能確認火神在薩滿教派中處於重要地位，原始宗教絕大多數都對火焰保持着最高程度的崇敬，除此之外再沒有新的線索。
各地反饋的消息也沒有值得調查的，在新疆旅遊的外國人很多，光憑几張似是而非的畫像尋找嫌疑人，真的很大海里撈針差不多，更別提新疆當地的少數民族多半都帶有一定的雅利安血統，只要稍做僞裝，往大城市裡一鑽，天知道這幾個傢伙會潛伏多長時間。
必須承認調查已經進入了死衚衕。
時間快到中午，該吃的飯還是不能少，施偉正準備收工，電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經濟調查隊新疆分隊的號碼。
“我是施偉。恩，是的，我們需要查詢西北這邊任何有關火神這個名詞的情報，哦？聯絡上考古隊的退休教授了？恩，把視頻帳號發給我，我親自與他通話。”施偉與對方簡略聊了幾句，掛斷電話，隨後查看發過來的短信息，對在座的三位解釋道：“找到一個老專家，可能會有火神的線索，教育網的視頻帳號，人家在線等咱們呢。”
黃胄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接過手機，掃了一眼上面的信息，輕鬆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視頻很快接通了，畫面上出現一名戴着厚重眼鏡片，鶴髮童顏的老者，頭上戴着白色小帽，說明老者是回族。
“給您添麻煩了，我們在抓捕一夥文物走私犯，現在只知道他們這次走私活動與火神有關，希望您給給予我們幫助。”對於老人家，尤其是老學者，施偉必須保持足夠的尊敬，不然他大可以讓新疆這邊的同事傳話就夠了。
老者顯然屬於那種很乾脆的人，只是口齒有些不清晰，笑呵呵地說道：“我們這些做考古的最恨盜墓賊，再就是那些文物走私犯，幫助談不上，只是給你們一點建議，古印度神話中，火神的梵語發音是阿焉尼。”
爲了讓調查隊四人能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老者還特意將這三個漢字寫在紙上展現給衆人看。
“請繼續。”施偉恭敬地說道。
劉昊、黃胄還有李葵麗三人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都覺得這個老人所提到的梵文有點意思，佛祖法器上所寫的那些吠陀梵語不就是梵文一脈相承麼？
“現在很少有人知道阿焉尼這個名字，新疆地區有一個地名是用阿焉尼命名的，只是能夠論證這個推論的證據太少，即便是遍尋史書也沒有記載，學術界早年還有過爭議，只是參考資料幾乎爲零，最終不了了之，你們不清楚也是正常的。”老者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一字一句地說道：“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巴音郭愣蒙古自治州焉耆回族自治縣，這裡古稱焉支，相信是由阿焉尼演化而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謝過老者，切斷視頻通話，四個人全都圍繞在筆記本屏幕前，八隻眼睛放在老者所說的焉耆回族自治縣上，順帶瀏覽着焉耆回族自治縣的相關資料。
難怪衆人忙活一上午都沒頭緒，沒有老者的提醒，誰能想到一個距離古印度數千公里外，位於中亞北端天山山脈南麓盆地的小縣，名字竟然來自於上古梵文火神的音譯？
比起一頭霧水，雖然憑藉一個詞語就轉移偵察重心有些兒戲，可也比枯坐和田等消息要好許多。施偉一旦下了決定，不會拖泥帶水，命令道：“多半就是這個地方，先別管細節問題，咱們去了再說。黃胄，通知巴音郭愣蒙古自治州的調查隊、國安、二部人員，焉耆縣公安、武警相關人員，外鬆內緊，便衣上街，全力查找可疑人員。老鬼，你和葵麗抓緊時間收拾東西，諸位，咱們要在直升飛機上吃午飯了。”
直十五當然不能直接停在縣城，劉昊四人在距離焉耆縣最近的庫爾勒機場降落，驅車到達焉耆縣城已經是下午三點，這裡的發展顯然與產玉聞名全國的和田相差許多，國家開發大西北的浪潮似乎還沒有波及到這個小小的彈丸之地。
雖然處於偏遠地區，好在這裡繼承了回族人民一貫愛乾淨的生活習慣，許多建築看起來都很老舊，街道路面也多有補丁，不過很乾淨，街道上來往行人也是如此，衣着或許陳舊一些，卻決少有污漬沾染在上面，精神狀態也很飽滿。
車子直接開進縣公安局，負責刑偵的副局長親自接待四人，與劉昊想象中那種啤酒肚的局級幹部不同，對方是一名高瘦有些駝背的中年人，一見面先與施偉握手，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我叫阿木合，歡迎調查隊的諸位來我們這裡，我這個人不太會說客氣話，總之都是爲了國家穩定，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儘管開口。”
厚實的老繭說明眼前這位副局長不是那種整天坐辦公室的官僚，施偉對這種實幹型的幹部很有好感，也不客氣，直接問道：“畫像有消息麼？”
“消息有，不是很準確，咱們到會議室詳談吧，哦，對了，國安方面的同志也快到了，剛剛通完電話，他們的車出了點小問題，我已經派人去接了。”阿木合將四人讓進會議室，投影等設備已經準備好，簡單操作後，屏幕上打出兩張畫像，左邊這張劉昊相當熟悉，來自於阿富汗旅店老闆的描述，編號四，現在稱呼他爲四好嫌疑人。
“……象我們這種小地方，成幫結夥的外地人並不多見，起初接到上級指示後，我們查詢過最近十天縣城的外來人員，沒有符合要求的。後來再次接到加大查詢力度的指示，重新審覈以往的調查記錄，確實有所發現。五天前有一行四人在縣招待所住宿，只住了一個晚上，登記用的身份證經過覈查都是真的，詳細覈查才確定，身份證上的容貌和住宿的人對不上。”
算算對方離開招待所的日期，正好是十四日劉昊解決霍利薩滿的第二天，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有沒有監控資料？”黃胄追問道。
“我們這裡條件有限，沒有監控錄像。”阿木合很無奈地攤手說道。
“旁邊這個畫像就是根據賓館工作人員的描述繪製的吧？”劉昊在一旁確認道。
阿木合點點頭，道：“四號畫像與辦理登記入住的嫌疑人體貌特徵最爲符合，我們特地讓招待所的員工反覆回憶，同樣也做了一張畫像，並排放在一起，發覺一個很有特別的地方，不知道幾位看出來沒有。”
劉昊觀察着兩張合成相，左邊這張是早先在阿富汗弄到的手繪像，右邊的是當地公安局弄的數碼合成相，猛然看去，左邊這張是大鬍子，右邊的則是光下巴，左邊的是雙眼皮，右邊的是單眼皮，可以說兩張畫像完全不同。
李葵麗首先說出自己的判斷，道：“除了臉型類似，兩眼間距類似，兩張臉上的特徵完全不同，沒有絲毫相似之處，恐怕這就是特別的地方。”
在沒有外界因素影響的情況下，如果一個人有機會更換他的面孔，多半會下意識地將面容特徵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改變，這是一種潛意識地逃避心理在起作用。
“沒錯，這就叫欲蓋彌彰。”施偉同意道。
由於自身就擅長易容，劉昊自然提出了反對意見，道：“一張對比圖並不能說明什麼，或許是巧合。”
阿木合笑了笑，補充道：“這位同志說的對，光是這一個對比或許不能說明問題，不過四個人的身高體形都符合諸位提供的嫌疑人資料，偏偏在臉上找不出一處相似的地方，這就值得思考了。”
“如果是四個人都符合這個情況……”劉昊表示沒有問題，將目光轉向施偉。
“有了這個對比，說明咱們縮小範圍的舉動沒有錯，現在要做的就是弄清楚，這四個人到焉耆縣到底想做什麼。”施偉直言不諱地追問道：“阿木合副局長，我們到達這裡之前已經查詢了一些焉耆縣的資料，但是還想和你確定一下，最近這幾年縣裡出現過什麼奇怪的事件沒有？或者有沒有抓獲過盜賣文物的罪犯？”
阿木合很肯定地搖頭道：“沒有，我們這個小地方民風一向淳樸，絕少有偷盜事件發生。”
副局長正說着，會議室外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沒有聽到有人敲門，一個濃眉大眼正氣凜然地中年人推門而入，哈哈笑道：“施隊長，沒想到吧，咱們又在這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