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異聞錄
展翼和白羽來到了大學附近，雖說展翼要白羽明目張膽去襲擊諾蘭，但畢竟光天化日，還是要稍微跟蹤一下他的行蹤，瞭解一下他通常和什麼人在一起，另外，找個合適的地方下手。
展翼坐在車裡，第七區全區的監控攝像頭早就達到了全覆蓋，有一些是警用的，只有警方人員知道，而且有清晰的人臉識別系統。監視車採取的是影像透視的技術，懸浮在半空中，從下邊看是隱形的。
監視屏找到了諾蘭的位置，開始了全面的追蹤。
諾蘭回到學校宿舍似乎是拿了一些東西，還辦了復學的手續，有人陪同他一起，可能是以前的家人。
無論如何，諾蘭目前的狀況是被誤診，他的家族看到了希望，也因爲他的兄弟太無能，因此接納他返家實在是衆望所歸。而他的父母更是後悔莫及外加心疼，據說還請了強大的律師陣容，來控告安全中心以及追討賠償和給諾蘭恢復名譽，學校也很熱衷於此事，畢竟，諾蘭好了，對任校方也有好處。
展翼打了個哈欠，靠在監控室舒適的沙發上，託着下巴看着監視器，諾蘭身邊有一些不明人士出現，不過貌似都是些專業人士，並沒有特別可疑的。而事實上，讓展翼最在意的其實是諾蘭本人……
剛纔他編造的“赤酸”不過是唬人的，但諾蘭的病症表象消失了卻是事實。如果這種方法被擴散開，他們從今天開始將無法抓到赤魎。當惡魔的標記消失，徹底混入人羣之中無法辨別，那可能離毀滅也不遠了。
“翼翼！”
車門打開，剛纔跑出去買食物的白羽抱着一些東西回來。
展翼看了看他，皺眉，白羽拿的是電子報紙。
如今的傳媒已經不再使用報紙雜誌之類原始的載體，不過也並非完全滅絕，你愣是要買的話，在古舊的街上還是能買到的。
這本電子報紙是最近的新產品，很薄一張，平時可以摺疊成卡片那麼小隨意擺放，打開之後，選擇各種網絡上的報紙和媒體，隨意閱讀。
前幾天，白羽看到電視介紹之後訂購的，只是展翼平日很少看報紙，連電視新聞都不怎麼看。
“翼翼，新聞上邊都是你哦！”白羽鑽進來，第一句話就這樣告訴展翼，“不過他們把你說得好壞！”
展翼打了個哈欠，伸手，“麪包什麼味道的？”
“羊角包和菠蘿包。”白羽將手裡的食物遞給展翼挑選。
展翼找了個很傳統的豆沙包，吃了起來。
白羽經常買這個牌子的豆沙包，是挑食的展翼唯一能接受的大衆食物，雖然白羽始終沒發現這食物有什麼值得展翼欣賞的地方，最普通最便宜的那種豆沙麪包而已，不過展翼吃這個麪包的時候，很乖。
“他們說你是靠關係才這麼年輕就當上BN主管，還說你是血族私生子，還說你念書的時候行爲不良被趕出學校，還說你曾經調戲非禮女同事……”白羽拿報紙給展翼看，“亂寫啊，明顯女同事調戲非禮你的可能性更高！”
展翼吃着麪包，白了他一眼，沒什麼表示。
“我替你炸了那幾家報社和編輯部吧？”白羽似乎有一點替展翼抱不平，“我有點噁心，像吞了只蒼蠅！”
展翼又翻找飲料，無所謂地說，“有什麼可生氣的。”
“這些寫東西的人無中生有污衊你喔。”白羽鑽進車子蹲着瞧展翼，“不生氣？”
展翼一聳肩，挑出一瓶飲料，仔細看成分，發現裡邊有討厭的胡蘿蔔，皺起個眉頭丟到一旁。
白羽見他無動於衷，眯着眼睛靠近，“我有一點不明白。”
展翼擡眼看了看他，等他提問。
“爲什麼新聞的導向是同情赤魎和BN攜帶者，安全中心和警方都是壞人，但現實生活中大家那麼怕赤魎和BN攜帶者，還怪安全中心和警方對他們不夠嚴厲？”白羽摸着下巴，似乎對人類有些自相矛盾的行爲很疑惑。
展翼聽了白羽的話，擡起頭，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會兒，“你不是活了幾千幾萬年了麼？”
“沒那麼久……”白羽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段，“要少一點點的。”
“那你沒理由沒看見過。”展翼將麪包吃完，伸手拍了拍胸口一些麪包屑，並且不屑地說，“每一張笑臉背後都有一張嘴臉。”
白羽眨眨眼。
“每一張嘴臉都會假扮成笑臉。”展翼託着下巴，喝了口水，“他們在看到你笑臉的時候想到的是你的嘴臉，在看到你嘴臉的時候，從來不記得你也有笑臉。”
白羽捧臉，“深奧了喔……”
“有什麼可深奧的。”展翼指了指電子報紙，“這種東西叫蓋子，掀開是嘴臉，蓋上是笑臉，有的人要相信你也阻止不了，有些人不想相信你也沒法強迫他，隨便唄。”
白羽晃了晃軟綿綿的電子報紙，微笑看展翼，“其實你不覺得……雖然血族很醜惡，人類也好不到哪兒去麼？”
展翼無所謂，“那又怎麼樣？”
“所以你對血族的歧視不公平咯。”白羽擠到沙發上，和他挨着坐下，“應該一視同仁。”
“當然不行。”展翼搖頭，“我有喜歡的人，所以我不會討厭所有人，我沒有任何一個喜歡的血族，所以我討厭所有血族，這是符合邏輯的。”
白羽皺眉，伸手捂着心臟的位置，“我也有heart！我也會hurt！”
展翼橫了他一眼，“你的heart是用來供血的，不是用來hurt的。”
“那你說。”白羽忽然很感興趣地問，“爲什麼人和血族的弱點都是heart？”
“血族沒有心，起碼我沒見過。”展翼坐了起來，似乎是注意到了監視器上的情況，伸手將畫面拉大……就見諾蘭上了一輛車，神神秘秘的，車子往校外的方向開走。
展翼坐到監視車前邊準備跟蹤。
“你喜歡的人是誰啊？”白羽還是有些糾結這個問題。
“外婆咯。”展翼發動車子。
“除了她之外呢？”
“還有一些，心地善良的。”展翼開車跟上諾蘭的車子。
“那沒有一個血族讓你喜歡的？”白羽試探着問，“我看你跟穆薩和凱相處得挺好的啊。”
“我不信任任何血族。”展翼語氣平淡，“我信任過的血族最終都會背叛，他們從來不值得信任。”
白羽託着下巴，靠着椅背瞧着展翼認真跟車的側臉，當他說到背叛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那你留我在身邊……”白羽笑着問，“是不是會有一點點小小的期待？”
展翼停下車子，沒吱聲，專注看着下邊的情況。
他們此時停泊在一間很古樸的黑色建築附近。建築上方有很強的電磁干擾設施，不像是普通的民宅，展翼沒法靠近。而諾蘭的車就這麼直接駛入了古堡前長長的通道，駛入了大門，隨後，黑漆漆的鐵門關閉。
展翼皺眉——開始查找這座建築，發現是一座老式教堂，地圖記載上已經廢棄，但爲什麼會裝了電子干擾的設備？
“喂。”
白羽忽然伸手，捏着展翼下巴將他臉扭回來，跟他對視，“回答問題！”
展翼有些不解，“什麼問題？”
“你剛纔沒聽到麼？”白羽眯着眼睛，表情有些孩子氣。
展翼皺眉拍開他的手，“專心工作。”
“我又不是拿工資的，我幹嘛要專心工作？”白羽不滿，“你也不缺錢，幹嘛那麼用心去保護那些人類，你喜歡的也就是外婆和幾個心地善良的，保護她們幾個不就行了？那些壞蛋嘴臉也好笑臉也好不都是臭臉，你幹嘛管他們死活？”
展翼此時正快速開啓掃描裝置，想從這廢棄教堂外圍找到一些可以窺探到裡邊的破綻，可奇怪的是，明明是破破爛爛一座教堂，竟然跟堡壘要塞一樣防衛森嚴，一點破綻都沒有。
展翼拍了拍身邊板着臉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的白羽，“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問了之後，白羽卻是沒做聲。
展翼轉臉看他一眼。
白羽蹲在座椅上，雙手託着下巴臉上似乎不怎麼高興。
展翼皺眉，白羽最近似乎有些返祖現象，活了一千多年還一臉幼稚，不過想想也是，他就算真的壽命很長，但千把年了不都在睡覺麼？
展翼盯着他看，“你幹嘛？”
“幹嘛？”白羽反問，明顯是在賭氣。
展翼索性轉過臉跟他對視。
白羽不做聲。
“你想怎樣？”展翼終於問。
白羽見他似乎上心了，剛想開口，就聽展翼的電話響。
展翼接通，是凱打來的。
“翼，不要靠近教堂，情況不明。”凱有些擔心，“檢測不到任何人和活物。”
“不可能，我看到諾蘭進去了！”展翼換了隻手拿電話，邊繼續檢查剛纔的監控錄像。
白羽興趣卻卻地撇撇嘴，嘆口氣看窗外的雲朵飄來飄去。
掛掉電話，展翼就聽到“咔噠”一聲，白羽打開了車門。
展翼皺眉，“別亂動，小心暴露。”
白羽垮着臉，“我要離家出走。”
展翼愣了愣，給了他一個疑惑的表情。
“我生氣了！”白羽很是認真地說，不像是在開玩笑。
展翼剛想說話，就看到教堂底部有一扇門打開了。電腦監控上面出現了一些數據異常，似乎有破綻。
展翼趕緊操控電腦。
“你不攔我我真的走了！”白羽踏出一隻腳到車門外。
展翼皺眉操作機器，聽到他說話，隨口答了一句，“你等一下……”
監控成功地突破了干擾，探測到裡邊的情況，展翼發現教堂裡不止有人，還有不少，而且還有BN病毒的反應。
他伸手摸着下巴，有些疑惑——諾蘭莫不是跟其他的赤魎聯繫到了，這是一個大本營之類的地方？
想到這裡，展翼擡頭……
可擡起頭，卻發現副駕駛座的位置空了，車門也開着。
展翼愣了愣，先回頭在車子裡找了找，沒有白羽的影子，又打開車門探頭出去找了找，還是沒有他的蹤影。
展翼回到駕駛座上，有些出神。
這時，通訊器又響了。
“翼。”
電話是方旭打來的，“電子干擾的屏障突破了，裡邊有劇烈的BN反應，可能有赤魎聚集，另外……”
“什麼？”展翼將武器準備好。
“這一組干擾信號很特別，情況不太明朗……”
“我去看一下。”
“翼，你別單獨行動，等我帶人來跟你回合。”凱有些着急。
“你儘快吧。”但是展翼已經掛斷了電話，打開車門離開車子，落到了教堂附近的一處巷子裡。
走出巷子，站在寬敞又空曠的大馬路上，展翼擡頭看了看天空，又四外掃了一圈，空蕩蕩的，沒有白羽的蹤影。
低頭，展翼將槍藏入風衣裡，走進巷子，繞向教堂的後門。
等展翼走出了巷子，巷子口，一個白白的腦袋探頭瞧了一眼。白羽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那裡，抿着嘴眯着眼睛看着展翼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嘴角的兩邊微微翹起，白羽注意到了展翼剛剛離開時，神情間一閃而過的那一絲絲落寞——果然還是有期待的，真是不誠實的人！
站起來，白羽仰着臉，嗅了一下四外的空氣。一股腐臭味道幾乎蔓延了整個街道，看向那漆黑的教堂……原本應該是神明的居所，如今卻擠滿了腐臭的靈魂，那纔是真正醜陋又不值得期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