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井上英華還是沒有狠下心拋棄佐天淚子送給他的最後一件禮物,也就是那個他還未出生卻已經離開了母體的孩子。
靠着外裝代腦的能力,井上英華很容易就弄到了一輛私家汽車。
他去某大學附屬醫院找到冥土追魂,讓他帶着去看了自己和佐天淚子的孩子,並簡單瞭解了下孩子的情況,之後就驅車離開了學園都市。
按照之前答應佐天淚子的,將佐天淚子家人腦中關於她的記憶全部消除掉,處理完這件事之後,井上英華便回到了存放着佐天淚子屍體的,留下了兩人短暫而又美好回憶的那棟二層小洋樓。
冰棺依舊存放在一樓的大廳裡,佐天淚子蒼白的容顏通過透明的玻璃罩映入井上英華的雙眼。
明明屋外陽光明媚,井上英華的眼睛裡,除了佐天淚子在的地方,其他視野卻全都是黑色的。
十一月的天氣並沒有特別冷,可望着佐天淚子毫無生機的身體,井上英華卻感覺到無數冰寒的氣息,透過皮膚和血肉,直襲自己的心房。
就如同某句話說的——
如果沒見過陽光、我本可忍受無邊的黑暗;
如果沒擁抱過你,我本可習慣一人的冰冷。
長期沐浴在佐天淚子微笑的陽光,以及柔和的溫暖中已經深陷其中的井上英華,此刻真切的體會到了這兩句話的含義。
若是沒有你給予的陽光,我不會如此恐懼此刻的陰暗。
若是沒有習慣身邊有你,孤獨道路上我不會停滯不前。
腦海裡回放的一幕幕,是和佐天淚子一路走來的種種場景。
初見時她坐在座位上,回過頭一臉八卦的跟初春飾利說着什麼。
每次捉弄到自己臉上閃過的狡黠笑容,雖然很壞,卻透着一股子靈氣。
還有每次自己受傷,她眼中難掩的擔憂和對幫不上自己深深的無奈和不甘,那是獨屬於佐天淚子的溫柔,即便無能爲力,也不會蠻橫無理的做些添麻煩的事。
她只是默默的在身後守望着自己,暗暗積蓄力量的同時,體貼卻保持着適當距離的關注着自己。
想着想着……
井上英華的眼淚悄然劃過眼角,無聲的順着臉頰滴落到地面上。
他沒有去擦,就這樣看着已經死去的佐天淚子,依靠腦中存留的回憶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自欺欺人的告訴着自己——
淚子她還在。
就在自己身邊,就在自己眼前,那塊透明漂亮的盒子裡躺着。
於是。
井上英華的生活,變成了每天去一次冥土追魂的醫院確保自己孩子的健康成長,然後回到存放佐天淚子屍體的冰棺前望着那具已然涼頭的身體出神,依靠幻想麻痹自己。
反正身體自己乏了會自己伏到,雙腿再麻也不如內心更加麻木,撐不住了眼睛會跟隨着生物的本能合上。
然後第二天醒來之後,他又會拖着疲憊的身軀駕車前往學園都市看望那個實際上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親人。
之後又會回到冰棺前重複同樣的生活。
御阪美琴在兩天後找到了井上英華在的地方,對墮落至斯的井上英華,御阪美琴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每天都會硬性餵食面無表情似乎除了盯着佐天淚子的屍體外,什麼都不會做了的井上英華。
如此過了一週。
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仲裁審判,重福省帆,御阪多莉三人相繼來到了這裡。
這三個人,或多或少,都對生前的佐天淚子存留着一些特殊的感情。
看見冰棺中的佐天淚子,壓抑的感情頓時噴涌。
不僅僅是井上英華到現在依舊沒讓佐天淚子入土爲安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們之所以沒有過於干涉井上英華和佐天淚子,也是覺得井上英華能夠保護好佐天淚子,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更有甚者,井上英華還答應了衝裁審判,一定會保護好佐天淚子!
而且就算無法保護佐天淚子,在井上英華和衝裁審判的約定中,那也肯定是井上英華先死。
可現實呢?
佐天淚子死了,是爲了救井上英華而死!
三人憤怒的指責井上英華,看到井上英華對佐天淚子的孩子如此不上心的仲裁審判更爲激怒,握緊拳頭就要上去爆打井上英華。
幸虧御阪美琴就在身邊,好言相勸,並向三人保證一定會讓井上英華振作起來,而且會善待孩子之後,三人才餘怒未消的離去。
之後的幾天,相對平靜了很多。
御阪美琴一直跟在井上英華身邊照顧着他,防止他精神狀態不好在路上出車禍而死,怕他餓到每天給他做飯吃。
不過礙於少女的青澀以及井上英華的不配合,個人衛生方面御阪美琴實在沒有辦法,能做的也就只有時常拿乾淨的溼毛巾替井上英華打理一下暴露在衣服外的地方。
如此又是一週。
下午時分。
如往常一樣深陷佐天淚子還活着的幻想中不可自拔的井上英華被御阪美琴帶來的一個消息驚醒了。
醫院事故!
有歹徒混入冥土追魂的醫院意圖謀害某個重要人物,失敗後倉皇逃竄到存放培養皿的培養室,爲了逃出去,竟喪心病狂以其中無數胚胎嬰兒爲要挾逼迫警備員妥協。
然而歹徒逃出醫院後,卻引爆了另一枚暗中隱藏在培養室的炸彈,整個培養室所有胚胎全部死亡。
歹徒也在逃到學園都市大門的時候,因慌亂觸發了學園都市的防衛機制,被二十三學區調來的無人駕駛戰鬥機轟成碎肉。
井上英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腦瞬間懵了。
他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等自己死了,該以何面目去見佐天淚子?
繼沒有守護好佐天淚子之後,他連自己和佐天淚子愛情的延續,都沒有保護好。
火急火燎趕到某大學附屬醫院的時候,醫院外已經拉起來長長的警戒線,警備員和消防人員正在處理事故對醫院設備及普通人造成的影響。
他呆滯的望着那間放置着自己孩子的培養室窗外,徐徐冒出的青煙,不知所措。
天災人禍,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醫院也不可能允許他一刻不停的守在培養室之外,那麼像這樣的突發事件,又要怎樣來防止?
上天就像是在跟井上英華開玩笑一樣,噩耗一起接着一起的衝擊着他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臟。
然而,事情還沒完。
之前因御阪美琴的保證退去的三人——仲裁審判,重福省帆,御阪多莉聽說事故後相繼來到醫院。
看到站在醫院外目瞪口呆的井上英華後,傷心之餘又被憤怒衝昏頭腦的三人,二話不說朝井上英華髮動了攻擊。
井上英華心中有愧,自然不可能還手。
而且,在他心中,甚至隱隱冒出,就這樣死掉,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念頭。
三人中只有御阪多莉的戰鬥力最高,但即使只是依靠拳頭,一拳拳不停的擊打十多分鐘後,井上英華身上還是逐漸被鮮血浸染。
前去找冥土追魂瞭解情況的御阪美琴回來後,看到的是奄奄一息卻默默承受的井上英華,她上去拉開仲裁審判三人,帶着井上英華去了就近的醫院治療。
井上英華從醫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熟悉的天花板,自己的身上換了醫院給病人準備的病夫。
御阪美琴目光遊離的坐在病牀邊,她的手上拿着的,是井上英華的之前穿的衣服,衣服被疊的整整齊齊,應該是洗過了。
在被疊成方塊狀的衣服上方,放着一個像是U盤一樣的東西,以及……一封熟悉的信封。
大概是察覺到井上英華醒了,御阪美琴轉頭望向井上英華,面無表情的將衣服放到牀邊,冷淡的說道:
“這是你的衣服,然後……”
說着,御阪美琴另一隻手拿起衣服上面的東西,對井上英華道:
“這兩個東西,你不算給我解釋下嗎?”
“我……”井上英華看御阪美琴的表情,也能猜到她已經知道里面的內容了。
U盤一樣的東西里面,存儲着井上英華前世今生的記憶,信封裡面寫着的,則是對食蜂操祈說的話。
“玩弄感情的滋味,是不是很美妙?”御阪美琴的表情逐漸轉冷,雙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絕望。
“不,我沒有。美琴,不是你想的那樣……”井上英華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呵……沒有?我在你眼中,也不過就只是一個喜歡的角色那種程度吧?提前預知未來,並在悲劇發生之前靠自己的先知英雄救美?很有成就感吧?但是……”
御阪美琴站起身,冷冷的看了一眼井上英華,毅然轉身的同時,決絕道:
“對不起,我不再奉陪了!”
說完,御阪美琴大步離開了病房。
“……”井上英華沒有挽留御阪美琴,他一臉複雜的看着御阪美琴決然的背影,雙眼中盡是不解、疑惑,和難以置信的震驚。
然後。
複雜的望着御阪美琴消失在病房門前的那一刻,井上英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兩下。
“呵……”他輕笑一聲,苦笑着搖頭,以嘲諷的語氣自言自語:“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嗎?呵,呵呵……哈哈哈!原來,這竟然是如此搞笑的一個世界嗎!”
邊癲狂的笑着,井上英華邊掀開被子,檢查了下身體,確定沒有大礙後,換上御阪美琴帶來的衣服,拿起丟在一旁的存儲器和信封,走出了病房。
回到和佐天淚子獨處的小洋樓,井上英華將佐天淚子葬在了那兩棵櫻花樹的幼苗旁。
安靜的待了一陣後,井上英華留下一句‘淚子,等我!’的話,便離開了小洋樓。
再次回到學園都市,井上英華找到了曾多次幫助過自己的那個人。
亞雷斯塔還在魔法結社‘黃金黎明’時的師傅,號稱‘不死就能救活’的學園都市第一醫師——冥土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