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宇那雙銳利的眸子裡註定着馮翠嵐,冷冷道:
“姑娘還有別的問題沒有?”
馮翠嵐搖搖頭道:“沒有了。”
玉腕擡處,已抽出了長劍。
陸鳴宇目光向左邊的蘇長老迅速掃瞥一眼,蘇長老立時挺身而上,宏聲道:
“區區-個女流之輩,何勞幫主動手?”
陸鳴宇頷首道:
“蘇長老出手,自是最好不過,不過此女年紀雖幼,武確是不弱,尤其是魔女劍法更是不見,不可把她與蘇玉娟混爲一談。”
白髮的蘇長老道:“請幫主放心。”
陸鳴宇後退了幾步,騰出空間,蘇長老一直走到馮翠嵐身前約六七尺距離,才站定下。
馮翠嵐那雙翦水瞳,注視着對方,冷冷道:“你叫什麼名字?”
蘇長老道:“老夫蘇子健,人稱‘白髮神丐’,姑娘諒亦有個耳聞。”
馮翠嵐心中忖道:
“原來白髮神丐就是此人,久聞此人乃丐幫六大金剛之一,武功甚是了得,我須小心才行。”
她雙眸中泛起一片殺機,冷冷道:“好,我先拿你這白髮神丐祭劍。”
現場立時呈現一片緊張氣氛,停立一旁的陸鳴宇,面上不時的浮現出一絲冷笑,也不知他腦子裡想些什麼?
“白髮神丐”蘇於健足下甚輕,前時一步,一彎身,那對蛇形巴首已然探在手中,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轉着,全力在窺伺下手的空隙。
馮翠嵐長劍輕輕搭向左腕之上,她只是註定着對方動作,並不顯出急燥。
蘇子健又跨進一步,踏入“中宮”,這是出手的先兆,果然他足下步子一轉,霍地探身,手中兩口匕首,一上一下,向馮翠嵐胸腿之上扎去。
對於女子,尤其是與姑娘人家動手過招,最忌的是向胸部出手,這是婦女胸部發育特殊的緣故,雖沒有明文規定,可是武林中人相習成風,已成了二種共同遵守的原則。
白髮神丐有出手,立時引起馮翠嵐不可剋制的怒火,嬌叱一聲,道:“狂徒!”
長劍一掣,發出匹練般的一道白光,耳聽得“嗆啷”一聲交鳴,兩人倏合便分。
蘇子健哼一聲,再次榻身前欺,手中雙刃貼地攻去。
這一招越發凌厲狠毒,暗中窺視的阿烈,真禁不住爲馮翠嵐出一身冷汗,可是馮翠嵐早已成竹在胸,並不驚慌,
嬌叱b聲中,只見她婀娜的嬌軀,驀地向後一仰,幾乎已貼在了地面之上,一貼一轉,快如旋風,這當口,她那口長劍上,卻已施展出苦練的絕招“怒劍狂花”。
劍光一閃,抖出了斗大的一朵劍花,劍花中泛出了無數劍尖,分向蘇子健面門五官上刺去。
蘇子健大吃一驚,兵刃學有云:“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他這一對蛇形匕首,也只能在貼過敵方身邊時,才能發揮全力,此刻馮翠嵐轉動的身軀,已到了他左側,長劍揮動,更把他逼出三尺之外。
最令他吃驚的是,馮翠嵐這種劍招,居然是他生平第一次得見,真不知劍式發自何方,驚魂間,迅即使出“倒踩蓮枝”的步法,往後猛退。
劍光一閃,發出了極細微的“嗖”一聲,當空白影如絲,飄下了萬縷銀髮,蘇長老目光閃處,已看見貼在頭顱右上方的一蓬長髮,已吃對方削落,只差分寸之間,自己這條老命,可就難以保存,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一旁的陸鳴宇看到這裡,高聲道:
“蘇長老歲數大了,退下來換本座去對付她。”
蘇於健搖搖頭,道:“生死未分,當家的不用着急。”
當下跺腳,猛串而上。
這位有“白髮神丐”之稱的丐幫長老,果然是身手不凡,當他騰身而過時,手腳身軀,縮作一團,宛如一個三。尺童子-般,卻是出乎意外的小。
猛可裡,他四肢舒展,雙足飛起,分向馮翠嵐雙肩攻去,手中一雙匕首一上一下,馮翠嵐整個身軀,全在這一雙兵刃籠罩之下,如被他沾上,非死不可。
牆角的阿烈看到這裡,心中大震,差一點叫出聲音,這時就算他騰身撲過去也嫌太晚了。這一霎間,他真不敢再看下去。
不等阿烈閉眼,馮翠嵐已出手抵卸,但見她人隨劍起,飛身向蘇長老迎上,一溜強烈眩目的劍光,在半空中與蘇長老撞上。
這刻她已施展出她苦練已久,專門對付丐幫秘傳武功的“斬魂七劍”,但聽當空發出了兵刃交接‘嗆”的一聲大響,接着是蘇長老悶哼一聲,人影驟分,齊齊落地。
馮翠嵐輕靈似燕子般的飄落一邊,蘇長老落地後,腳步踉蹌,有如酗酒的醉漢,一路蹣跚行走。
但見他雙眼睜凸,呼吸急促,在頸側部分,多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鮮血直涌。
他一直走到了陸鳴宇身前,開口道了一個“你……”字,噗通就倒了下來,一雙匕首仍然緊握在他手中,這刻已深深的扎進泥土裡。
現場飄彌着一片血腥味,氣氛森殺可怕,秦長老走過去,彎下身軀把死者身軀翻轉來,吶吶道:“死……了!”
然後他用一種驚疑懼怕的眼光,擡頭望着陸鳴宇,喉結頻動,卻沒有說出-個字來。
陸鳴宇沒有任何表情,他向前走了幾步,也彎身看了看,認定蘇長老真的死了,才冷冷的道:“蘇長老不聽我的勸阻,故此落得如此下場。”
接着轉面對那位秦長老道:
“待會着人把蘇長老的屍體,在附近擇地埋葬。”
馮翠嵐殺了一個丐幫著名高手,信心大增,當下高聲挑戰道:
“那一位還要賜教,上來吧!”
秦長老看了陸鳴宇一眼,硬着頭皮要上前,陸鳴宇伸手-攔,道:
“不用了,待本座自己會她。”
他慢條斯理的走過去淡淡笑道:
“馮姑娘,莫怪你敢挺身挑戰,原來手底下真不含糊,蘇長老輕敵大意,咎由自取,我不會怪你……”
馮翠嵐-停長劍道:
“好在你們丐幫有得是人,死一個又算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你對蘇子健的態度,有點問題,似乎太冷酷了。”
陸鳴宇點頭道:
“你說得不錯,這蘇長老之死,半是他技不如你,半是我特意安排的。”
馮翠嵐訝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陸鳴宇發出一陣低沉的冷笑之聲,眼中射出凌厲冷酷之光,說道:
“你不明白,我可以告訴你,蘇長老在本幫之內剛愎自用,自負過甚,有時也敢不賣我的帳,因此我不過是假汝之手,替我除去一個心腹之患而已,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沒有?”
這番話聽在阿烈耳中,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心忖好厲害的陸鳴宇,頓時他更增幾分憎惡厭恨,可是另一方面,陸鳴宇的老謀深算,狡譎機智,卻不得不衷心佩服。
阿烈目注當場,心中盤算着馮翠嵐不知是否敵得過陸鳴宇?
他已見識過陸鳴宇沉着狡毒的種種表現,是以不禁暗暗爲馮翠嵐捏了一把汗,大是擔心。
這時候,有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向他身邊移動,阿烈懊地側身,這人也吃了一驚,停止前進之勢。
兩人四目對望了一眼,阿烈可就發現來人竟是白日刺客高青雲。
高青雲銳利的目光,在他面上一轉,接着以食指按在脣上,阿烈立時明白他是要自己不要發出聲音,當下會心地點點頭。
這種情形下,他們當然不便交談,尤其是他們最關心的是場內的馮翠嵐與陸鳴宇。
當下一齊把目光移向場內,但聽陸鳴宇笑道:
“陸某不才,今夜要領教馮姑娘幾手高招,請不要客氣,把劍上的功夫盡情施展出來,看看是否能奈陸某何?”
馮翠嵐冷冷應了一聲道:“好!”
她首先搶攻,陡然串起數尺,劍尖向下斜指,直奔陸鳴宇頂門,陸鳴宇迅即出手抵卸,大手翻處,向馮翠嵐劍上捲去。
雙方未曾真個接觸,便已各自分開。
阿烈這些日子在江湖中歷練,眼界已開,非復往日吳下阿蒙,此刻一見雙方動手這第-招,便猜出他們只不過是探測對方實力,真正拼命的招式隨後便除。
果然阿烈沒有猜錯,但見陸鳴宇有如走馬燈-般,滴溜溜一個疾轉.身形如行雲流水一般,已轉到馮翠嵐身後.
阿烈口中低叫道:“妨娘小心!”
只見陸鳴宇十指箕開,向着馮翠嵐雙肩抓去,阿烈雖不深知這一招微妙變化,可是卻知這兩肩筋脈,一旦爲人拿捏住,必定痠疼難當。
他不知如何這瞬間竟迅即瞧了高青雲一眼,但見對方面上神色,絲毫不變,全神貫注在場內。
阿烈目光瞬息間也已移回場內,馮翠嵐不知用了什麼身法,避過對方攻襲,這刻雙方已經各自展開了身法,打在一團。
劍光閃閃,拳風呼呼,好一番廝殺。
馮翠嵐雖是手持長劍,但並不見得點了什麼便宜,反之陸鳴宇迅疾的身影,和揮動的雙手,時拳時掌,時點時拍,卻是變化離奇。
阿烈側目再看高青雲時,發現高青雲面上帶出了微微冷笑之色,似乎已看出了這一局的勝負,心中已有定論。
驀然間,長劍劃空而起,如同銀河倒掛,嗆啷一聲飛墜於數丈以外。
馮翠嵐“哎”地嬌呼一聲,側躍開去,手中長劍竟吃對方視角卷出。
陸鳴宇長笑聲中,揉身撲去。
阿烈這時再也顧不了許多,作勢欲躍,忽然左腕一緊,竟吃高青雲一把抓住。
高青雲面色極爲鎮定沉着,悄聲道:“不許亂動。”
阿烈呆了一下,高青雲又道:“放心,她死不了。”
阿烈趕快向場內望去,這時馮翠嵐正用一雙空手,和陸鷗宇打作一處,她出手如電,認招拿穴,甚是靈活,阿烈心中極是佩服,只是她的對手,卻實在是太厲害了。
場中的兩人如此對拆了十數招,但見馮翠嵐秀髮披散,不時發出嬌喘之聲。
現場夜風捲亂,大有寒意,只有那秦長老停立一旁,靜悄悄的觀戰,氣氛甚是緊張。
忽然,陸鳴宇一把拿住了馮翠嵐左腕,可是馮翠嵐嬌軀翻轉,竟由右側打了陸鳴宇一掌。
只可惜這一掌的力量太小了,陸鳴宇身子不過微晃了一下,不但沒有放手,反而出招如電,正截在馮翠嵐右肋。
馮翠嵐身子猛一晃,軟軟的倒下。
阿烈又是一陣激動,但腕間如被鐵箍箍住,不問可知高青雲很堅決的阻止他衝出去。
這時他心中不禁對高青雲這個人,產生了許多疑問。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現下到底是站在陸鳴宇一邊的呢?還是站在相反的立場?不過有一點可以確知的,那便是他對於自己似乎並沒有惡意,否則他早就下手了,而阿烈他也萬萬逃不掉。
這時秦長老凌厲的目光註定着陸幫主,就等他一聲令下,便結果了馮翠嵐的性命。
陸鳴宇的臉上毫無表情,令人無法猜測,場中寂靜了許久,秦長老對於幫主的遲遲不決,也其感費解,高聲道:幫主、此女萬萬留她不得。”
陸鳴宇道:“我自有主張。”
略一停頓.又接着道:“秦長老,莫非你以爲本座會輕輕放過她麼?”
秦長老躬身道:“敝座不敢妄測。”
陸鳴宇道:
“本座擒下此女,那誅心劍等如尚在掌握之中,是以目下尚不能取她性命,本座帶她先走,你清理完此間後事,即速趕來與我會合”
秦長老道:“是!”
但見陸鳴宇挾起馮翠嵐,似是要舉步離開。
阿烈忽然覺得腕間一鬆轉眼看時,只見高青雲已躍出丈許以外,正向着自已招手。
阿烈心知有故,當時悄悄囁足向高青雲那邊行去。二人穿過一條大街,在一堵高牆之下,高青雲站定了身子,阿烈心頭忐忑,問道:“高大俠有何見教?”
高青雲望着他,道:“你竟能自行解開穴道、委實不可小看於你”
阿烈心知不好,莫非他又要對付我不成?
只聽高青雲又冷冷道:
“這件事我們先不談.現在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個忙,你可願意?”
阿烈聽他那口氣.再看他堅定的目光,心想這根本就是命令,那裡是徵求我的意見。
高青雲見他猶豫不言,頓時不悅道:
“這件事不容你考慮再三,你非答應不可,否則我就擒下了你,交與陸鳴宇來處置你。”
他說這話時候,樣子很兇悍駭人,不像是開玩笑、阿烈雖然已經嘗過了他的厲害,但眼前的形勢他也想清楚了,當下微微一笑,道:
“什麼事,你請說吧,用不着嚇唬我了。”
高青雲不由得一怔,道:“你說我是嚇唬你?”
阿烈道:
“要是你當真有意把我交給陸鳴宇,也不會等到現在。了,你這個人外表雖是厲害,好象見錢眼開的壞蛋,其實我發現你並非如此。雖然你想什麼我不知道,但反正你絕不會是和陸鳴宇站在一邊的。”
高青雲驚異的看了他一眼,末置可否,冷冷道:
“這只是你的看法,我現在沒有功夫跟你多談。你聽着,我要你去照顧一個人。”
阿烈一楞,高青雲又道:“你一定願意,這個人就是蘇玉娟。”
阿烈大吃一驚,雙眼大睜,道:“她還活着?”
高青雲冷冷道:“怎麼?你希望她死?”
阿臉一紅,搖搖頭,高青雲道:
“你也不要多說了,反正她活不成了,現在到底死沒死,我也不知道,總之,死活都是你的事。”
阿烈點點頭,嚥了一口唾沫,吶吶道:“她在那裡?”
高青雲伸手往北面一指道:
“從這裡一直走去,有一個燒磚瓦的土窖,然後向右走,約有裡許,卻可以看見一個小茅屋,那屋子是人家堆柴草之用的,蘇玉娟就在那裡面,你去吧!”
阿烈點點頭,卻忍不住又問道:
“你爲什麼叫我去呢?她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呢?”
高青雲直直望着他,冷漠的道:
“老實告訴你,白飛卿,她現在還有一口氣。”
高青雲繼續又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蘇玉娟以往縱有許多不是之處,但是此刻實在十分可憐,她希望有個關心她的人在她身旁,你去吧!”
言至此,他身形微晃;已消逝於黑暗之中。
阿烈定了定神,心忖道:“蘇大姐一定對他講過不少話。”
又想:“這高青雲原來並非是無情寡義之人。”
冷風一陣陣吹過來,阿烈緊緊握住雙拳,這一霎時,他腦中掠過蘇大姐悽慘的面影,甚至於感到她痛楚的呻吟,他只覺熱血沸騰,拔腳就跑。
跑了約有裡許光景,迎面就看見高青雲所說的那個燒磚瓦的土窯,窯洞裡燃燒着熊熊的烈火,火焰由煙囪噴出來,挾着大股的黑煙,點綴着夜空。
阿烈不停的飛跑掠過,黑暗中忽然發出了一陣雜亂的響聲,他似乎腳底踏着一些硬幫幫的東西,同時身後有人喝叱道:
“直娘養的,眼睛長在那裡去了?趕着去奔喪麼?”
這時阿烈已跑出數丈以外,聞言回頭望望,火光中但見大堆的磚瓦倒了一地,才知道自己聞了禍。
這本來是自己的不是,怨不得人家罵,只是那漢子一句“奔喪”,倒象是不祥的語言,他立時又觸動了傷感,心裡一急,回頭繼續又跑。
約莫又跑了裡許光景,但覺眼前地勢平坦,四面都是栽種着高粱的旱田,風過處高粱葉子刷刷響着。
這一霎時.他心情十分激動,而且有一股強烈的企求,似乎非要立刻見到蘇玉娟不可。
在一片收割過的旱田地裡,有一座搭建得十分簡陋的茅草小屋,阿烈自語道:
“一定就是這裡。”
他急急奔到屋前,一伸手推開了柴門,衝了入內。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房內意然點了一盞油燈,油燃子冒着黑煙,昏黃的燈焰一聳聳的閃動。好似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屋子零亂的堆積着一些雜糧,有麥子、高粱、還有一在堆一大推的乾草,大概是用來喂牲口的,阿烈四下望了一眼,並不見蘇玉娟的影子,心中大急,脫口道:“大姐……”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在搖曳着的燈焰裡,他感到一種恐慌,同時一陣失望悵恨侵襲着他,忽覺雙腿一軟,身不由己的坐了下來,他想她怎麼不在這裡?您莫非有人發現了她,把她抱走?或是她大概已經死了?
乾草堆微微動了,露出一雙女人的繡花鞋,緊接着是一聲漫長的呻吟。
阿烈略一定神,猛地跳起來道:“是大姐……麼?”
草堆番瑟聲中,一個個女子掙扎坐起;顫抖道:“你……你是誰?”
阿烈趕忙跑過去,若非他事先知道這人必是宿大姐,而是驟然得見,他絕對認不出她來。
眼前這個女人,披散着長髮,蒼白而瘦削,全身都染滿了血跡,滿頭滿臉全是碎草碴子,她靠着草維,一雙手支地,前胸頻頻起伏,看過去那樣子真可怕極了。
阿烈蹲下來,就着燈光看了看她,對方憔悴的面龐比之先前,真可說判若二人,可是她那隱現於亂髮內的一雙明媚眼睛,阿烈卻是熟悉的。
他緊緊握住她的雙手,道:
“大姐……是我……”兩顆淚珠奪眶而出。
蘇玉娟身子顫抖了一下,吶吶道:
“白飛卿……奇怪……我剛纔還想到你……你真的來了。”
她在說這必句話時,顯得很是激動,而且十分吃力,阿烈連忙抱住她身子,手觸時,感覺出蘇玉娟全身熱得可怕,而且被汗水溼透了。
蘇玉娟讓他抱着自己而且她把整個嬌軀,偎依在對方懷裡長長吁道:
“飛卿……自那一天以後,我……多麼想着你……你果然來了……只是太……晚了!”
阿烈狠狠咬着下脣,幾乎要咬出血來。”
他忽然推開她道:“不晚,我來爲你看看。”
蘇玉娟低呻了一聲,被阿烈推倒在草堆裡。
在這剎那,她雖然非常的痛苦,可是卻裝出甜美的笑容。她貪婪的眼光,注視着阿烈,道:“你這個人,還是………這麼冒失……”
阿烈這時輕輕的爲她診脈,蘇玉娟苦笑道:“還有得救麼?”
說時伸出蒼白而有血跡的手,在阿烈頭上摩挲着,豆油燈顯得益發慘淡。
阿烈這時放開了手,又低頭注視着她的一雙眼睛,看了又看,終於呆呆的不動了。
蘇玉娟道:
“飛卿……別害怕,人誰又能不死呢?你能在這個時候趕來看我……我已經太高興了,你還是抱……抱着我……吧!”
阿烈只覺得雙眸中一陣發酸,兩次涌出了熱淚,他緊緊的把蘇玉娟抱入懷中,瘋狂地吻着她,吻她的臉、額、頸、頭髮……這是短暫的生死之戀.感情在血液中急驟的昇華。
忽然,蘇玉娟推開了他的身子,燈光下,她的臉不再是蒼白,卻是如同桃花一般的嫣紅,那雙明媚的眼睛,更是水汪汪的、那麼含情的注視着阿烈,更顯得誠摯感人。
阿烈猛然一驚,忖思道:
“曾聞人言。有‘迴光返照’之一說。看來她莫非……”
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頓時泛起玉碎珠沉,煙消雲散的悲哀,只聽蘇玉娟繼續道:
“飛卿,我大概要去了……我幾乎忘了兩件重要的事情……仔細的聽我說。”
她語氣生象是一個大膽姐,阿烈只是癡癡的望着她。不敢開口說話,更不忍拂她的心意。
蘇玉娟輕輕喘了幾口,接下去道:
“第一件,是關於那一口誅心劍……唉……如果那口劍在馮翠嵐手中,陸鳴宇必不是她的對手。”
阿烈道:“可是現在馮翠嵐已落在陸鳴宇手中,生死不明。”
蘇玉娟微弱的道:
“你放心,陸鳴宇是個蹂躪女人的魔鬼,所以她不會死的,現在我們還是說這口劍吧!”
她囑咐阿烈道:
“你要留意聽着,這口誅心劍乃是魔女劍派鎮山之寶,武林中垂涎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陸鳴宇。假如他擁有此劍,魔女劍派永無出頭之日,但反過來,如果此劍在魔女劍派手中,尤其是馮翠嵐,她練有一路專門對付丐幫武功心法的劍術,如果此劍在手,陸鳴宇非死不可。”
阿烈聽了這話,頓時明白了這兩件事,一是馮翠嵐能夠容容易易就殺死丐幫蘇長老。
二是陸鳴宇所以要找高青雲殺死蘇玉娟,正是忌憚誅心劍之故,也因此他把蘇玉娟弄到北方纔下手,因爲他已確知蘇玉娟沒有攜劍在身。
蘇玉娟又道:
“這口劍,我把它藏放在西湖白塔寺七級浮屠第六層,那一層共有石棺十三口,誅心劍是藏放在第九口石棺底層,石棺上籤刻着“江南黃氏搜軀鷗’六個字……你可記得?”
蘇五娟緊抓着他一雙手,又急問道:“你可記下了?”
阿烈點點頭,蘇玉娟才長嘆一口氣道:“第二件……”
說到此處,她發出了一聲幽嘆,眼淚簌簌的道:
“我腹內的孩子……不是你的……你可以心安了。”
阿烈身子顫抖了有下,只覺蘇玉娟躺在草堆下的身子顫抖得很厲害,她輕輕撫摸着他的臉。吶吶道:“是真的……我不騙你……”
忽然,她的手由阿烈腮上滑下來,那百合花瓣般的一雙眼睛,卻在這裡慢慢的閉上了。
阿烈身子猛然一震,叫道:‘大姐!”
然後,他用手摸可摸她的臉,餘溫漸消,代之是亙古的冰冷……她臉上的顏色在失去生命的霎那,立時變成蠟也似的白,襯托着她濃黑的長髮,益發黑白得分明。
阿烈倒抽了一口冷氣,顫聲道:“大姐你……”
忽然他在蘇五娟屍前跪下來,心中沉痛的向她說道:
“大姐,我有話沒有告訴你,你竟然死了……你對我如此真情,我卻欺騙了你……
甚至於你在臨死定時,尚不知我本來的名字……這是不公平了。”
他仰天嘆一聲,嘆息中充滿了遺憾,這種遺憾將如附骨之蛆,只怕要伴隨他一輩子了。
阿烈抱起了蘇玉娟的屍體,房內那盞豆油燈,似乎顯得益發昏暗,遠處正有人在一聲聲的敲着梆子。
阿烈忽然感覺到一種死的惆悵……他回身吹熄了那盞豆油燈,在黑暗中站立了一刻,才抱着蘇玉娟的屍體步出茅屋。
夜空中只有幾顆小星閃爍着,野犬一聲聲的吠着,阿烈在夜風中感到頭腦一清,他緊緊抱着蘇玉娟的屍體,心裡想:
“她身世可憐,橫屍異鄉,總要設法把她埋葬纔好。”
步出了這片旱田地,兩側野生着許多槐樹,這時,正是開花季節,望過去白爛爛的一片,總是醒目,他舉目前行,也不知走了多遠,最後走到了片曠野,地上蔓生着野草,正前方有幾竿修竹,月光由竹葉中透過來,婆娑的光影,益顯得氣氛甚是寧靜。
阿烈慢慢放下蘇玉娟屍體,忖道:
“此處很好就暫時把她埋在這裡吧!”
於是他就動手挖地,所幸身邊還帶有一口刀,以他兩臂力氣,在溼潤的泥土上挖一個可供埋人的坑洞是不會吃力。
不久,這個墳坑總算挖好了,他量了量蘇玉娟身長,倒也合適,待要放屍入時,心中突然涌起一陣悲傷。
目光之下,蘇玉娟靜靜的躺着,她那張雪白的臉,不再會,笑眼睛也不會張開、轉動,那媚人熱情的眼波,也不再使人冗醉着迷。
阿烈從深心中發出了一聲嘆息,這一霎時,他竟重溫了往日與蘇玉娟在破廟中的一段溫馨夢她那蕩人的眼波,和那能言善道的小嘴。
夜風拂動着死者的秀髮,那僵直冷冰的軀體,灰白的面色,忽然使他感覺到,她真的是死了,永逝了。
正當他要把屍體放進坑洞內時,突然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頭,一個女人的口音說道:“喂!”
阿烈駭了一跳,驀地轉過身來,那是一個纖細窈窕的黑衣婦人,這婦人在他回身的一殺那,然退後了五尺以外,因此阿烈這時看見的她.是和自己有着一段小小的距離。
她面目清秀,腰肢婀娜,是一個很豐滿成熟的婦人,那又大而亮的眼睛,含有一種深邃杳渺的意味,氣度甚顯雍華。
阿烈心中一楞,此時此地,會出現這樣一個女人,真是誰也想不到的,他緩緩站起身子,道:“你是……”
婦人目光望着地上的蘇玉娟,道:“她是誰?”
阿烈眼光跟着也望着地上,道:“是一個不幸的人”
婦人又問道:“她是怎麼死的?怎會死在這裡呢?”
阿烈微微嘆嘆息道:
“她身世很可憐,一生都在追尋着一種美麗的幻夢,可是終不可得,最後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他以抽象的詞句,抒吐他的感慨和悲哀,對那婦人說來,顯得答非所問。
婦人的眼光回到他身上,態度較先前略微和氣,問道:“你是誰?”
阿烈欠身道:“小可白飛卿,請問夫人尊姓是……”
婦人微笑道:“你先別問我,你和這死卻的姑娘。又是什麼關係?”
阿烈道:“可以說是朋友吧!”
婦人眼波微轉,道:“僅僅是朋友而已?我看你樣子很傷心呢!”
阿烈看了對方一眼,面上有些發窘,這問題他本來不想回答,可是對方口氣中在有關懷之情,似乎不便不理她。
於是他只得點點頭,道:
“小可昔日曾受這姑娘救命之恩,交情自是不同。”
婦人點頭道:“原來這樣。”
又淺淺一笑道:
“白飛卿,我看你談吐不俗,人也不錯,卻不像是聽人使喚的人,這又怎麼說?”
阿烈立時明白,她必是看見自己身上所穿的這身店夥,當下不便直告。口中含糊應道:
“這事當然是有原因,但恕我不奉告了。”
婦人道:“可是有爲難之處麼?”
阿烈搖頭道:“不,不,唉!小可先把這姑娘掩埋了再說吧!”
婦人道:“你要告訴我以後,才能埋呀!”
阿烈奇怪的望着她道:“爲什麼?”
婦人一本正經的道:
“這鬼地方是我的,你想我怎會允許你糊里糊塗的就隨便埋人呢?”
阿烈低頭想了想,無奈地道:“好吧,你要問我些什麼?”
婦人道:“就從這女人開始吧!是怎樣死的?是誰殺了她?”
阿烈想想,告訴她也無所謂,就直答道:
“是被丐幫幫主陸鳴宇殺的,你也許並不知道這麼一個人。”
婦人又目立時一亮,道:“我認識這個人。”
她走近去,細看了蘇玉娟的屍身,道:
“陸鳴宇是丐幫幫主,勢力很大,這個人我雖然不熟,可是卻知道他爲人很正直,武功也高,以他這樣一個有身分的人,怎會對一個女人下毒手呢?”
阿烈看了她一眼,苦笑道:“這個小可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們原是夫妻。”
婦人口中輕聲:“噢!”道:
“這麼說來,這位姑娘就是江湖上傳說的蘇玉娟了,我聽說過。”
阿烈點點道:“就是她。”
婦人一雙美目,好奇的望着他道:
“你說蘇玉娟曾對你有救命之恩,那是在什麼地方?”
阿烈道:“是在鹹洛道上。”
婦人道:“那麼你們又怎麼會到了這裡見面?而且是在她死的時候?”
阿烈輕嘆道:“這話說來話長,夫人你一定要知道麼?”
婦人淡談一笑,又點點頭,雖是態度從容,卻似別有威嚴,給人一種不能違抗的感覺。
阿烈點點頭,道:
“好吧,你問我什麼我說什麼,但在回答之前,卻也想知道夫人你是誰?”
黑衣美婦道:“你可聽說過風陽神鉤門麼?”
阿烈心頭一震,忖道:
“啊呀!她原來是鳳陽神鉤門中人,幸虧我末把真實姓名告訴她。”
當時僞裝着偏頭想了一下,才道:“好象聽說過。”
婦人道:
“我就是那裡的人,江湖上人都稱我一聲裴夫人,外子裴坤亮,爲神鉤門的掌門人。”
阿烈抱拳欠身道:“原來是裴夫人,小可失敬得很。”
裴夫人點點頭,目光在阿烈身上轉了轉道:
“看樣子你不象是個壞人,長得很忠厚,我問你話,你不要隨便搪塞我。”
阿烈恭敬道:“小可既知夫人出身來路,自不會再隱瞞什麼。”
裴夫人道:
“好,我要你把如何會與蘇玉娟以及丐幫糾纏的關係原因告訴我。”
阿烈當下約略把昔日在鹹洛道上,那破廟與蘇玉娟認識,以及邂逅程真人,鬼厭神憎曾老三一段經過說了一遍。
裴夫人聽得十分入神,插口道:
“這麼說來,丐幫的人就與你爲敵了?只是那曾老三隻怕比丐幫中人更難纏啊!你開罪了他,以後何以自處?”
阿烈嘆了一聲道:“這下文說來更是離奇……”
他話聲停歇一下,才又道:“夫人可知江湖上有一個極樂教麼?”
裴夫人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阿烈道:
“小可之所以來此,最主要的是被這極樂教所逼。這極樂教是個淫邪惡毒的秘密組織,厲害得緊。”
裴夫人只銳利地注視着他,並不打岔,阿烈於是又把如何偕歐陽菁入困極樂教一段經過,略爲敘述了一遍,其中自然又提到程一塵以及鬼厭神憎曾老三在內。
裴夫人一直等阿烈說完,才訝然道:
“聽你這麼說,這件事倒象是真的啦!而連武當程真人以及曾老三也都受困,那麼這極樂教果然是大有能人,十分厲害了。”
她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又道:
“這麼說,你此刻處境是十分危險了,極樂教必要追殺你的?”
阿烈點點頭,道:
“所以才避難來此,化身爲一店夥,不想仍難避過這些恩怨。”
裴夫人分析道:
“極樂教所以要追捕你的原因,必是因你知道他們許多秘密,想殺你滅口,是也不是?”
阿烈點頭道:“想是如此。”
裴夫人微微一笑,道:
“這件事好辦,不久以後我負責使極樂教這個名字,盡被江湖上名大派所知,如此他們也就失去了再殺你的原因了。”
阿烈抱拳道:“如此多謝夫人。”
裴夫人道:“我還有一點疑問要問你。”
阿烈欠身道:“夫人請問,小可知無不言。”
裴夫人淡淡道:
“據我所知,陸鳴宇大可在他地盤之內下手,何以要遠來北方,在這裡向蘇大姐下手?”
阿烈對於這位裴夫人的,心細如髮,由衷的佩服。
當下沉思地說道:
“據小可所知,蘇玉娟出身魔女門巾,她有一師妹,名喚馮翠嵐,好似與她暗通款曲,那馮翠嵐所練魔女劍法,最是厲害,好象是專爲對付丐幫中的人,這一次馮翠嵐來到朱仙鎮,他們也來了……至於陸鳴宇何以要在此殺害蘇玉娟,這其中好象有些私人的關係,非小可所知。”
裴夫人點點頭道:“馮翠嵐現在那裡?”
阿烈道:“已被陸鳴宇所擒,生死不知。”
裴夫人仰首望天,面上神色不定,阿烈也看不出她是在想些什麼。
忽然一陣夜風吹過來,風聲中似傳過來輕微的人聲,裴夫人和阿烈都覺察到。裴夫人立時道:“我有幾個朋友到了,你不便在場,快快退下去吧!”
說時,她手指五六丈外的一座古墳.又道:
“你可以藏身在那墳碑之後。不可動彈,要知道,來人都是高手,你如稍不慎,被他們發現,誤以爲你是在偷看或偷聽,你可就有性命之憂,那時我也不能救你……當然,那地方你是什麼也聽不到的,快去吧!”
阿烈迅即抱起蘇玉娟屍身,向那古墓之後奔去。
他身子方自藏好碑後,就劍遠處人影晃動,一個灰衣黑髮的老人出現在星月之下。
阿烈目力超人,雖然距離甚遠,但是這老人的形象,他都能看得很清楚,心想:
“這不是風陽神鉤門的高手樊泛麼?”
他記憶力極佳,昔日七大門派高手,集合在自己家時,歐陽菁曾一一口述過他們的名字,阿烈當時-一記在腦中,是以這時一眼就認出來人是神鉤門中的樊泛。
樊泛來到之後,首先向着那裴夫人抱拳道:“有勞裴夫人久候了。”
裴夫人點點頭道:“樊老師辛苦啦!所約之人,是否都來了?”
樊泛點頭道:“都來了。”
他們說話聲音不高,尤其是位於五六丈之外的阿烈,按說是無論如何聽不到的,可是他由於有了那次奇遇,已脫胎換骨,耳靈目明,大異常人。是以可見人所不能見,聽人所不能聽。因此他們對話行動。清清晰晰的落在阿烈耳目之中。
這時由左前方,又來了兩個人,二人身法奇快,瞬息之間已來到近前,當他們站定之後,一是高瘦兩鬢灰白的老者,另一個卻是揹負長刀的矮胖中年人。
這兩個人,阿烈極是熟悉,尤其是那個高瘦的老者,他簡直一閉眼,就能立刻想起他是一付什麼模樣。
敢情這個人正是有雙鬥雞眼的北邙三蛇之一,“赤練蛇”祁京。
到於那個背插長刀的人,正是與祁京早先同路的,青龍會的三當家許太平。
這兩個人早先在一起鬼鬼祟祟,已引起了阿烈注意,想不到這時,竟然又湊在了一起,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在鬧什麼玄虛?
忖思之間,又來了一個人,這人個子不高,年約六旬,下巴上留着一紹山羊鬍子,背後揹着一個用黃布包扎着的東西,一望而知必是兵刃。
這個人阿烈不認識,只聽樊泛抱拳道:
“來人可是七星門下的王道全兄麼,幸會,幸會。”
來人點點頭道:
“兄臺想必是神鉤門的樊老師了,怎麼陸兄還沒有來?”
樊泛道:
“大概馬上就來了,在下對兄臺大名甚是久仰,只是無緣識荊,貴門的董老師,卻與在下交稱莫逆。”
七星門中的王道全點頭道:
“是的,此次鄙人來此,董師兄尚託鄙人問候各位。”
說時轉向祁京道:“祁兄我們好久不見了。”
祁京冷冷的道:
“老遠我就看出是你來了,你們七星門的身法,走起路來講究的是上半身紋風不動,剛纔看到王兄的身法,又得知近年來功力又精進了許多。”
王道全嘿嘿笑道:
“鄙人功夫再好,也不敢在你祁二爺面前顯露呀!”
說時又轉過臉來與青龍會的許太平寒喧,最後才頗爲恭敬的望着裴夫人欠身道;“裴夫人別來無恙,幸會,幸會。”
裴夫人答禮道:“王老師可是與峨媚的陸師付一塊來的?”
王道全搖頭道:
“不是,是陸兄轉告鄙人說今晚來此會見樊大哥,卻未料到夫人也在此。”
裴夫人道:“我也是適逢其會。”
這時赤練蛇祁京卻道:
“峨媚陸一瓢兄何以還不來?樊兄是否把話傳到了?”
裴夫人道:“祁老師不必多疑,陸先生來了。”
但見-條人影迅疾的奔來,霎時已來到了近前。
阿烈在遠處暗暗打量來人,乃是一個四旬左右,作文士裝束的人。
背後斜插着一口長劍。神采甚是不凡。
卻劍樊泛已迎上去大聲道:“是陸一瓢兄麼?”
那人站定道:
“抱歉得很,小弟半途有點小事耽擱,是以遲到一步。有勞各位久候。”
說時又過去向裴夫人施禮道:
“大嫂多年不見,看來風采依然,想必是駐顏有術了。”
裴夫人微微一笑,道:“陸先生真會說話,貴派程真人可好?”
陸一瓢面上有點不自然,道:“還好。”
祁京卻在一旁不耐煩道:
“好啦!人都到齊了,老樊也該說明一下,找我們來有什麼事情?”
樊泛目光看了下裴夫人,才道:
“兄弟請各位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說時各人都擇好地方坐了下來。他們談話的聲音,也變得很小。
暗中窺聽的阿烈,如非傾神細聽,還真不容易聽得清楚,只聞樊泛道:
“兄弟今夜所要談的是有關血羽檄的事。”
此言一出,在場數人,全都顯得更加凝神聆聽。但暗中偷聽的阿烈卻駭了一跳。
樊泛輕咳了一聲,低聲道:“那位發出血羽檄的人已在本地出現。”
陸一瓢道:“樊兄想必已見過這個人?”
樊泛點頭道:“是的。”
許太平皺眉搖首,祁京冷冷一笑道:
“樊老哥,我看你這消息大概靠不住吧,這人是誰呢?”
王道全道:
“這個消息如若不假,那麼這個人必定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物了。樊兄你可知他的名字?”
樊泛道;“當然知道,這個人的確是-個厲害的人物。”
大家都靜下來,要聽樊泛道出此的名字,阿烈心裡更是緊張。
樊泛冷峻的目光,迫視着祁京道:
‘江湖上有一個人稱‘白日刺客’的高手,目下正在此地。”
祁京楞了一下,道:“你說的是天中臺派的高青雲?”
樊泛點點頭,道:“正是此人。”
祁京沉吟道:“高青雲……會是他?”
接着向七星門的王道全道:“王兄以爲可能嗎?”
王道全坦白的道:“我的確有點不敢相信……”
空氣立刻靜穆下來,阿烈聽了這些對答.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因爲世上只有他知道,那發出“血羽檄”的,乃是一個梳高髻的婦人。
樊泛的意見,好似有被推翻的可能,裴夫人卻在這時目視着陸一瓢:
“陸先生有問高見?”
陸一瓢道:
“在下認爲樊兄說的這高青雲,極有可能就是發出血羽檄的人。”
許太平道:“陸兄這話怎說?”
陸一瓢道:
“在下以爲我們這麼多人,在將近三個月長的時間查訪之下,仍然查不出一點有關那人的消息,可見其人武功才智之高,不同凡響。因此,似乎也只有高青雲纔有這種身手吧!”
他眼光望身裴夫人道:“夫人以爲在下的看法如何?”
裴夫人領首道:“陸先生所言甚是。”
樊泛又向祁京道:“祁兄怎麼說?”
祁京點點頭,道:“陸兄一說,好似頗有道理,許兄意見如何?”
許太平點點頭,道:
“高青雲確實有此身手,這個人在某些方面,是非常神秘的。”
樊泛道:
“既然大家都認爲有理,兄弟也可以實話實說了,高青雲的下落,已被兄弟的線人監視着,據報,高青雲此間事情似乎已完,大概馬上就要動身他去,所以我們要想動手拿他,最好立刻付諸行動。”
祁京道:“對,現在就去。”
王道全道:“以在下的愚見,我們六人最好分作三組……”
祁京看了許太平一眼,心中迅快忖想,如分三組,而每一組都有先碰上高青雲的可能,換言之,先碰上高青雲的,就得擔上搏鬥拼命的風險。
據我所知,高青雲“白日刺客”的外號,正是因爲他有好幾手特殊殺人的絕藝。所以先動手的定必吃虧。在眼下這羣人之中,我唯一比較接近的是許太平,可是他對此事隱隱有點不起勁的意思,這使得他變成靠不住的幫手。
想到這裡。他立刻道:“我們還是集中力量,一起去比較好。”
樊泛目視裴夫人道:“夫人有何高見?”
裴夫人點頭道:“祁先生顧慮得也未嘗沒有理由……”
樊泛點頭道:“好吧,那我們就一起去也好。”
裴夫人忽然想起一事,道:“在出發之前。我還想告訴大家一件事。”
衆人都望向她,裴夫人冷冷道:
“各位可曾聽說過一個秘密的組織叫做‘極樂教’的嗎?”
大家都茫然的搖搖頭,許太平目閃奇光,道:
“夫人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裴夫人談談的道:
“這極樂教是一個淫邪的秘密組織,據說教內頗有能人,據我所知,同道中已有多人吃了苦頭。”
許太平道:“有這種事?什麼人吃了苦頭?”
裴夫人道:
“武當程真人。以及鬼厭神憎曾老二這些名家高人,都被極樂教困過一個時期,甚且險些喪生。”
又是許太平問道:“夫人如何得知?”
裴夫人微微笑道:“不是有人逃出來了嗎?”
祁京的鬥雞眼,不知望着那一個,但他的話卻是同裴夫人說的。他道:
“這件事卻也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聽過極樂教?江湖上幾時有這麼一個組織?”
陸一瓢接口道:
“此事固然要弄個清楚,但是眼前第一急務,還是對付高青雲要緊。”
各人都站了起來。許太平望着樊泛道:
“樊兄可查明那高青雲確實的住處麼?”
樊泛肯定的點頭,道:
“這一點諸位大可放心,兄弟的得力眼線,早已經盯住他了。”
陸一瓢道:“我們這就走。”
樊泛眼望裴夫人道:“夫人還有什麼意見?”
裴夫人忽然想起了阿烈,當下道:‘諸位先行一步,我去去就來。”
樊泛轉身前行,各人俱都隨後跟上。裴夫人待各人去了相當距離之後,猛然轉身,撲到五丈以外的那個大墳邊,站定身子,道:“白飛卿,你可以出來了。”
她一連叫了兩聲,毫無迴音,她繞到墳後一看,那有白飛卿的蹤跡?
她想了想。暗念這白飛卿形跡大是可疑,例如他從鹹洛道上繞這麼-個大圈子,到了這朱仙鎮上,其間經歷過丐幫和極樂教之險,居然沒事,就算他福星高照,也必須精通武術才行,自己正是要查詢他這一點,瞧瞧他到底是什麼家派出身?他涉足江湖,有什麼目的?
黑夜之中,孤墳冷寂,風聲淒厲。
白飛卿已經不在了,裴夫人心中的許多疑問,只好悶在心中,無從得到答案。
她轉過身子,放開腳程奔去,但見她宛如流星掠過夜空,迅快之極,也向高青雲所住之處趕去,
這時候,往前望高青雲所居住的道觀小路上,阿烈正使出全力奔馳。這個地點,乃是從樊泛口聽到的。
對於高青雲這個人,他不但已改變了觀念,甚至已發生親切、傾心之感。至於說到“血羽檄”這件事,事實上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高青雲絕非是發出血羽檄的那個人,然而那個人,是一個婦人。
再說到這些人何以會拉扯到高青雲的頭上?這一點也只有他曉得,那是因爲他當日描述的兇手,外形果與高青雲極相肖。
高青雲雖說武功出衆,可是要讓他以一人之力,對付這麼許多的高手,到底是相差太遠,因此他必須要在衆人趕到之前,先行通知他迴避才行。
他加勁飛跑,約莫跑了十餘里,前面已現出一所道觀。
阿烈心中鬆了一口氣,曉得沒有走錯了,但這時他反倒不敢象方纔跑得那麼快了。
因爲樊泛曾經說過,派得有人在暗中監視着高青雲,自己如果不小心,只怕驚動了樊泛的眼線。
他在道觀前停下腳步,縱目打量,但見道觀內一片黑暗。好象沒有道人居住。阿烈左右望了一眼,驀地躍入。順着牆壁一直向後掩去。
後殿有一處偏房,窗紙上透出微微的燈光。
阿烈心想:‘高青雲如若在此觀落腳,一定是住在這間偏房。”
他悄悄向前跨出幾步,忽然站住身子,敢情在他極靈敏的感覺中,忽然現出警兆,當即向右邊牆角望去。
牆角突然傳出一聲冷笑,道:“你來這裡於什麼?”
阿烈嚇了一跳,定睛看時,高青雲已經大步由牆角走出來.他那對閃閃有神的眸子,在黑暗中更顯得威凌四射,鎮懾人心。
高青雲走到阿烈跟前,又道:
“你的視聽力功夫真了不起。居然知道我在這裡。”
阿烈匆匆道:“我特地來找你的。”
高青雲沉聲道:“這麼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阿烈點頭,道:“是的,發生了很重要的事。”
高青雲道:“請說。”
阿烈神色益發緊張,道:
“我看我們先躲一躲,要不然他們來了,可就麻煩了。”
高青雲道:“不要緊,你先說。”
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驃悍無所畏的氣氛,竟使阿烈增加了不少勇氣。
當下道:“是有關血羽檄的事。”
高青雲濃眉微動,道:“血羽檄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阿烈搖搖頭,道:
“我也不清楚,反正他們認定你是發出血羽檄之人,現在好幾個高手合力來對付你。”
高青雲頓時感到事態嚴重,當然對於阿烈這幾句話,他心中頗多顧慮。當下向後退了幾步,立在牆邊黑影之中。
阿烈也跟着他沒入黑暗中,只聽高青雲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他表情很沉重,眼光尤其銳利,注視着阿烈,銳利的生象可以看透對方的心一般。
阿烈迅即把那幾個人的名字告訴他。
高青雲聽了之後,沉吟忖想,並沒有立刻發言。
阿烈緊張的道:“你還不先避一避?”
高青雲冷冷道:“我爲什麼要避?”
阿烈奇道:“莫非你一人能夠對付得了?”
高青雲搖搖頭,道:
“這些人無一不是赫赫有名的高手,他們合起來對付我一個人,我焉能是他們的對手。”
阿烈道:
“唉!既然這樣,你只好先躲開啦!這時你如不走,就沒有機會了,我所以如此着急來通知你,就是想趕在他們前面,以我看來,這羣人出手之際,絕不會留情的。”
高青雲忽然冷冷道:
“你這樣關心此事,莫非你本人與血羽檄有什麼關係不成。”
阿烈搖搖頭,道:“與我有什麼關係?”
高青雲點頭道:
“沒有關係就最好不過,他們人雖多,但是這件事,我非弄個清楚不可,你且躲開,這事一牽扯下了,說不定三年五年還完不了。”
阿烈挺胸道:“我不怕。”
高青雲微覺驚詫的看着他,點頭笑笑,竟甚嘉許他的勇氣,他伸手拉住了阿烈臂膀向暗處一帶,阿烈竟被他拉到了一邊。
這時阿烈耳中已聽到了一陣迅疾微細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接着高青雲向他比了一個手勢,阿烈只好把身子藏在牆內暗影裡。
高青雲則大步向前走去站在院子正中。
阿烈對於高青雲這種昂然無懼的大丈夫氣度,內心甚是欽佩。
可是就眼前形勢而論,他實在深深的替他耽心,因爲高青雲就算是武功再高,可是以他一人之力,到底是不能和那麼許多高手相拼的,後果實在令人擔憂。
腳步聲更近了,高青雲右手緩緩拔出了他那口藍汪注,細窄修長的寶刀,面上表情甚是鎮定。
這時道觀偏殿上,“刷”的冒出一條黑影,輕快的落在院子東首。接着屋上同時縱出兩條人影,交叉的落在兩廊。
阿烈識出了首先來的那個人、那是神鉤門中的高手樊泛,隨後而來的兩個人,一個是赤練蛇祁京,一個是許太平。
這三個人身子撲下來,幾乎是同時的動作,採取三個不同的分向直向這邊逼過來,可是當他們發覺,院中站着一個人,而這個人竟是高青天,三個人都個禁呆了一呆。
高青雲日光在三人身上一轉,抱拳道:“高某在此等候甚久了。”
樊泛嘿嘿一笑,道:
“高青雲,你倒有自知之明……不過今夜,你無論如何是逃不掉了。”
高青雲點點頭,道:“閣下是神鉤門的樊老師麼?”
樊泛點頭道:“不錯。”
高青雲目光再望向祁京,對方那雙鬥雞眼,正是說明他的身份的最好標記。
祁京冷冷道:“在下姓祁名京。”
高青雲嘴角帶出微微的不屑,道:“祁老師是久仰了。”
他最後又註定着許太平,這些人對於他來說,都不算陌生,許太平抱拳道:
“在下姓許。”
高青雲道:‘青龍會的許太平,想必就是閣下了?”
他匆匆一瞥之下,已把三個人的出身來路摸了個清楚,這份眼力實是驚人。
樊泛上前幾步,冷峻的道:
“高兄既然識得我等,想必一定也知道我們的來意了?”
高青雲向殿頂上望了一眼,又回頭在一棵樹上看了一眼,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在在都顯示出他過人的機智和精滋的內力。
他冷森森的道:
‘如果高某猜得不錯,還有幾位好朋友沒有現身,既蒙光臨,何不出來一見呢?”
話聲一落,殿瓦上一聲冷笑,道:
“高兄不愧是白日刺客,聽視之能,的確有過人之處。”
人隨聲落,現出一個翩翩的文士來。
這人揹負長劍,神采飛揚,氣字甚是不凡。
高青雲不及發話,另外一個人,從他身後的大樹上騰身縱落,兩個起落,已到了面前。
高青雲見這人是一個羊鬍子的老者,來人不等他開口發問,自報姓名道:
“在下王道全是也。”
高青雲點點頭道:
“王兄我沒有見過,只是聽過,閣下乃是七星門中的高手,久仰,久仰。”
接着他目光掃向那文士裝束的人道:
“這位必是峨嵋的陸一瓢,陸老師了。”
陸一瓢點點頭,並不發話。
這五個人,十道眼光,都含着深沉的敵意。集中在高青雲身上。
這時院牆外的一扇破木門吱吱一聲,被推開,裴夫人輕輕蓮步,緩緩的向這邊走過來。
她一直走到距離高青雲身前丈許左右,然後站住,道:
“對不起,我晚來了一步。”
大家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回到高青雲身上
高青雲注視了一下裴夫人,眉頭微皺,樊泛立時冷冷的道:
“這位乃是敝掌門人裴坤亮夫人,裴夫人是也。”
高青雲抱拳道:“久仰。”
裴夫人點點頭道:“高先生的大名,我們也久仰了。”
高青雲眼光在各人身上一掃,極其冷峻的道:
“各位均是聞名江湖的一時之傑,但不知聯合光臨敝居處,有何指教?這一點高某實在是百思莫解。”
樊泛在一邊咳了一聲,道:
“高先生,我們是打開窗子說亮話,光棍眼睛裡揉不進砂於,高朋友,你真不知道我們造訪的原因麼?。
高青雲搖搖頭笑道:“不知道。”
祁京怪笑一聲,道:
“好吧!不知就告訴你,乾脆一句話,我們是爲了血羽檄那檔子事來的。”
高青雲冷冷道:“祁兄這句話,高某更是摸不着頭腦了。”
祁京嘿嘿笑道:“朋友,你也用不着裝蒜啦!這件事樊兄握有相當的證據。”
他轉向樊泛道:“是不是,樊兄?”
他雖是面向樊泛,可是那雙鬥雞眼,卻又像看着高青雲,樊泛立時明白祁京挑撥嫁禍的含意,可是此刻也只好硬着頭皮撐下去。
樊泛點點頭,道:
“我們認爲發出血羽檄,以及殺死查氏婦人的那個人就是你。”
高青雲微微一笑,道:“這真是有趣的事。”
陸一瓢冷冷的道:“高兄你以爲置之一笑就算是完事了麼?”
王道全也冷笑道:
“今夜我們務必要你有一個合理的交待,否則,哼……”我們決不留情。”
人多好說話,祁京也趁機大聲道:“姓高的,你還想賴嗎?”
高青雲沒有立刻團答,黑夜中,只聽到淒厲的寒風在呼嘯吹刮,使得氣氛和情勢頓時變得十分緊張。
裴夫人等六名高手,都凝神盯住這個武林中的“刺客”,不但防蕩他暴起傷人,還須準備呼呼應別人的進攻。
阿烈蹲在角落的一叢矮樹後,緊張得有點透不氣。
憑良心說,縱如他不是真怕祁京這些高手會殺掉他的話,他一定跳出去,告訴他們說發出血羽檄的不是高青雲。
要知他一旦作此說明,勢必要先表白自己的原來身份,這末一來,他招惹上身的麻煩和危險,比現在要多十倍還不止,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高青雲的武功非常高強,裴夫人等六大高手,雖是聲勢浩大,但能不能殺死他,還是大大的疑問。要是阿烈確知高青雲必定會被殺的話,他決計不肯坐視無疑。
高青雲身形越來越矮,橫刀胸前,這是他準備出手拒敵或攻擊徵兆。在武功之道講究起來,大凡是馬步坐得越低,轉動之時就更爲靈便,因爲這樣才能迅速轉身。
裴夫人道:“諸位,動手吧!”
話聲一出,連她一共六個人,開始移步,繞着高青雲轉動。
阿烈身子大大的震動一下,差點兒就弄出足以使那些高手們驚覺的聲音。
他好不容易纔使自己鎮定下來,恢復冷靜,忖道:
“哎呀!這個裴夫人的聲音,簡直和發出血羽檄的那個梳髻婦人一模一樣,奇怪,我以前見到懂武功的女人,例如蘇大姐,我都曾經懷疑地加以視察。但卻一直沒有懷疑這裴夫人。”
雖然他與裴夫人只不過剛剛見面,但初會之時,他居然沒有起疑心,當真是值得驚訝奇異之事。
阿烈回想起在那曠野中,遇見裴夫人的經過。
那時候,他正要埋葬玉娟,滿懷悲愴痛苦。
“是了。”他突然恍悟於心,想道:
“她雖然長得很美,但她的年紀,已屬徐娘風韻,所以我不但不會有其他念頭,甚至因爲看見她而記起了我媽。況她的聲音中,含有同情的意思,所以我完全沒有把她和兇手的思想連接在一塊兒。”
外面的人仍然在繞圈轉動,高青雲在覈心中,坐馬作勢,看來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氣氛越發緊張。
阿烈繼續迅速尋思道:
“裴夫人她叫大家動手時,心中一定充滿了殺機,正如那一天,那個婦人要殺我一般所以聲音聽起來就對了,只不知別的女人,如果心中充滿了殺機之時,聲音會不會也是這樣的?”
他雖是有過人的記憶力,明明感到那個梳髻婦人和裴夫人的口音極相肖,但深心之中,卻極不想確認裴夫人就是發出血羽檄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