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輕，前一天燒的跟麻辣小龍蝦似的火紅火紅的，睡了一覺大有滿血復活的感覺。
量完體溫，三十六度五，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但是還有點炎症，醫生建議輸液消炎，再開點藥吃吃，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顧亦半躺在牀上等着護士給她扎針，沈嘉年就坐在旁邊的病牀上看着她。
進來的護士很年輕，比她也大不了幾歲，進來看見沈嘉年，明顯的愣了一愣，然後，臉頰上飛上一抹霞彩。
這情形顧亦看的清楚，忍不住想，藍顏禍水啊。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帥哥，走哪裡都是人羣的焦點啊。
護士一邊給她扎針，一邊飛了眼睛往沈嘉年那邊瞥。顧亦看的心驚膽戰，雖說扎針不是很疼，但耐不住護士小姐您分心啊！萬一扎錯了地方，她得多遭罪啊！
事實證明，醫院的護士基本功還是很紮實的。雖然從頭到尾都小臉暈紅但手上功夫不錯，至少，一針見血，搞定。
紮了針，顧亦不敢隨便動，就靠着枕頭和沈嘉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過了沒一會，沈嘉年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對顧亦說出去接個電話。
顧亦點點頭，“哦。”
他很快就回來了，臉色不是很好。是一種顯而易見的鐵灰色，眼神也凌厲了許多。
顧亦心知不好，“怎麼了？”
他一笑，“沒什麼事。”頓了頓，又說道，“顧亦，我有點事情，要離開一會，你在這裡乖乖的，等我回來。”
這句話着實曖昧親近，還帶着一點纏綿的韻味。若是在平時，顧亦可能要無所適從或者多想一點，但眼下，他神色着實不怎麼好，顧亦也沒覺得有什麼。
她只是很乖巧的點點頭，“好。”
沈嘉年屈身，靠近她，纖長的手指撫上她額前，“乖女孩。”
沈嘉年走了，行色匆匆，臉色難看。
顧亦靠在牀上，額前一片灼熱，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溫熱。老半晌，她悄悄地撫上自己的額頭，感受那裡的溫度和觸感。
然後，很煞風景的想起來：好幾天沒洗頭了，再加上昨天出了那麼多汗，頭髮頭臭了，他也下得了手。
輸液的藥水裡有安眠的成分，顧亦換了一瓶藥水之後，實在熬不住了，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間好像做了一個夢，揉了揉眼睛醒過來，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具體夢到了什麼。
剛纔睡覺的姿勢不對，脖子有點疼，她齜牙咧嘴皺臉，看了看輸液的藥水瓶裡，還有約莫一指長的藥水。
她抖抖身子坐起來，覺得有點口渴，剛想起身，病房的門被推開，淺灰色西裝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笑容和緩，彬彬有禮，“顧小姐。”
顧亦吃了一驚，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半倚半靠着，“周秘書？”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晚上過來送東西的沈嘉年的秘書，她聽到沈嘉年叫他周秘書。
周秘書叫周遠，是沈嘉年的私人秘書，跟在他身邊差不多三年多了。
周秘書習慣性的推了推金絲眼鏡框，彬彬有禮道：“顧小姐，由於B市那裡有急事，需要沈總親自處理，所以他定了最快飛B市的飛機，現在已經在趕往機場的路上了。他不能過來和你道別，感到非常的遺憾。也要求我向你表示歉意。另外，他吩咐我在這邊全權處理你的事情，如果有什麼需要，不要客氣。”
顧亦花了好一會才慢慢消化了他話語間的意思。就像他匆匆而來一樣，又匆匆離去。
顧亦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但還是很客氣的對周秘書說：“謝謝你。”
“不必客氣。”他笑了笑，“顧小姐的點滴快打完了，我去請護士過來起針。”
“好，多謝。”
病房裡安靜了下來，顧亦側頭看着那還在悄然盛開的滿天星，依舊美麗。
護士很快就來了，一邊起針，顧亦問護士，“護士，我能出院了嗎？”
護士就笑了，“當然能。”然後又說道：“其實你根本就不用辦住院的，只不過你家屬強烈要求，醫院這邊纔給你辦了入院手續。”
家屬，顧亦愣了一下。護士口中的家屬，應該是沈嘉年吧。
不過，護士姐姐，你真相了。顧亦眼神閃爍，在病牀如此緊張的今天，她佔據的可不僅僅是一張病牀，而是一間病房。
等護士小姐離開之後，周秘書問顧亦：“顧小姐要辦出院？”
她點頭，“是啊，剛纔護士也說了，我早就可以出院了。在這麼住下去，不是浪費醫療資源嗎？”
周秘書莞爾：“好，那你收拾一下，我去辦理出院手續。”
“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
沈嘉年走的匆忙，除了帶走他隨身的公文包，他換下的衣服還丟在牀上。是那他昨天晚上換下來的白衣黑褲，簡單的擺放在牀頭。顧亦盯着看了很久，把它們拿過來，疊好，放到牀頭的紙袋中。
她只在這裡住了一晚，東西並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
最後，就剩下了牀頭櫃上的滿天星，插在透明的玻璃杯子中，開的正好。
周秘書回來的時候，顧亦已經收拾好了，坐在牀上等着他。他進來，手上拿着一沓紙，溫和道：“等很久了吧？”
顧亦站起來，搖頭，“沒有。可以走了嗎？”
“可以。”周秘書走上前接過顧亦手上的袋子，“我們走吧。”
走出門口的一剎那，顧亦回頭，有片刻的駐足。周秘書察覺到，側頭問她，“怎麼了？又落下的東西嗎？”
對上他詢問的眼神，顧亦搖頭，“沒有。走吧。”
一室安靜，陽光清淺。素色的小花，安靜的像一副水彩畫。
周秘書的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這輛車是昨天過來之後，在申城的分公司調過來的。
他率先打開副駕駛的門，對顧亦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顧亦笑了笑，坐了進去。他又繞到後面，把手上拎着的東西放到後座位，才繞到駕駛室。
車子駛入馬路，很快就遇上了紅燈，夾雜在車流中，慢慢的等着。車廂裡有些寂靜，周秘書率先打開了話匣子，“顧小姐來申城多長時間了？”
顧亦很配合，“快三年了。”
“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他問道。
她點點頭，“不是，我老家是寧城的。”
“寧城？”紅燈變綠，車子緩緩啓動，“寧城是個好地方。山明水靜，安怡舒適。我還是大學的時候去過寧城一次，這都過去七八年了。我記得那時候和同學是早上五點多坐火車到的寧城，下了火車連旅館都沒去，揹着行李直接去了城東老胡同口的糝湯店。那滋味，到現在都念念不忘。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家糝湯店還在不在？”
身處異鄉，聽到家鄉的東西，就會覺得格外親切。周秘書說的那老胡同口糝湯，顧亦去過無數次。
老字招牌，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面。早上，門外邊，支了一張又一張的桌子，去的晚了，連外面的桌子都坐的滿滿當當的。
去的人說上一句，要一個雞蛋的還是兩個雞蛋的。老掌櫃笑眯眯的應了，把雞蛋打碎，放在碗裡備用。再從熱氣騰騰的大鍋裡舀出一勺翻滾着小花的秘製高湯，立刻倒在碗裡，那雞蛋液立刻就被衝熟了。這樣衝出來的雞蛋碎，滑膩潤口。然後撒上雞絲，香蔥，倒點香醋，最後再滴上幾滴香油，一碗熱氣騰騰的糝湯就這麼做好了。
然後，就着旁邊大鍋爐裡剛剛打出來的外焦裡嫩香酥酥的烤餅，吃完喝完，渾身舒泰，每一個毛孔都叫囂着舒服二字。
土生土長的寧城人都知道，這家老胡同口的糝湯店。
顧亦沒想到周秘書也去過寧城，也知道它聽他這麼一說，笑眯眯道：“在，還在呢。就是老掌櫃上年紀了，不怎麼見了，現在的店主是他的兒子。不過，口味沒變，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是嗎？那敢情可好。這些年我也喝過不少地方的糝湯，但只有寧城老胡同口的，讓我至今難忘。”
顧亦笑，眨眨眼睛，“那是，那可是我們寧城一絕呢！”
從醫院回學校的路並不長，即使路上遇到了幾個紅燈，但還是很順利的到了學校門口。
顧亦解開安全帶下車，周秘書依舊很體貼的幫她打開了車門，並將之前放在後座的袋子拿出來遞給她。
顧亦把那個裝着沈嘉年衣服的袋子遞給他，“這是沈嘉···沈總的衣服，不是我的，你幫他帶回去吧。”
周秘書接了過去，顧亦磨了磨腳，遲疑的問他，“周秘書，那個···那個住院的費用······”
她知道這樣問，有些矯情，但不開口，她總覺得心裡不舒服，就好像堵着一塊石頭醫一樣。
周秘書瞭然一笑，似是早就預料到了她會提，“住院的費用我已經全部結清了，沒花多少。沈總說了，讓我拿着住院單回頭到他那裡報銷，反正，他說，你會去B市讀書，倒時候讓你記得請他吃飯。”
“······”
這個，好像的確是沈嘉年會說出的話。
“哦，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學校了。”
“好，慢走。”
顧亦和他道過謝，轉身往學校裡邊走，剛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周秘書的喊聲，“顧小姐，請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