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狂下,雷霆密集,水汽濃重,古樹飄搖。
稀疏黃葉被暴雨摧殘,離開苦苦堅守的枝頭,零落成泥。
這番景象,映襯的整個庭院陰森至極。
我從門縫向外窺看,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渾身的血液都被刺激的冰涼了。
眼前之怪相,我甚至從來沒有想象過,要不是親眼所見,真就無法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
暴雨覆蓋的庭院內,‘人’非常的多,或者說,‘半紙人’非常的多。
何爲半紙人?就是說外面的這些傢伙,有一半的身軀是血肉,而另外一半身軀是白紙組成的。
比如,距離房門最近的一個姑娘,她的四肢和頭顱是活生生的血肉,但整個軀幹都是白紙糊就的,上面用紅筆繪製了衣物,和血肉四肢上穿着的衣物竟然完美的連上了。
在半紙姑娘的另一側,是個老頭,他和此女的軀體組成方式正好是相反的,四肢和頭顱都是紙糊的,臉上五官使用紅筆繪製而成,軀幹部位卻是血肉之軀。
院子中的半紙人有數十名,它們的身軀組成都遵循着半紙半人規則,只不過,不定什麼位置是白紙,什麼地方是血肉罷了。
最離譜的是遠處的一個男子,就好像是從頭頂到身下畫了一道筆直豎線,左側身軀是血肉,右側身軀是白紙,看起來無比的怪異、恐怖。
這些半紙人在庭院中徜徉着,似乎意識不太清楚,有的原地打圈圈,有的從東走到西,又反向的走回來,還有的走幾步就蹲下尋找着什麼。
我看到了,它們在抓地上的紙錢!
暴雨落到這些鬼東西的身上,有血肉的地方都被淋透了,但白紙糊就的位置,和地上的紙錢一個樣,可以免疫雨水的澆淋,始終保持着乾燥。
這樣離譜的狀態,真不知如何造就出來的?
驚悚氣息從我的腳底板升起,瞬間穿透了四肢百骸,從頭頂百會穴穿了出去,頭髮幾乎豎立了起來。
這樣無法用法師常識解釋和歸類的邪物,數量數十名之多,突然出現在屋外,即便我算是個法師了,還是感覺到恐怖。
比較幸運的是,這些半紙人的氣息並不強大,若是換算成道行等級來說,它們還不上數。
也就是說,我揮舞着封魂鏈鉤和阿鼻墨劍,有可能將它們打的屁滾尿流,這是唯一讓我感覺安慰的地方了。
但我不敢這樣去做。
因爲,我從那些保留着完整頭顱的半紙人身上,看出來了他們原來的身份,這些傢伙,都是參加秦家喜宴的賓客!
只要還保留着頭顱的,樣貌就一清二楚,雖然我和他們並不認識,但畢竟見過幾面,即便只是匆匆的掃了幾眼,也能認出來,這樣一來,我豈敢輕舉妄動?
要是沒有記錯,來參加喜宴的賓客特別的多,整個老宅都在開宴席,天知道賓客數量有多少?但最少也有數百了吧?要是誇張些,上千賓客也許都有。
院內只有數十名半紙人,我的實力足以應付,但若參加喜宴的賓客,都變成了這幅鬼德行呢?我一旦露頭,就會引來所有‘半紙人’的追殺,那可如何是好?
好漢架不住人多,何況還是這等半人半紙的怪物。
它們的身軀強度是不是比普通殭屍更爲強大呢?沒有真正的交手,是無法確認的。
我緩緩調整着呼吸,心頭都是寒意。
此地情形愈發的危險了,我先不要琢磨着找線索去pò jiě謎團了,能保住命纔是實在的。
忽然,外頭的鬼東西們喧鬧起來,發出讓人無法理解的鬼動靜,我聽在耳中,就是‘嗡嗡’和‘哦哦’的聲調,天知道它們在說些什麼?
不由的想起谷裳臨死前對我喊的那些話了,聽起來也是毫無意義的語音,根本就不能理解內中的含義。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因爲,我看見數十名半紙人冒着大雨,竟然將庭院角落中最大的一座花壇推到一旁去了。
這變故讓我目瞪口呆,感情,這地方竟然設置了機關?
隔着門縫,我努力的看向那個方位,隱約看到黑黑的洞口,心頭就明白了,原來,那地方有個隱藏着的地洞。
秦家古宅還真是讓我驚喜,什麼詭秘的玩意兒都有,正常的宅院,豈會在院子中挖地洞?難不成,秦家的地下有隱藏空間?
地道入口的出現,似乎標明瞭這種可能性。
半紙半人的怪物們發出陣陣歡呼聲,然後,一個個的跳入了那個地洞入口,只是幾分鐘時間,數十名怪物就不見了蹤影。
地上遺留着的大洞似乎在冒着寒氣,看起來像是一頭魔鬼張開了巨大嘴巴,似要吞噬世間的一切。
“咯吱、咯吱!”
巨大的花壇自行挪動,滑回原位,將入口死死的掩住,只從外表去看,誰能想到那地方竟然藏着這麼個大秘密?
我退回房屋深處,開始整理自身,同時豎着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足足十分鐘,除了暴雨和霹靂聲響,並沒有聽到異常動靜。
我知道該行動了。
既然有所發現了,那就得去探查一番。
此地發生了無法理解的靈異事件,但萬事萬物都有其根源,只要找到源頭,應該就能解決掉困境。
我沒有就此逃離魏都井村的想法。
光明湖和千葬局的經歷教會我一件事兒,一旦親身捲入靈異事件之中,不想辦法解決了問題的根本,卻一味的逃避,那隻會加速自身的死亡速度。
不用跑出村子去探查我也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順着路走出去的,左拐右饒的,一定會轉回魏都井村。
光明湖電影院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所以我只能迎難而上,去探尋隱藏着的‘生機’之所在。
熄滅了爐子,在屋子角落找到一件黑色的雨衣穿在身上,將連衣帽子扣在頭上以作防雨,還能保暖,一舉兩得。
背上皮包,左手臂上纏着封魂鏈鉤,右手持着鋒銳的阿鼻墨劍,我打開了門,踩着始終乾燥的紙錢,一步步的走向花壇。
“轟咔!”
雷電兇猛,一道道銀蛇半空飛舞,似要炸碎世間的一切。
但我的眼睛,只是關注着被暴雨洗禮着的花壇。
雨水落到雨衣上,滑落向地面,我的衣物可保持乾燥了。
終於到了位置,但硬推我是推不動的!
我左右的打量起來,甚至趴下去細細觀察,可算是找到機關所在了,伸手向着凸出來的位置一摁。
“吱嘎、吱嘎!”
花壇向着一邊挪移出去,冒着陰氣和死氣的黑洞出現在眼前。
我凝視着入口,腦中莫名其妙的響起一句話:當你凝視地洞的時候,地洞也在凝視着你!
“噗,這都什麼時候了,自己怎麼文青起來了?”
我啼笑皆非的,連連的搖頭,將不靠譜的想法拋諸腦後去了。
眼力被符籙加持過,雖然地洞深邃漆黑,但我還是看到了底兒。
估摸了一下,距離地面有七米多的高度,那些半紙人都是直接跳下去的,果然,他們的身軀強度都被增強到非常可怖的境地了,要不然的話,這麼高的地洞,豈敢隨意的往下跳?這和兩三層小樓的跳下去沒什麼區別。
我意識到半紙人的難纏程度了,怕不是比普通殭屍更難消滅?回憶起劈砍盧輝澎殭屍的經歷,我就不寒而慄。
“難不成,滅殺這等半紙人,比滅殺盧輝澎時還要費勁?它們肯定比不上兩頭老壽星殭屍的強度,只不過光是‘砍碎它們,才能徹底滅殺’這一條就夠讓人頭疼的了,誰耐煩沒事兒就去剁餡啊?我又不是發了瘋的谷裳。”
腹誹着,但心頭明鏡也似,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只能硬着頭皮一條道的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