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簫寒卻對五芒星正中的一堆灰燼很感興趣,她蹲下來用手抓了一把灰放在鼻子前仔細嗅了嗅,段飛也注意到最有可能留下線索的恐怕就是這堆灰燼了,他走了過去,問道:“怎麼樣?發現了什麼?”
管簫寒搖頭道:“沒發現什麼,這堆灰應該是昨晚留下的,還很乾燥,可見兇手很喜歡在這裡呆着。”
段飛說道:“是啊,剛纔我還親眼見到了他,他一直在監視我們,可惜他剛纔戴着面具,沒有看清他的面目,連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不知道。”
石斌的聲音突然傳來:“大人,我這發現線索。”
段飛走了過去,只見石斌指着一棵樹的根部,說道:“大人,樹下的土有被新挖過的痕跡。”
段飛定睛一看,樹下的土果然被翻過,還有人移了堆草過來,向遮蓋住挖掘痕跡,可惜做得不夠完美,接過被石斌看穿了。
“挖開看看下面有什麼。”段飛說道。
石斌開始挖掘的時候,郭威他們也有發現,都是些新挖的土坑,等他們開始挖掘的時候,突聽石斌那傳來一聲驚呼,段飛急忙過去,只見石斌面色煞白地指着土坑,說道:“眼……眼睛……”
刨開約一尺深的泥坑裡出現了一顆人眼,應該正是譚斌他們苦尋不得的眼睛,樑捕頭他們的眼睛。
聽到石斌的遭遇,其他人在挖掘時便小心了許多,果不其然也紛紛挖出了眼珠子,有一隻的,也有兩隻的,總共挖了七個坑,找到了五對眼珠子。
段飛吩咐石斌他們繼續尋找線索,同時跟管簫寒分析起來:“七個坑……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莫非代表北斗七星?”管簫寒說道,不過那些坑的排列卻與北斗七星的形狀毫無關聯,很快管簫寒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竹林七賢?”
“追魂七魔釘?”
“索命七絕陣?”
管簫寒把帶七字的東西一連介地報出來,段飛白了她一眼,說道:“還七龍珠呢,別胡思亂想了,若是能找到別的線索,說不定其意自明。”
石臺周邊確實有不少人活動的痕跡,不過卻並不能簡單地與兇手聯繫起來,當大家都空手而歸的時候,段飛卻突然擡起頭向上望去……
一株大槐樹斜斜地長了出來,將整個石臺的天空給遮蔽住了,石斌很快就爬到了大槐樹上,等他來到石臺頂上時,他頗有些興奮地叫道:“大人,樹枝上掛着一條白紗,好像是從什麼布片上被刮下來的。”
“取下來給我看看。”段飛說道。
石斌小心翼翼地接近那條白紗,卻突然喀嚓一聲一腳踩斷了腳下的樹枝,險些跌下樹來。
“阿斌,你最近吃得太多了。”郭威在下邊取笑道。
石斌爲自己申辯道:“樹枝早就陰裂開,稍微加力就斷了,我已經很小心了。”
段飛說道:“兇手處處不留痕跡,或許這便是爲何那條白紗未曾被他取走的緣故,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看我的。”石斌看準白紗方位,突然一躍而起,抓住白紗之後身子已經半在崖外,不過他腰身硬生生的一擰,回首打出腰帶捲住了一條粗枝上的枝椏,用力一奪,終於借力落回到石臺上。
“笨蛋!”段飛走過去給了他一爆栗子,石斌正得意洋洋想報功呢,突然就給打得一愣,段飛罵道:“你這個白癡,若是那根樹枝也斷了怎麼辦?今後不許再像這樣無謂冒險,記住了嗎?”
石斌摸摸頭,嘿嘿笑道:“不是還有飛哥你在嗎,就算我真跌下去,飛哥你也一定會有辦法救我的。”
段飛瞪了他一眼,取過他手上的白紗,在眼前一看,白紗果然是從衣服或布片上被樹枝掛下來的,這是很普通的紗布,單從質地上看不出來歷,白紗已經泛黃,有些年頭了。
段飛對布料沒什麼研究,便將它交給了管簫寒,管簫寒一看就道:“這是極普通的棉紗,只要有織機和蠶絲,誰家都可以織出來,正因爲如此,這種布料很便宜,一般較富裕的地方早已不穿這種棉紗衣服了,也不會有人遠距離販賣這種布料,從織藝上看手工也很粗劣,可以肯定它定是本地土產,應該有幾年歷史了,從這塊薄紗上只能看出這點線索。”
石斌很快從打擊上恢復過來,他說道:“很顯然男人是不會穿這種衣服的,這應該是女人身上掛下來的,兇手很可能是個女的,或者是一男一女的夫妻殺手。”
段飛的手一揚,石斌這回躲得可快,他嚷嚷道:“大人你幹嘛又要打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段飛斥道:“這還用說?你剛纔爲了拿這一小塊布條就差點摔死,你覺得兇手會有多好的輕功,在樹梢上輕點樹葉,凌虛微步地飛來飛去?真有這麼好的功夫,她也不用躲了,出來殺光我們都行!”
石斌吐了吐舌頭躲到了郭威背後,段飛還沒放過他,說道:“遇事多動動腦筋,錯一次不要緊,一錯再錯我可要罰你回寶應縣去了。”
管簫寒笑道:“公子請息怒,公子不如給我們解釋一下這白紗究竟是怎麼掛在樹梢上的吧。”
段飛哼了一聲,說道:“這還用解釋嗎?剛纔你已經說了,下點藥物,再用點道具,就能讓樑捕頭他們自相殘殺,這白紗就是從道具上掛下來的,樑捕頭他們出事之時兇手就在樹上,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樑捕頭他們全中了迷藥,然後用類似風箏的東西劈着白色紗衣在天上亂飛,黑夜裡本來就看不清,何況樑捕頭他們還中了迷藥,於是以爲真的看到了鬼影,這是很簡單的推理,你們跟了我這麼久了,早該想到這一點了。”
大家都覺得段飛這股火氣來得有點怪,誰也不敢頂嘴,乖乖地哦了一聲,段飛似乎有些急躁地來回踱了幾步,然後大聲說道:“兇手在山中定有可供藏匿之處,而且離此應該不遠,大家擴大搜索範圍,地毯式搜索,找不到兇手絕不下山!”
管簫寒若有所覺地微笑起來,石斌他們卻沒沒有覺察到,只是有些憂心地把命令傳達開去。
搜索在繼續進行着,五十來人在茫茫山野中就像是丈二大鍋裡的芝麻粒兒,渺小得可憐,搜了一下午也才搜索了一小片地方,眼看太陽漸漸落下,有人開始擔心起來。
“大人,太陽快下山了,我們是不是也該下山了?”管簫寒怯怯地靠近了段飛道。
段飛讚許地看了她一眼,嘴裡卻大聲說道:“沒有抓到兇手誰都不許下山!”
又過了一陣,太陽躲入了雲層之後,山上頓時暗了下來,管簫寒再次提出要下山的請求,這一次陸康也加入了勸說,段飛依然毫不鬆口。
當太陽捱到了西邊山頂時,陸康坐不住了,他強烈要求下山,大家不走他一個人走,管簫寒指着李玉英勸道:“大人,您有滿天神佛護身,自然不怕那些冤魂近身,不過……您總得替大家着想呀,玉英還等着換洗身上的衣物呢,明日一早再回來搜索不遲呀。”
段飛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道:“那好吧,大家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大家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釋然,帶着搜到的證物,下山去了。
走過一個拐角,管簫寒悄聲問道:“公子是否打算派兩個人留在山上?”
段飛搖頭道:“今天沒有帶合用的東西,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爲好,有了我示敵以弱之計,今晚山上定會非常熱鬧,我倒要親耳聽聽那冤鬼是怎麼嚇唬人的。”
管簫寒也輕笑一聲,說道:“可惜我功力盡失,否則今晚便可替公子抓到此獠,現在只能坐看公子發威了。”
大家下到山去,在村口翹首以待的譚斌總算鬆了口氣,他迎上前去,說道:“大人辛苦了,擡回這許多東西,定是大有所獲。”
段飛搖頭道:“雖然有些收穫,不過距離抓住兇手還早得很,倒是又多了不少迷惑,還要請教譚大人啊。”
譚斌笑道:“這個不急,下官已備好熱水,段大人沐浴更衣後再慢聊不遲,大人請勿怪,這是本村風俗,大人進了冤魂谷,回來之後定要用菖蒲與穿山甲的殼泡過的水來洗身驅邪。”
段飛啞然失笑,說道:“好吧,明日我打算帶三千兵馬入山,你叫村民們多準備點菖蒲與穿山甲來泡水吧,對了,本地還有什麼風俗啊?譬如說墳墓裡是否要擺幾根木塊?”
譚斌向捆紮好帶下山的那些木塊望去,訝道:“這倒是未曾聽聞,那天挖掘屍骨時下官並未注意……連陸康都不知道下官更不知道這些民俗了,不如下官將村中最老的長者和村長一塊叫來問問如何?”
段飛說道:“好吧,譚大人,你可知道這事本來不用這麼麻煩的,你帶人上山挖掘屍骨的時候稍加留意就知道這些木頭是做什麼用的了,來到現場正確的做法是小心處理證據,將一切記錄在案,如此一來就算現場事後被破壞,也可以循着記錄得知現場的詳細情況。”
譚斌汗然道:“段大人教訓得好,下官知錯了,下官也明白記錄現場的重要,不過當日看到如此多的屍體,下官完全懵了,只顧得挖掘屍體計算人數去了。”
段飛說道:“好了,這也不算什麼大錯,只不過這個兇手埋葬人的手法有些古怪,若是能夠查明他的手法,或許能夠在推斷他的心態方面更進一步,本官帶他們去洗澡了,譚大人忙你的去吧。”
段飛沐浴後只覺神清氣爽,一天一夜的長途奔波加爬山查案似乎都成了過去,菖蒲和穿山甲殼燒的水有一股奇特的清香,可以去除某些臭氣,還能祛風止痛,散寒除溼解乏,對剛從陰溼地方出來的人確實有好處,不過所謂驅邪功效卻有待考證。
段飛換上一套常服,出來時只見譚斌已經招來幾個老頭老太,大家一起在村長家等候多時了。
大家一陣拜見,好不容易坐定之後段飛問道:“譚大人想必已經將本官的疑問轉告大家了,不知有誰知道那些木條究竟是幹什麼用的?”
大家一起搖頭,已經年過古稀的村長說道:“回大人的話,咱們村裡沒有這樣的風俗,據我所知周邊的村鎮也沒有聽說過在墓裡塞木條的。”
陸康插嘴道:“大人,剛纔小的想了一會,覺得這些木條會不會是用來支撐墓穴的?那個斜坡挺陡的,沒有木架撐着或許早垮了。”
段飛說道:“是有這個可能,不過你也見過那些木條了,用來支撐墓穴是否短了點少了點呢?每個墓葬剛好六根,似乎埋葬的人身高不同木條的長短也不同,這究竟是爲什麼呢?”
陸康搖搖頭,說道:“這我也想不通了。”
段飛見問不出什麼,他說道:“既然本地沒有這種風俗,那定是兇手的奇怪佈置了,回頭本官好好想想,現在本官另有個問題要問諸位長者。”
老村長說道:“大人請問吧,我等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段飛說道:“敢問諸位,山上有冤鬼的傳說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傳開的呢?”
老村長毫不猶豫地答道:“回大人的話,這個傳說早就有了,聽說是秦朝的時候……”
老村長開始說起冤鬼的故事,據說秦朝時酷吏橫行,有一對情侶被冤枉,男的死了,女的被侮辱後在陰氣最重的子時中懸樑自盡,她死的時候穿着一身紅,還留下了一份滿是詛咒的遺書,囑咐家人將她葬在堯山下那座陰氣逼人的山谷中,經過七七四十九天之後變成了冤鬼,將仇人一家殺了個精光,不過她的冤魂依舊沒有超生,而是留在了冤魂谷中繼續害人。
類似的故事段飛聽過N個,N約等於無窮,從故事中根本聽不出一點真實的東西,估計不知是哪一代的山南村人爲了嚇唬小孩不許他們上山瞎編出來的故事,卻被人利用,作假成真了。
好不容易聽完村長的訴說,還要忍耐其他老人不停的插話,段飛終於找到機會說道:“冤鬼的故事且不提,請問大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聽到山上有鬼在哭鬧的呢?”
這個問題段飛也曾問過陸康,不過顯然上了年紀的人才知道正確答案,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出自己的記憶,有的說小時候就聽過,有的說幾十年前,究竟是三十年前還是六十年前卻記不清了。
“你們都別吵,這事我記得最清楚。”一個老婦激動地叫道。
大家都安靜下來,只聽那老婦說道:“這事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年冬天,我懷着二娃子的時候,山上開始不安靜,幾乎每晚鬼哭狼嚎都要鬧上一夜,就在我分娩的那晚,山上鬧騰得厲害,我嚇岔了氣,我那二娃子……活生生地給那惡鬼害死了啊,你們誰敢說比我記得清楚?那是天順六年的事,我記得清清楚楚。”
段飛對這種年號換算很不在行,倒是譚斌很快換算出來小聲說道:“天順六年也就是五十八年前,山上埋了一百六十五具屍首,若是按照大人判斷的,兇手每年只殺一家三口……也就是五十五年,相差不大。”
段飛點了點頭,雖然說連環兇手一般抖很準時,不過有時因爲天災人禍而導致有一兩年沒有出手也是常事,五十八年,這個兇手還真夠執着的,不過兇手就算是從十五歲出道的,現在也已經死七十三歲高齡,他還能身手敏捷地爬到樹上?還能躲過自己的搜捕嗎?看那老太的模樣,段飛不禁又搖了搖頭。
有人對老太的話表示質疑道:“老嬸子,你記得是沒錯,不過在那年之前山上就有過鬼叫的事,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天天跟我爹上山打獵,晚上都經常在山上呆着,我就曾經聽過山上有鬼喊鬼叫的聲音,還不止一次,好像都是年底前吧。”
此人的話立刻遭到大家的反駁,鬧了半天都還沒有定論,段飛舉起雙手示意大家靜下來,斟酌着做出總結道:“大家的話我都聽清楚了,現在我來總結一下,王大嬸記得最清楚,成化六年……也就是五十八年前的時候,山上鬼喊鬼叫的聲音就頻繁起來,而且傳到了山下,在此之前大家只是偶爾聽到,若是在山裡就能夠聽得清晰一些,多一些,越往後這個鬼越來越神通廣大,甚至逼得大家每個月都要山上向他燒香供奉,這麼說大家都沒意見了吧?”
大家連連點頭,老村長讚道:“大人不愧是讀書人啊,給大人一說,我也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對啊,就這樣沒錯。”王大嬸與那老獵戶也沒了話說。
段飛說道:“看來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了,好吧,本官想問的都問完,辛苦大家,大家可以回去了。”
老村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段大人,聽說你神通廣大,能夠呼風喚雨捉鬼除妖,大人今天山上去看過了,不知在山上作怪的究竟是人是鬼?”
段飛很肯定地說道:“或許這世上真的有鬼,不過眼前這個卻是人無疑,雖然他想盡辦法裝神弄鬼,卻瞞不過本官這對可洞徹一切虛幻的神眼,大家請放心,等本官將這個兇殘的殺人兇手抓獲的時候,本官會將他裝神弄鬼的手段解說出來,大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