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天黑漆漆的,海安鎮已經安靜下來,除了更夫的梆子聲外只剩下崗哨們湊在一起聊天的低語。
“什麼人!”一個哨兵舉起槍桿喝問道。
“是我。”黑暗中走出幾個人來,那哨兵急忙收槍站好,笑着恭維道:“原來是史大人,這麼晚了史大人還親自巡察呀。”
史羽峰道:“不,我帶幾個弟兄出城辦些事,大夥都辛苦了,再堅持幾日,案子就要破了!”
一行人漸漸遠去,那哨兵轉身呸地吐了口痰,說道:“再過幾天再過幾天,都不知道說多少回了,到底有完沒完啊!”
另一個哨兵說道:“說不定真的快破案了,你沒聽說嗎,新來的那個小捕快可神了,今天他們差點就逮着了兇手,據說那個兇手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小小年紀就殺了這麼多人,絕對是天殺星下凡,大夥兒都小心些,別不小心撞到了那個凶神啊。”
“他是凶神那小捕快又是什麼?”又一個哨兵湊趣道。
那哨兵道:“那還用說?不是天魁星就是天巧星,也就是及時雨宋江和浪子燕青能夠製得住那黑旋風李逵了。”
《水滸傳》成書於元末明初,經過評書百年流傳,普通百姓也已耳熟能詳,是以纔有以上一番對話。
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一個黑暗角落,一雙微眯的眼睛裡閃爍出銳利的光芒,他身穿黑色夜行衣,趴在牆頂上,目送着史總捕他們一行人叫開城門出了城,當城門重新閉攏之時,他才收回目光,冷冷地掃了那幾個哨兵一眼,心中冷哼一聲,窩着身子掉頭而去,目標正是衙署。
段飛他們隨着史捕頭出了城之後才擡起頭來,之所以遮遮掩掩地是因爲他們幾個人要去做的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事,一旦見了光,那可就是真的死定了!
“阿飛,你確定真的必須這麼做麼?”事到臨頭史羽峰仍然有些猶豫地問道。
段飛很肯定地堅持道:“是的,兇手殺人的目的很不簡單,從縣衙投書開始,他一直想告訴我們什麼,但是卻被很多人忽視掉了,這個案子絕對是仇殺,但是王德全他們一家卻堅決否認,這很讓人懷疑,那些替兇手遮掩,假造現場的人無疑就是王家人自己,這是爲什麼呢?他們有什麼秘密害怕被我們發現?這個案子到現在剩下的疑問已經不多,眼前這個疑問只能通過這個辦法來解開。”
史總捕嘆了口氣,眯着眼睛向遠處望去,黑暗中有兩盞燈籠特別地醒目,那是王家的墓園……
高高的圍牆圈起一大片地,在墓園大門前有一間單獨的屋子,王家派來守墓園的人就住在裡面。
嶽玉麒被段飛支使着去給守墓人下迷香去了,迷香是史總捕提供的,當段飛突然告訴他要做什麼的時候史總捕真的嚇了一跳,望着嶽玉麒熟練地撬開門進了屋子,他憂心忡忡地道:“阿飛,你怎麼把嶽少俠也帶來了?”
段飛笑道:“放心吧,玉麒不會說出去的。”
史總捕搖搖頭,只見人影一閃,嶽玉麒已關上門反身回來,他有些興奮地說道:“成了,我用了兩倍的量,那兩個傢伙至少要天亮纔會醒來。”
事已至此,史羽峰咬牙道:“好,咱們進去吧!”
五人翻牆進入了墓園之中,爲了不留痕跡,段飛還讓嶽玉麒先攀援爬上牆頭,然後才丟下繩索,將大家帶上去,這樣就避免用撓鉤留下印痕。
史總捕熟悉地來到一座墳墓前,指着墓碑道:“這就是王德全大兒子王善謙的墓了,真的要挖嗎?”
段飛用自己的行動回答了他,嚓地一聲響,一鋤頭鋤在王善謙的墳頭。
第二個動手的是嶽玉麒,見此情形,史羽峰和楊仵作也動手了,大家悶不做聲地一陣猛挖,很快便入土三尺,叮地一聲,嶽玉麒的手被震得一麻,他脫口驚呼道:“我鋤到了,居然是石頭的。”
“不錯,確實是石棺,王家慣用石棺,他們家有個遠親就在海安鎮上專賣石棺,做殯葬生意的。”史羽峰說着跳入坑中,用簸箕把土拋上地面,石棺漸漸地露了出來。
段飛和嶽玉麒、楊森這個時候倒成了閒人,看史羽峰和楊仵作的熟練手段,這三人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心道:“他們以前是不是常這麼幹啊……”
史總捕低喝一聲,用力將石棺的棺蓋掀了起來,楊森及時點燃一個火把遞了下去,楊仵作接過火把俯身到棺中,有棺蓋遮擋,火光不虞有人發現。
楊仵作剛俯身下去便發出一聲驚呼,段飛原本屏住呼吸向天望着,聽到聲音忙靠近了低聲問道:“怎麼樣?”
楊森與嶽玉麒也好奇地探頭向下望去,只聽楊仵作興奮地說道:“果然有些蹊蹺,屍體的臉上竟然戴了個面具,這面具的式樣我還未曾見過呢。”
段飛忍不住跳下坑去,楊仵作在右,段飛在左,他同樣俯身下去,只見館中積了不少屍水,臭不可聞,好在屍體穿着整齊的衣服,又戴了面具,總算沒有什麼令人做噩夢的情形出現。
然而屍體臉上戴着的面具還是讓段飛嚇了一跳,只見那是一張慘白的臉,眼睛微眯細長,嘴脣紅豔豔地微微張開,陰森恐怖的冷笑若隱若現,令人打心底透涼。
仔細看了一眼之後段飛便很肯定地說道:“這是一張日本武士面具,楊仵作,看看還有什麼特殊的陪葬品。”
楊仵作從懷裡掏出一隻竹製的三爪抓,放入屍水裡撈索起來,不一會便又撈起幾樣東西,一把陪葬的東洋刀令人面面相覷,一隻瑪瑙八阪瓊勾玉也被段飛認出了來歷,割開屍體胸前衣服,一塊圓鏡露了出來……
一股寒意從髮根直流到了尾椎骨,段飛悶聲不響地轉頭爬上土坑,走到遠處吸了口新鮮空氣後才低聲說道:“蓋起來吧,不用再看了,日本武士面具加上日本傳統的三件神器陪葬,可知死者的真正身份是一名身份不低的日本武士。”
“什麼武士,分明是一個大倭寇!”嶽玉麒咬着牙恨恨地說道。
段飛點點頭,說道:“不錯,王家長子竟然是個日本武士,那麼他們家的其他人呢?他們是逃難來我大明的還是另有目的?把一切還原,咱們回去再說。”
大家一起動手把墳墓重新堆起來,最後的修飾工作由史羽峰和楊仵作負責,他們要儘量使那墳墓恢復原狀。
大家離開墓園之後找了個地方丟掉工具,用特製的藥水清洗雙手,衣服直接燒掉換新的,全身都用薰香薰了一遍,忙了這麼一陣,回到鎮上後大家的臉色依然很難看。
回到衙署之後大家各自分頭回去洗澡,打算吃過早飯再聚在一起商量,段飛快步回到自己房前,只見石斌和郭威都不在門口守衛,段飛神色不變地低頭望着門口,只見地上撒着一層薄薄的麪粉,幾隻清晰的腳印印在他的門口。
段飛拿出那張鞋樣與門口的腳印比了比,臉上隨即露出了一絲笑容:“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