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龍女聞張入雲言笑知他戲謔,只盈盈一笑,張入雲在旁見了忽然想起道:“即然成了師徒,總該叫我見一見你的真面目,不要再用些草根樹葉做遮掩了!”
聽得這句話,靈龍女知道其師已看出自己尋了花根與花莖搗碎了塗抹在臉上,她當日爲柳鴇強買了去,曉得日後貞潔難保,因幼讀經書知道一些藥理,是以被老鴇帶回西湖的一路上仔細留意相沖的花草,她又得眼盲心細,一日遮掩一點,才得做的不爲人知,終究娼窖裡諸人都騙了過去。今得張入雲開口,也早爲臉上的生澀惹得煩了,便道:“那還請師傅稍待,弟子且回房中尋熱水清洗。”
張入雲笑道:“不麻煩了,這些花粉留在你臉上久了,一時也不得清滌乾淨,我也只是一句玩笑話,待日後你慢慢打理吧!”當下裡,張入雲因已收了靈龍爲弟子,便也不再藏私,即時便將自己一身皮膚可得呼吸的密法相傳,以爲她日後代目的功用。
靈龍女大喜,細心受教,可這一門功夫全在身體力行,並不只是光靠智慧過人才得完備的,一時上靈龍雖將所有精要全都記熟,但真要得些氣候,只怕非一兩年功夫不可。師徒二人於大樹下傳藝良久,張入雲終是怕靈龍子貪多過濫,只將義理傳完,便打發她回房歇息,待見女弟子裙環輕擺,移步回自己房間,少年人不由取首望天,手指風中殘雨,搖頭苦笑,不只自己今夜受了弟子,到底做的是對也不對!
自第二日起二人即有師徒名份,張入雲傳藝時便再不顧忌,言傳身教比往日還要盡心盡意,靈龍女天資卓越,自此後便得突飛猛進,雖二人只相授了五六日功夫,但白陽圖解前十十七解已然盡曉,又得了峨嵋心法,便是拳法也爲張入雲精揀傳了她十三式。
這一日張入雲見離傅潔羽師徒會期不遠,便與三女告辭,臨行時除身上一點碎銀,其餘金銀全部留下,更將龍陽劍與六枚金燕鏢留與靈龍女防身,行前吩咐道:“我看這庵堂中的姑子倒不像是正人,我一去後只剩你三位單身女子,還是嚴謹些好,你雖然於這幾日內授的一些技藝,但並無一點與人交手的經驗,終是以趨避爲上。”
靈龍子聽得師命,自是恭身領命,張入雲知她心細如髮,如遇機要只比自己還要周全,便不再多言,倒是自己這一走好讓香蘿二女擔憂,生怕自己今後再無依靠,又墜人惡人毒掌。張入雲無奈,只得苦口好一番勸慰再將二人安撫,再又行前賣個神通,凌晨時分駕風飛縱上天,由三女目送自己遠去,香蘿二女此時才知對方是位奇人,如此心上才得安寧。
張入雲因怕自己錯過會期,一路上只急飛猛進,不過半個時辰便已趕在括蒼山一帶,因是乾坤教根本重地,縱是他近來功力大進也不敢放肆,因又想着事前際會傅潔羽師徒,特意又往東趕了二三百里,與金華縣郊外師徒必經之地守候。
因在山前枯等,好生不奈,左右無事,便將顧老人所贈的落紅刺取了出來演習。果然這件老人年輕時縱橫得意的法寶非比尋常,張入雲只略用丹氣推動便能操縱自如,而且這落紅刺別有一功,因是做了月環狀,極善堅守,且刀光隱蘊,飛行時極不容易爲人察覺,三兩日下來爲張入雲練的熟了,本是金剛般的圓月刀刃竟可化做一條白線,於空中蛇形遊走,威力至大便是成方的巨巖只一被纏上也頓時化爲粉屑。少年人平生第一次操動飛劍一流法寶,見有些功效自然喜不自勝,可因想着自己日後練劍,卻又並不着意將落紅刺身劍相合,只作護身法寶運用。
這一日晴空萬里,張入雲正於山間坐守忽聽見空中雲頭風聲有異,他耳目均是過人的靈秀,取眼探視,便察得是有人物於空中飛渡,當下忙隱匿起身體,悄悄上了天際,見來人果然是傅潔羽師徒二人,大喜,忙顯了身將兩人攔住。
此時的夏超光已換了童子裝束,身後直縛了一柄比他人還要高出一載的巨刃,胸前又用麻布纏了一個錦盒,腳蹬麻鞋,臂膀上套了三柄飛刀,煞是威武。而傅潔羽側亦如昔日一般的儒生打扮,只是眉宇間氣色氣靈了許多,想是這數年來道法進步不小。二師徒見來人是張入雲,先得一驚,再聞對方稱是師祖遣來相助,這才放了心。而傅潔羽數年後再與張入雲照面,卻有些不好意思道:“當日在鄂州城內與兄一聚,小弟卻將身世來歷諸多隱藏,心中好生有愧,今日還能得張兄相助,更是叫小弟汗顏!”
張入雲笑道:“哪裡!傅兄爲師門機要事,自然要着緊些,說來小弟也有對不住兄臺的地方,當時傅兄爲小弟打造的那十二枚金燕鏢,如今已被小弟折損了十之七八,不知道超光兄弟有沒有告訴你呢!”師徒二人聞言不由一陣好笑,當下且落雲頭先與張入雲敘舊。
正當三人落定,卻忽見得眼前一道赤光驚現,過了好半日功夫遠處西北方向才傳來一聲震天價的霹靂。張入雲三人都是修道之士,見這赤雷遠在天邊卻還能得這般威力,端地是非同小可,當下也不顧多言紛紛縱身上了山頭,取眼望西方天空望去,就見本還是晴朗少雲的天空,此時西面竟已被紅雲佈滿,遮了個無邊無際,滾雷也似的直往衆人存身處涌了過來。
張入雲目光最利,就見紅雲駕前,有一道人正在氣急敗壞的飛着,身後一道白光卻似閃電一般的相趕。一時上張入雲看的清楚,原來那道人正是武當鷗鷺子,可是不知怎地,他這位武當上代長老,此刻竟是如此狼狽,被身後白光如鋼鞭也似的追趕着,瞧起服色,還帶了好些傷。不過到底他年高功深,雖是重傷之下,仍舊是步履如飛,縱是身後白光迅捷,多時裡卻也奈何不了他。
見來的紅雲白光有異,張入雲心頭便是一陣搖晃,再想着來的是鷗鷺子這老道,少年人心頭忽得警醒,忙於身旁傅潔羽道:“傅兄還請在此稍歇,待小弟前去打探一番,二位最好不要跟進,許是來人有些猛惡也不一定呢!”話聲中張入雲已是起在了雲頭,他自得馭氣飛遁,天生的要比一般仙人來的迅捷許多,只一個白虹經天便已閃身堵在鷗鷺子身前。鷗鷺子這許多日裡受了身後二人大苦,好容易覷着空子使分身法兒將原形脫出,早已是驚弓之鳥,見有人阻攔自己,想也不想便將天罡劍排出,不顧厲害只往張入雲攔腰斬去。
少年人見他出手即是殺着,好沒一些道理,自己過去兩番裡都深以其行徑爲恥,如今功力精進,幾近了大成,見眼前天罡劍精光暴漲如匹練也似向自己殺到,少年人雄心熾起,一聲斷喝,便將左手兩指探出,身形在空中一虛一實,竟輕輕巧巧佔了手中流星指力將歐鷺子多年成名的利器收在掌中。
老道人此刻幾是油盡燈枯,不想一個照面就被來人奪了自己身心相合的飛劍,連運內力回掙卻被對面少年人一番牽引將自己內力化解,再望身後紅雲白光追逼的緊,心急火燎再也忍受不住,張了口便是一陣鮮血狂散。他本就生的極矮,此時身心俱萎,三尺身軀幾化得不成人形,頭重腳輕,便已從雲頭栽了下去。
而此時身後紅雲與白虹盡皆趕到,因是恨得道人很了,就見紅中赤雲翻滾,一個閃電便將一記神雷劈下,只落老道顱枯。張入雲見那神雷來的猛惡,知這一擊便得將鷗鷺子肉身震毀,到時若被他破了天靈走了元神,反不如現在好擒拿,爲此連忙取掌中天罡劍一引,將赤雷引過一旁,未想那雷動威力絕大,縱是自己加倍小心,也是將半邊身子俱都震麻了去,到這時張入雲才知道自己方纔有些託大,太不將天下英雄放在眼裡。
果然對方見張入雲竟將鷗鷺子救下,當即便生了火氣,就見赤雲連番滾動,凝成漩渦攪結在一塊兒,最後顯出一週身紅甲披身,腦後綠髮及腰的嬌媚女子來,可人物雖美,冷眼卻寒,雙目如噴寒霜只打得張入雲臉上一陣冰涼。再見那女子再又一個揮袖便自手中貫出一道千丈長的赤鎖鏈,晃眼便將鷗鷺子拿了,她用心狠毒,爲防歐鷺子再逃,鎖鏈鑽出已將老道人琵琶骨洞穿,再不得有機會外逃。張入雲見她這般殘忍不由也是皺起了眉頭,誰想對方纔將鷗鷺子拿了,便又轉身對了自己,面孔上氣憤,好似還有心與張入雲對質。
張入雲見她竟不認得自己,不由一陣好笑,正待與她答話,卻見那白虹此時也是駐身於一旁,一團精光涌過,方顯出一赤裸身體的粉堆玉砌的娃娃來,身後更背了一隻三尺來高的錦葫蘆,通體煙霞縈繞,更顯那童子靈秀超凡,異常可愛。至此時張入雲見果然來的是他二人,已然笑開了口。而對面童子卻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幾番辨認,終是認定了果是張入雲不假,一時裡已是熱淚盈眶,一個飛縱已是撲向張入雲懷裡。少年人一把將其抱過,大笑道:“我還沒來得及去太陰山找你,怎麼你反倒先到的中原找到我了?”
申百草此時早已哭的滿面淚痕,想要說些話分辯,卻又怎麼也開不動口。張入雲見他還是如往日一般愛哭的性兒,心上憐愛,不由一陣搖頭,卻又邊與他拭淚,再將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見申百草此時神光內蘊,靈元堅固,再不復昔日弱質,想這四年來,道法精進千里,無怪敢得下山來尋鷗鷺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