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楊碧雲見張入雲將自己師妹放了,不置可否,只得取目徵求師父的意思。曹靈鳳雖是嬌蠻但卻爲性傲故素來守信,當下只朝弟子點了點頭。楊碧雲見師父點首,袖袍翻動處,青索上縛着的鸚哥便已爲其放脫。
那綠鸚鵡得了自由,心上喜悅,只抖擻翎羽在空中上下歡舞,未知其主人此時卻是一臉的寒色,眼見之下,心裡一凜忙止了行色,另一隻鸚哥沉穩些,見此趕忙上前將其召回,如此兩隻鸚鵡重又棲回少女肩頭。當下裡翠羽紅裙白襖煞是分明,爲觀者一陣悅目。
女夜叉本就與張入雲有夙怨,不想今日反被他解了圍,雖是手下得了平安,但心上卻極不暢快,只是到底受人恩惠,不好再作臉色與人看,一時只與曹靈鳳冷聲道:“上官夫人,經年來你累次相逼,只怪我功行尚未完備才遭你相欺,待異日有暇自當來投落霞山相報,至時也讓夫人見識見識我石冥兒的手段。”說完也不與張入雲答謝,只看了看他口底一聲冷哼,招手便是一團綠光烈光,風捲殘雲一般的往天邊去了。
豔娘見那女夜叉爲張入雲所救,卻沒有一絲感激他的意思,爲此嘲諷張入雲道:“原來做好人,只能落的這般好處,那我今後可要再多多計較才能行善舉!”
張入雲受豔娘譏諷,知她一身戾氣難以教化,只當沒有聽見,他本有心將哀勞鴉與白猿勸走,但眼看曹靈鳳這邊廂師徒三人並四隻異獸,萬一對方要是棄信翻臉,自己一人倒真難應付,因此上未將鴉羣與白猿勸退,卻先行至毒龍師太身前冷聲道:“毒龍,我知你身上定有萬年斷續,今日你如將靈藥交我,我便饒你三人不死,不然,我殺了你師徒,照樣也能得手!”
毒龍師太不料張入雲心思縝密,見自己先時爲修補弟子殘臂,要斬白猿雙臂爲其補救,即刻就已猜到自己身上定備用好不容易苦苦向求,才得來的萬年斷續。當下先是大驚失色,後又咬牙切齒,只掙扎道:“什麼萬年斷續,我可沒有!你要殺就殺,何必諸多借口?”
張入雲冷笑道:“不想你與你那師妹周旋在一處只兩三年功夫,竟也學會她一套假仁假義,口是心非的本領。我拜你師姐妹所賜,可不是當日那般可以爲人欺哄的無知少年,你即說你身上沒有萬年斷續。那好!我便將你這兩不成人樣的徒弟剩下的雙臂也給拆了,你若是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兩人受苦不救,我就饒了你三人這一次,再不問那斷續一事。”
曹靈鳳聞張入雲要折周氏兄弟雙臂才得放脫三人,困她不知張入雲與這幹崆峒門下糾葛底細,只因見這年輕弟子又要犯上作亂,折辱前輩先人,心上又是一陣大怒,本已收回的劍光,當下重又祭起在空中。楊碧雲見師傅動手,不得已也將長劍取在手中,唯上官錦方纔吃了苦,見母親要再動手教訓張入雲,心裡卻極是高興,口哨中也指揮靈獸再趨近張入雲身前。
張入雲見曹靈鳳變卦,不由眉間即是一皺,他此刻因與毒龍對質,心中氣血翻滾,正在不樂,見對方又要持強與自己爭鬥,臉上一作,頓時即將周身殺氣放出。一時間只驚得上官錦座下靈獸感應一陣驚動,就連近處張入雲身旁的鴉羣和白猿也被其氣勢驚服,不由自主直往後退。
曹靈鳳見張入雲一身殺機好似利刃一般直指向自己,一個抵受不住,也是心頭一陣嗔惱,空中劍光隨之大漲。到底她是峨嵋名宿,一身功力絕高,片刻便將張入雲殺氣壓下,步步進逼對方。
正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卻忽然聽見一旁豔娘輕聲與張入雲笑道:“怎麼!你要搶奪別人東西嗎?這般事,我最愛做了!你方纔沒聽我話將小姑娘的指甲給我,那這靈藥我卻是要定了!”說話間,即有十四柄綠火縈繞的尖刀自肩頭透體而出。略一運動便在其雙掌之內上下翻飛,好似風車一般的滾動,那妖刀運動過處,衆人竟隱隱聽見其內好似有惡鬼哭泣一般的怪聲。
曹靈鳳初以爲豔娘不過是張入雲隨持的孤魂厲鬼,可如今一見豔娘飛刀,便知是用惡鬼本命精元揉和了冥火淬鍊的妖刀,況且那修羅刀刀質精工本就非常可觀,如此兩廂相濟更是厲害非常,心裡多少也有些驚恐,直至此才知將豔娘瞧的小了。再望張入雲身後看,那白猿和羣鴉並沒有一絲散去的意思,知兩者雖是惡物,但卻都有報恩的心腸。度算之下,弟子楊碧雲要勝豔娘只恐艱難,而自己要取張入雲性命,短時間之也是殊無把握,鷹猱又被張入雲傷了一雙,恐難敵對方白猿與鴉羣,幾番思量,雙方都是勢均力敵,最多也只是慘勝的局面。曹靈鳳才經愛女被虜,心上不免有欠沉穩,一時上心氣鬆懈,漸漸便將空中劍光收斂。
張入雲見此,也是大鬆了一口氣,值此又將臉轉向毒龍師太道:“毒龍,你可考慮想好了?”說完也不再開口,只捱得一刻,便舉步向其身旁的周氏兄弟走去。
周氏兄弟爲張入雲幾次三番的教訓,心上最是怕他,此刻見對方寒了一雙臉色,目光冰冷,直往自己逼近,收中更是恐懼非常,當下趕忙回首哀聲與毒龍師太道:“師傅!”
毒龍聞聲一嘆,只得顫着一雙手臂,自寬大的袖袍內取出一隻革囊,當下抖開囊口欲從中取出靈藥。不想在她手未持穩,便見眼前白光一繞,旋即手中革囊便已被攝去,再定睛看處,就見駐在張入雲身後的白猿此時已是雙手捧定那皮囊恭身奉上。一時間老師太想着自己縱橫天下數十載,今日卻被一隻披了毛的牲畜相欺,心中大憤,體內氣血直欲衝冠而出,哇!的一聲,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翻身又栽倒在地!
張入雲當下自白猿手中接過革囊,待看見毒龍氣發吐血,心上不由有些殘忍的快意,只是眉間皺處仍是教訓那白猿道:“爲人不可過貪,你即心向仙道更應緊守,何況這毒龍雖有諸多過惡,但到底不比她師妹玉音奸惡毒辣,你這般趁其積弱折辱對方卻是你的不是,我看你多年修行,至今不昧,只怕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那白猿奪過革囊只爲其內有諸多靈藥藏匿其中,一時見毒龍師太遮遮掩掩生恐爲人窺伺才這般手忙,老猿現時爲她飛劍將自己修煉多年的桃木劍毀去,恨之入骨,此刻見了老師太這般做作,卻是當面奪過,一來攜私報怨,二來獻藥報恩。不想反被張入雲教訓一番,它本通靈性,又是多年修持,轉側作想,知自己在一刻之內喜怒嗔癡盡犯,當下只驚的它一身冷汗,忙雙膝跪倒在張入雲面前,只埋身屈首再不敢起來。
張入雲見了,卻不受它的禮,但只白猿功力高強,不是自己輕易能挾制,爲此便往外踱了兩步,再相打開革囊,略一張望,便見其內果有一枚當日與沈綺霞一樣的玉丸,知其是萬年斷續,便伸手取了放入腰間皮囊內。一時又看見空中正振翅未有飛走的哀勞鴉,當下心念一轉,便取手再從囊內取出數枚丹藥,放在鼻下嗅探,當下又取了兩枚,收在手裡用力捏碎,旋又高高拋與空中道:“爾等多有負傷在身,此是毒龍療傷靈藥,取用一些倒也不算過份!”言畢,便又將那革囊拋回毒龍師太身前,並不妄取一粒丹藥。
一時毒龍師太三人見張入雲將萬里斷續搶走,只以爲可以脫身,周氏兄弟趕忙掙扎着身子將師父扶起,正欲退走,卻忽聞豔娘一聲嬌喝道:“忙着!張入雲放你等走了,我可還沒答應呢!”一時上曹靈鳳只道張入雲與豔娘二人唱雙簧,扮紅白臉,到最後還是要謀毒龍師徒的性命,場上又是一陣緊張,而此際張入雲也不知豔娘要做些什麼,只怕她惡態復萌,真做出些害人性命的事。
不想豔娘卻眼睜睜的移身至周氏兄弟身前,將二人金精劍與劍鞘一同取在手裡,正在張入雲面顯不悅之時,卻見豔娘已將雙劍拋於白猿道:“我不是那僞君子,做事最愛道理分明,那老尼姑剛纔將你多年修煉的桃木劍斬去,今由我作主,將他徒弟兩口長劍賠給你,倒也抵的過,你知恩圖報,爲主人着想,很趁我心意,今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做個親隨,好自修行吧!”
那老白猿聞聲先是一愣,再又見張入雲臉色迷惘,雖瞧神色似有意與豔娘爭辯,但到最後終是沒有開口,當下見其不置可否,爲求日後進身,卻忙於豔娘身前拜了三拜,一時豔娘甚是心喜,只讓它立在身後。而待白猿欲拜張入雲時,對方卻終是不授。
至此時白猿方將金精劍取在手底細觀,當眼之下,只是白鐵金精凝聚,因自己只是一畜類,難有爐鼎法力煉得此利刃,日後再經祭煉,煉至身心相合,雖不能算是至上的神兵,但卻要比自己一口桃木劍強上十倍,何況還是兩口,難得輕重長短無不一樣,一時上興高采烈,直爲有這般體恤屬下的女主人開心。
而另一邊廂毒龍師太知無計與張入雲爭鬥,就是被奪了雙劍,也是隻得鎩羽而歸。曹靈鳳不知雙方到底有何仇怨,但如今局面鬧的如此收場,心裡老大不是意思,一時吩咐將身一擺,即欲將他師徒三人卷帶了飛行。未料張入雲卻又開口道:“毒龍!你日後迴轉崆峒,與我帶句話與玉音,就說我張入雲大難不死,近來只在外奔忙,日後待我功行再有些進益,定要與她清算他年久帳!”當下毒龍師太聞聲,只是一顫,卻終沒作迴應。曹靈鳳見此,只又怒視張入雲一眼,便擺身遁走。
楊碧雲見師傅走了,一時卻大了膽子,行近一些與張入雲道:“兩年不見,張師兄竟能得此深造,真是可喜可賀,當日老君觀一會,竟沒認出師兄,當真慚愧。只是師兄此時功力精進,便心境卻好似有些濁亂,還望能及時收攏纔好,些許良言只爲我等終是一脈門下,還望師兄不要怪罪!”
張入雲知她聰慧,已認出當時的乞丐正是自己,又見她心底和善一出口就是有心向導自己,當下只輕笑道:“有勞楊師姐苦心!師姐放心,入雲今日雖狂放了一些,但到底緊守持正,不敢心生妖異,我與毒龍、玉音一事日後自有公論,到時師姐當能明白。兩年不見師姐功力愈發高強,小弟着實帶師姐歡喜,日後若有遇我六師兄,還望一併帶好,只說入雲多年不見心上掛念,望師兄一路安好!”
楊碧雲見張入雲開口提及李連生,知當日自己與上官錦在道觀外一番言語已被其聽了去,一時面上一紅,再不好意思言語,只得道聲珍重,便攜手上官錦並鷹猱一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