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娘見他一身殺氣凝重,略皺了皺眉,卻並不想勸解少年,只說道:“今次失利都是你太過依賴法器的緣故,十分本事,你只使出不到三成!你又爲資質所限天書仙術一節難以精進,若論神通法力,又不是一時便能夠促就的。阿雲!今日這樁慘敗,你實在是該琢磨些自己的本領了!”
張入雲沉聲道:“我本就不是一個有心向上的人!也無心去會其餘的乾坤授使,本想再過幾年待飛劍煉成再安心參研,如今看來,是不成了!”
隱娘笑道:“不錯,這兩年來,你實過的安怡了些,功力止足不進,也是意料中事。你的悟性很好,只是骨子裡總還是免不了一些惰性,這是你的一樁短處!你也長大了我也不想再對你說教,男子漢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你若尋法與邪月決鬥我絕不攔你,只是豔娘也是二雲觀中姐妹,今日被擄非你一個人事,你不要走的這般急,還是先將邪月手下的小丫頭在這裡拷問,待打探出其巢xue後,制了圖,你再一個上路不遲。若是你急着要上路,想帶了那小姑娘一人孤身犯險,我卻決不能答應!”
張入雲外表沉靜,腹內早已是翻江蹈海,若換旁人早不得聽從,幸是隱娘開口,這才勉強留了下來。果然隱娘元氣虧損極重,見他答應,這才散了強自提起的一口真氣,瞬即返了神魂,假死過去。隱娘五年功夫都是元魂離體修持,今日肉體雖不曾受一點傷,可氣血元神均在與邪月一斗中虧傷的極重,張入雲是個極內忍的氣性,見隱娘所受的傷比自己想像的還重,胸中怒火直燒得潑風也似。當下強忍心事,只一待屍姬將邪月手下推雲童女銀瓶的口信問到,便要上路。
不想纔剛起步,卻被兄長浮雲子攬住,一面伸手將豔娘遐觀玉遞在少年手中,一面解釋道:“這是豔孃的寶物,你還是帶在身上的好,不是兄長我爲人小氣,豔娘這一被那妖龍擄走,一身法寶定被蒐羅個乾淨,你到時與她朝面,將遐觀玉交與她,也可多得自救的威力。何況那冷龍將這雪魅如此看重,或有些機要也不一定!兄弟這一走好快,卻別失了心智,反又被人乘隙取了巧!”
張入雲得浮雲子提醒,忙道:“兄長遠見!”說着便將遐觀玉取在手裡,不想自己陽身與遐觀玉清冷和雪魅寒質相沖,當時便打了個冷戰,連忙將寶玉放在腰囊,一時查覺只豔娘遐觀玉便令自己難禁,若是冷龍又當如何!想到這裡少年人將心火又壓了好些,輕籲一口氣,振作精神,卻見惜霞又將受傷超塵的四星輪送來,也說爲師叔添些防備或與豔娘運用。
少年人聞言搖首,他今日就是爲誤用獸神爪壞了大事,此刻再想佔寶物威力禦敵,實不是他心喜,可想到四星輪豔娘運用的也是一樣的純熟,當下也收在懷裡,爲心中焦燥,再不願多耽擱一會兒,就連紅蓮和百草也未多作羅喧便飛身上了路。
張入雲一路也是往北就走,他這一回救豔娘知憑一己之力難以勝任,欲找段驚霆伸手救助,雖是先前對隱娘言及於此,可邪龍子一生浪跡天涯,匆忙間自己也沒有把握能找這他,仔細尋思只有長白山秋練峰或能尋得段驚霆一些消息,又正好向北,當時馬不停蹄便到了無色和尚修行禁地。可搜尋良久也不得段驚霆蹤跡,少年人爲此心下一沉,決意獨自一人上北海。
就在張入雲跋腳起行之際,卻撞上正來憑弔無色的蕭山君一家老少,二人也是舊識,不免寒喧一場。自得無色相助,蕭山君氣色大改,除修行精進妖氣更是散了許多,連帶着衆多侍妾與子孫也跟着受益,當時見了張入雲思及他與無色恩遇,很是熱絡。無如少年人心思不佳,眉頭只是深皺,待山君問起時,張入雲不便回答,只是假作自己尋方段驚霆不獲,心上有些煩惱。
誰料道山君得知他尋訪邪龍子卻是大吃一驚,幾番試探得知張入雲並不是爲尋仇才找得對方,而是請其聯手做一件事,這才鬆了心氣,避了門人告與張入雲自己一年前受段驚霆重託,曾爲他打通了一條地xue,足花了自己半年功夫,不如去那裡尋訪或能找得到也不一定。
張入雲不料段驚霆與蕭山君也有交情,十分驚訝,再見山君口氣雖輕,但目光卻又得沉穩,知道對方很有把握,當時一恭手相謝對方,便要開路,只在臨去時穎問道:“就不知道段驚霆請蕭先生打通這一路地脈是做什麼用的?若不介意,還請先生透露一二!”
蕭山君聞言露出些驚怕的意思,但面孔上卻又是一團喜氣,直再看了周圍無人,方壓低了聲音與少年道:“不瞞公子,段公子要在下打通地脈實有些促狹,他爲的是將北海一位妖人水府打穿,排幹了海水好下海與人尋仇!”
見蕭山君面露得意之色,張入雲不禁追問道:“就不知那水妖是個什麼來歷,段驚霆平日殺氣極重,該不要是濫殺無辜纔好!”
果然道人解釋道:“這倒不曾是,那瀆神判官仇霸海是遠近聞名的兇徒,手下也盡是爲禍四方之輩,西北海七千裡盡是他的勢利,段公子與之爲難若能將其除去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少年人心細,見蕭山君如此說法,定也是平日裡常受這瀆神判官的欺侮,見對方得意,不免笑道:“如此說來倒是以惡制惡,正相合宜的事呢!”說完爲趕路便與蕭山君告別,一時飛得急了不曾回顧山君,卻不想蕭山君見他氣勢洶洶的往瀆神判官處飛去,臉上又是添了一層喜氣,蓋爲一個段驚霆便夠了仇霸海消磨的,如今再添了殺氣騰騰的入雲子,瀆神判官的氣數想是該盡了!
張入雲改了方向往西北方飛去,雖是萬里奔程也不過半日功夫就到了,來時蕭山君交待的仔細,倒是很方便的尋着了瀆神判官的巢xue。張入雲本還當段驚霆出手,定是一個血山火海,未知仇霸海葫蘆洞門首竟是沒有一些打鬥過的痕跡。少年人長驅直入,連閃了五六重門徑也沒見得一些人跡,只是那洞府裡好不堂皇,寶物奇珍應接不暇,顯是洞內人走的匆忙,一洞的傢什一些也來得及帶走。張入雲心上疑惑,連查了十餘處也沒找到人影,正在頹喪,卻隱約聞到一縷肉香,那香味好生特別,雖只得一星半點,也激得少年人口齒生津,尋香覓跡半日,才從洞壁一不起眼的海碗粗細的孔xue中尋到了香氣的來路。
那孔xue雖小卻也難不住張入雲一身出神入化的縮骨功,不過半炷香功夫,少年人便穿行地府下百丈到了一方不過十餘丈深遠地廳,廳上正中安置了一方銅鼎,那肉香味正從銅鼎上飄散而出,先時只一縷香氣便讓張入雲不能自禁,此刻香薰滿腹自然更禁不得,當時吞了一大口口水,竟是咕咕有聲,張入雲向來在飲食上不下功夫,如此一方醜態,實是不好意思的厲害。
可他纔剛將口水嚥下,又聞得空氣中多了一道奇香,膩人心脾,只一息便是蕩人心魄,丹田氣血一番潮涌。張入雲不是未經人事的,自然知道是何來路,把眼過一旁,就見一水潭前正有一座金絲帳,奇香正從半避的帳簾散出,頃耳聆聽更可聽得一絲女子的嬌yinsheng。見這般陣仗,少年人不由皺了面孔。可左右環顧卻又不見段驚霆人影,就在張入雲疑心時,卻見水潭邊泛起一兩聲水浪響動,循聲看去,原來是一石角上正垂了一道墨玉釣竿放了水晶線與潭中,那響動正是魚竿上魚浮扯的水聲。
張入雲一見心驚,待凝神再看這才解了心中疑惑,當時也做了石塑一般一動不動,直過得頓飯功夫,那魚浮終於往水底猛地一沉,同一時間墨玉竿也是一抖一送,甩竿過處便見諾大的一團白影自水潭下提起,重重甩落在地xue青石上。張入雲雖知釣出來定是魚靈精怪一流,可一見那倒地的獵物仍是不禁大吃一驚。原來摔倒在地上的卻是一尾人魚,下身生了如人腿一樣的雙鰭,雖說是妖物但一身細肉白的刺眼,本就是柔媚的婦人模樣,此刻一身水溼卻被生生甩倒在地,嬌吁吁的聲聲痛吟更是添其妖豔。
再看水潭前cha魚竿的石角此刻卻已起身做了人形,正是張入雲四處找尋的段驚霆。張入雲與他多時不見,不想他一身內養功夫又是精進,當時讚道:“不想你這內視觀庭的功夫有這多進步,無怪我身落此處時竟窺不得你行藏!”
張入雲這面說話,不想起身後的段驚霆卻是將臂一抖,掌中墨竿在空中舞了一個半月,倒在地上的人魚又被少年二次重重摔落。原來那魚人見張入雲開口,以爲可段驚霆心神,當時乘隙欲咬斷了腹中金鉤逃跑,不想段驚霆眼毒早看出她還留得餘力,爲魚人落在自己手中還思逃遁,有心給她嘗幾下好的,手中魚竿不停翻舞將個魚人甩了個七葷八素,與巖壁上蹭落了好些魚鱗,當時掉落在地,叮叮噹噹好生悅耳。再聽他罵道:“想不到你還真願意做泥鰍,即如此,且把你這一身滑膩膩的魚鱗剝乾淨了,再看你還有力氣鑽摩了!”話聲中,手腳仍自不休,直待魚人口中發生嬰兒哭泣一般的哀求聲才稍作停頓,可爲了懲戒對方又是二次甩動釣竿,毫不憐惜,魚人這才知曉他厲害,再不敢施詭計,口中也止了啼哭,只一待段驚霆稍稍放縱便將腦後一片七彩魚鱗忍痛拔下丟於其面前,叩首求饒,少年人這纔將魚竿放下。
張入雲見段驚霆一收竿,魚女便伏在地上一陣狂嘔,顯是被他折磨的很了,後見段驚霆在錦鱗到手還不將魚女腹中釣鉤取出,不由皺了眉道:“這人魚即將終身禁制交在你手,聽由你指揮,段兄也該將她放了吧?”
段驚霆冷笑道:“你懂個屁!我這纔剛剛起手,後頭更有她哭的時候呢!你這濫好人只知道替人求情,卻不知道她日常慣食人肉,能長的這般細嫩怕不吃了百人?哼,還都是你向日最爲寵讓的美女!是不是我說了這些,你覺得好一些了!”說話間又叱聲人魚將身上傷口復圓,果然就見那美婦人一樣的人魚周身水油一樣的肌膚一陣白光氾濫,待光芒收起,本是遍體鱗傷的身軀重又恢復得個細皮白肉的婦人模樣,張入雲看在眼裡知這般妖魅多有奇術,爲此只得搖首苦笑,再不問眼前是非了。
再待那婦人好一陣肯求,段驚霆纔將金鉤收去,一待去了禁制,妖物臉色便又是一層恢復,只爲自己本命相關的錦鱗落在對方手裡掙扎不得,還是不敢離去。且人魚對銅鼎中香肉極是垂涎,也捨不得就走,因此刻已聽命於段驚霆,不免將眼睛牢牢的打在銅鼎上,不停將哀求的目光投在主人眼底,以求段驚霆允許。及至少年人一揚手,這才歡天喜地的搶身到了銅鼎前,也不顧鼎中熱湯,伸手便從內裡取出一團雪團也似的肉塊,大喜,顧不得脣角滿是口涎,張了滿口尖牙便自咬落,吃相極是難看,弄的一頭一臉的腥羶,也一絲不在乎,且爲得美食,喉頭更是傳來一陣陣的喜悅的*聲。段驚霆聽了惹厭,一聲驚吒,人魚這才止了聲響,細聲吞嚥,好一會兒纔將香肉吃光,意猶未盡,回望主人,卻也知道不能再得允許,只好安心回到段驚霆腳下,跪倒地上由主人發付。
張入雲不慣這些馴服妖獸的勾當,因見魚人一副饞相,忽然醒覺,不免向段驚霆問道:“你到底將這些人魚餓了多久?這人魚也算是靈獸,怎會變作這副吃相?”
這句話倒是問到了段驚霆得意處,竟不再譏笑對方,而是藏不住的得意道:“哼!這羣泥鰍被我困在這髒水潭裡半年了,這肉也煮了足有半年,就是個神仙也得落口水,何況這般慣食血肉的妖獸!”說到這裡,少年人露出一口白牙,森森笑道:“你可知道餓的滋味嗎?禽獸腹空時的餓感要比人類強烈百倍,我若不是本領強過她,此刻被嚼食的可就是你我了!”
張入雲聞言不免搖首苦笑,可眼角撇處,卻見那跪倒在地的人魚正滿目含怨的看着自己,顯是正如段驚霆所言道的,妖物實在打着自己的主意。只是自己也是一身道氣,被妖精看出些厲害,方沒有大膽出手。爲此不由一陣心悚,可再見段驚霆卻已是命了魚人鑽入金幃帳中,瞧動作竟有意要魚女侍寢,這可是張入雲最看不來的事,登時愣在了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