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雅聞言點了點頭,當下將劍刃抽出道:“這劍屬純陽,因此只能以純陰破其禁制,你初次見其顯了靈性,也許是因水底蛟龍犯了它的習性,二陽相沖才得偶得顯跡。”待說完話,便將左手衣袖收攏,露出內裡蓮藕一般的玉臂。一狠心便將刀鋒也自己臂膀上劃過,但見一滴血水浸在劍身上,旋即便將劍身化做了玄青色。忽地一聲砍柴也似的噼爆,劍身青色,便是化爲一道青光,疾電似的往東遁走,頃刻便得消失不見。
再待二人移動目光回視劍身時,便見那藏龍劍通身已是化了一團火色,嘯天也似的一陣龍吟便得在劍刃上炸響,蕭清雅未想道這劍竟得如此威力,一個按捺不住險些脫出手去,可到底她也是玄門正經門下,修煉多年,又是這口仙劍的正主,掌中一番提力,仍是那寶劍如何嘶吼也再不得振出手去。蕭清雅爲泄其陽力,橫劍揮動,但見一二十丈的赤色芒尾便在沙漠中驚顯,且那鋒芒與衆不同,靜心觀測,竟好似神龍擺尾,其上佈滿細鱗。張入雲在一旁瞧的真切,直喝采道:“就是這般,當日這劍發動威力,只一擊便削了蛟龍的龍角!”
蕭清雅聞聲笑道:“屈屈蛟龍又算得了什麼,此劍之鋒銳,便是真龍也不能擋其鋒芒!”說畢振身抖出,便又得二十丈徑深的赤芒驚顯,雖是沙漠中地域廣大,但一時也將天空映成了赤色。蕭清雅連連揮動本爲泄其猛性,不想那藏龍劍越是運動,剛力竟似永不止歇,威力也越來越大,爲防自己震攝不住,被其脫身遁走,蕭清雅剛忙止了揮舞,將劍還鞘,這才光芒盡斂,玉人也隨之輕舒了一口氣。
張入雲在一旁瞧的真切,只上前笑道:“不想這劍竟這麼難以馴服,但威力也着實大的驚人,恐是我平常見得最厲害的一口了,就是無色兄長的冰魄劍與青蓮的化蛇劍都不能相及,不過那兩口劍也都各具異質,也不能說就屈居於其下了!”
不料他在這裡說合,一旁蕭清雅卻是臉上又露出些難色,但略一猶豫,即走近張入雲身前,左臂輕舒,便將腕上的金鐲脫下遞於張入雲道:“如意乾坤鐲是我與無雙姐姐十錦混天綾同一日於崑崙逐塵老祖所賜的寶物,本是我防身法寶,但我今已有了藏龍劍,也不需取用它了。你即一心想煉劍,且在此之前便用它爲你護身所用吧!且有聞如與混天綾合用威力還可倍增,其行使用法,你如今一來功力不夠,二來還要與身心相合不得取用,但此物大小如意,用來做護身防用,最是合宜。”因見張入雲臉上露出些難色,卻又換了她嗔怒道:“你也不用推辭了,與你方纔所說的一般,此也是一般緣法。這乾坤鐲不同一般法寶,威力不在混天綾之下,你可莫要當做兒戲拒絕!”
誰知張入雲聞言大笑,伸手便將其接過道:“入雲怎會拒絕,蕭姐姐也太把小弟看的迂腐了。只是這物怎麼大小如意,還請蕭姐姐明示,而且這東西有些女氣,戴在手上到底有些不好看!”
蕭清雅聞他又再調笑,只白了張入雲一眼,隨又將金鐲取在手上道:“只需灌以內力,便可大小由心,你如今且試着運動看一看,待日後熟練了,便方便很多了!”
張入雲照其指教略試了試,果然瞬間便化做了兩尺直徑的金圈,便是套在頭上也綽綽有餘,爲此又笑道:“好是好,就是像是個娃娃戴的,終不是男兒家的用器!哦!應該也可收作耳環一般大小,掛在耳垂上,就是更不似是男兒用的了!”
蕭清雅見他越說越得意,只得在旁喝止道:“好了!好了!你怎麼越說越沒個完,你如不樂意戴在身上只管放在囊內,或是套在紅綾上貼身收藏好了!哪來這麼多話!”說完又皺了皺眉,轉頭側目,似有些擔心的模樣。
張入雲知她擔心何事,當下輕聲笑道:“我知道你急着要走,只是不好意思開口,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蕭姐姐還是早些上路吧!與小弟相處一日,累你不少,早點回去歇息,也免玉真子與小青擔憂!”
蕭清雅聞言一愣,隨又頗爲感激,當下只端詳了張入雲看了又看方柔聲道:“真不知該說你些什麼?方纔還有些顛狂,這會子卻又知人心意,體貼別人起來。”
張入雲笑道:“哪有的事!我素來都是溫柔體貼一向體恤人的!你若不信,儘可詢問那些認識我的人!”
蕭清雅知張入雲捨不得自己就走,當下目光柔和行近其身前,伸手將張入雲衣領理了理,又擡頭與其和聲道:“難怪你讓無雙不放心,要將紅綾贈你,雖是這般高的身量了,但行事還是和個孩子一樣!”
不料這句話倒是觸痛張入雲當年隱疼,一時竟無言語起來。蕭清雅知再留下耽擱,二人都得尷尬,狠心之下,扭動就走。不想張入雲見其離去,卻口底輕嘆一聲道:“蕭姐姐。”話音雖輕,但蕭清雅旋即便止了腳步,待轉過身時,卻見少年卻與自己笑道:“你當真是無雙姐姐好友,便是心性也和她很像!”
蕭清雅聞言盈盈作笑,只道:“你別亂誇讚我,免得我被無雙埋怨!”話道這裡,卻又笑道:“還有以後別在我面前說你姐夫壞話,我不喜歡聽的!”言畢,眼光一黯,足尖一點,終是去了。唯留下身後少年,過了半日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待過了一個時辰後,張入雲回得雲飛浪人棲身的酒肆時,卻見浪人正躲在一橫倒着的大酒缸中,翹着腳,懷中抱了一罈,正取了酒碗一碗一碗的從壇內掏着喝。因見張入雲回來,卻得嘟囔一句道:“回來了!”
張入雲聞聲點首。
浪人假做意出望外狀,見張入雲換了一身,便大笑道:“不錯!不錯!這一趟算是沒白跑。出門一身破裳,回來時倒又一身新裝,就是這衣錢貴了些。怕不是用什麼寶貝換得吧!”
張入雲與其相處一日,已知其性情,當下只得一笑,未想卻又被雲飛浪人見自己左腕間戴了乾坤鐲,如此倒讓他大吃一驚,滿臉驚異道:“咦!這倒有些奇怪了,難不成我猜錯了,竟被你這愣頭小子得手了不成!”可隨又看了看張入雲所色,又是啐了一口道:“一臉死蛇掛樹樣,一些生氣也沒有,我定是沒有猜錯!”
張入雲見其一番言語處處擊中自己要害,只得討饒道:“兄長切毋再惴測了!小弟實已是累得乏了,真的倒頭便要睡死過去!”說話間,雙手不停掏摸,不一會兒功夫,便從地下壇罐中摸到一罈烈酒,也如雲飛浪人一般,找了間大壇,自己抑臥其中。他氣功驚人,只一拍開封泥,便得屏口一吸,但見酒浪翻滾,即時一道白練便得投入其口中,等他坐定,便再不動身,只隨口飲啄。
浪人見他有些鬱郁,只笑道:“你這裡只是有些累乏而已,那邊廂可是鬧作了一團!”
張入雲搖首道:“不會的,玉真子那般好臉面的人,絕不會要下屬門張揚的!”
雲飛子呵呵笑道:“話是這般說,可是外鬆內緊,房內人總要問個清楚的,比如貼身丫環什麼的!”
張入雲疑聲道:“人家隔了幾重帳圍的事,兄長怎麼可能知曉的?”
浪人得意的笑道:“沒辦法!愚兄天生一副好耳朵,幾十年歇着沙漠中無事,煉得一方地聽的本事,他玉真子自以爲行事縝密,卻哪裡能瞞的過我!”
不料他此言一出,張入雲霍然站起,瞪大了眼睛,一步步走到雲飛浪人面前。雲飛子以爲自己私聽別人隱密,觸動了張入雲俠腸,爲其不恥,或又是因自己聽到些事關張入雲的私事,爲其所惡,借酒勁,放了膽,要與自己理論。一時上到底有些心虛,雙手一撐也想立起,無奈張入雲已經將頭伸進自己存身酒缸內,容不得自己伸直身體。
正在惶亂計,卻聽得張入雲睜大了雙眼,瞬都不瞬,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教我!”
一句話,直叫雲飛子一身冷汗盡數收起,待他吐了一口長氣,換過了翹起的泥腿,方與張入雲訕笑道:“等我哪天心情好!”
“一定哦!”說完這話,張入雲纔回得自己壇內重又坐下。
半日後雲飛終忍不住,還是開口道:“此一行真的沒有什麼收穫嗎?”
“沒有!”張入雲輕聲道。
“笨!唉!我就知道,你認識無色在我之前,準得被他教傻了!”雲飛子依舊搖着腿在壇中話道。
張入雲也沉吟了半天,方道:“玉真子太過精明瞭!我不喜歡!”
雲飛浪人難得同意張入雲的意見,一時竟大點其頭道:“哎!你怎麼和我想的一樣。”
張入雲沉聲道:“如此這般能左右奉承,上下逢緣的人,實在不適合娶妻子的!”
雲飛子笑道:“你怎麼知道的!你年紀輕輕才得多大,只破了童身而已,連個正經妻子都沒有,卻又滿口的道理!”
張入雲眼中一黯,哀聲道:“不一定非要娶了妻子才得知曉的!”
到這時,雲飛浪人才聽出一些意思來,皺眉之際,便與張入雲安慰道:“早些睡吧,你不是說你累的很了嗎!喝完了這壇酒,我包你明天睡到日升中天。等哪時醒了,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
張入雲聞言諾諾,口中連取美酒,直待喝了個壇底朝天,這才酩酊大醉而睡。
只可惜第二日張入雲還是很早就醒了過來,且還是在睡夢中驚醒過來的,耳邊聽着遠處的馬嘶聲,日出之際,沙漠少有風塵,萬物寂靜,但有聲響俱能聽得清清楚楚。待張入雲俯耳在地上,果然隱隱者可聽見遠處營區傳來細密聲響。直過了半個時辰,那御馬的童子抽響了馬鞭,張入雲也依舊撫耳在地,從沒有探出身體,取目凝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