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入雲落了險境,一隻獸神爪本就是要用絕大心力才能操動的兇兵,又加體內毒氣上行,如此內外交困,實是再不能支撐,可少年到底是多年生死邊緣打熬過來的。當下見黑龍一擊自己再也躲避不過,生死一線,靈機大開左掌獸神爪上浮,本是一道青光劍竟在陡然間變做了手一樣的青爪,少年人五指按動以做試動,只覺得青爪莫不和自己手掌一樣的靈動機巧,當時獸神爪與龍爪相抵,張入雲勾動之間卻是輕輕巧巧繞身將對方剛力卸盡,不單如此,並還借力打力,順勢在黑龍背甲勾出三道血槽,只可惜他此刻身中劇毒,內力已提不足,不然只此一擊,便能重創黑龍。
邪月本以爲張入雲眼看着便能被除去,誰知他竟還有這樣的餘力,又見少年掌上一副獸神爪威力絕倫,又將鬥母月魁私向傳授張入雲猙獰甲一事想起。爲防眼前少年日後成患,當時彈指如叩玉響,號令門下將張入雲團團圍住。
邪月手下連同黑龍在內共有十九人,除去應對八豔外,餘者都是將段驚霆與豔娘團團圍住,只黑龍一人獨鬥張入雲。此刻羣獸得了主人訊息,即時又分了四人殺來。豔娘爲張入雲身中劇毒正在不安,見邪月又再增添人手,心中慎惱,拼力將修羅刀收回七柄照了最近一處水猿刺去。那料得眼見得最不起眼的水猴子,被豔娘七柄飛刀逼勒,竟也是目*光,身體堅如金鋼,縱被飛刀傷了,也只划動的一點油皮。爲豔娘所傷,反更增妖獸兇性,怒嘯一聲舉了手中金牌落下,端地的是靈動無比,若不是豔娘及時將一粒陰雷擊出打得對方崩飛了出去,險還要被它趁隙擊傷。
至於段驚霆久鬥不勝,更是激起沖天火氣,忽地一聲虎嘯,少年將掛了肩頭多時的鎖子金錘解下。當下一個腳底流星,空中貫了一朵金花正打在迎面一隻犬妖獸頭上。那是仇霸海千年才得修積成的渾金寶蓋,堅硬無比,即時便將妖獸打了個腦漿迸裂,翻身在地。
見金錘收功,邪龍子忙再將鎖練纏身,發力運出,他一身外功不再張入雲以下,當時施展便是連傷了五六人,除了其中三隻妖猴顱骨也是堅硬異常,撫着頭滿地打滾外,其餘皆是皮開肉綻,連連閃躲,甚懼少年手中金錘。
邪月見段驚霆繞身金瓜空中盤舞,似赤陽於海面中沉浮,極是耀目,當時認出是自己親信仇霸海的天靈蓋。若論輩份,仇霸海還是她子侄輩,眼見得段驚霆竟取自己親族軀體傷自己門下,雙目一陣充赤,再顧不得,張口便將冷龍珠吐在當空,瞬時間銀光萬丈,打在人身上如中冰石。身俱冷龍臂的段驚霆當時都忍不住一抖,而只得一身純陽卻又中劇毒的張入雲自然更是難以支撐。
好在邪月內丹威力無比,除黑龍得個其心血充了御待外,其餘妖獸也不能禁那寶珠威力,豔娘見機趁隙將張入雲奪回身邊,舉了暇觀玉與空中冷龍珠對峙。可前一番對壘,便因爲遐觀玉只能擋的一面寒光而敵不過冷龍珠,此時也是一樣的處境,片刻境地,冰光激射,冷雲翻滾,張入雲與豔娘身後已是被寒氣浸得結滿冰霜,雖說佳人勉力爲張入雲抵擋風雪,可到底她只是個陰人,能爲有限,護不得張入雲心頭一點溫暖。
到的此刻豔娘心繫張入雲性命,也顧不得再與邪月爭鬥,何況對面石案一側還一直立了一位始終未有動手,卻又顯得高深莫測冷麪少女。想到這裡豔娘打定主意,趁了自己一面還有餘力,也不與段驚霆商量,便將手中桃花扇點了兩點,即時一團粉色濃稠的迷霧自扇中捅出,如扯了綿絮一樣只瞬間功夫便將女子與少年二人周身圍攏,失了蹤跡。
邪月見此獰笑道:“想走!哪有這麼容易!”言罷,並指抵脣當時便將一股神風吹動,殿下護持豔孃的紅雲即時也被撕成了碎片,顯出已是避之大廳一側的二人。見二人顯形,邪月縱聲大笑,雙目忽放的毫光,衆人頭頂的冷龍珠光芒旋又增了十倍。豔娘只覺眼前一片晶亮,幾乎睜不開眼去,身旁少年更是抵敵不住,險些栽倒在地。
而棲身於朱環肩頭的火鳳好似也爲冷龍珠寶光照耀的不奈,一陣躍躍欲勢,幸被女子舉起蓮藕一般的白臂,腕上一隻玉鐲似泄了水銀一樣落下一片玉光,將一人一鳥罩落,這才止住了火鳳的焦燥不安。
邪月破了豔娘雲幛,爲此豔娘無法,一個怒目便待將腦後長髮吮在口中,豔娘這一頭長髮俱是她多年心血,一待施展便要找落多年功行,正在佳人慾將秀髮咬碎,施大法離難時分。忽聽得殿外一串羽翅拍打的聲響,還不待衆人回顧,便見有一團黑影飛渡至冰殿內。又聽得一聲厲嘯,那黑影竟得在陡然間漲大了無數倍,將個空中冷龍珠寶光,收的一絲不剩。
邪月大驚失色,生怕對方收了如同自己第二條性命的內丹,當時將手一招,奪回了寶珠,一時間殿中寒光大斂,直黑至伸手不見五指。好在那黑影只是撐不過片刻,便又在衆人耳中一片肉翅擊打的聲響中消失不見。待殿中放了光明,哪裡還有張入雲三人的影子。邪月仙子見功敗垂成,直氣的七竅生煙,心有不甘待問了身後朱環,剛纔到底是何人來攪自己的局,卻見對方也是沉了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邪月於乾坤五祖座下也是做了近千年的授使,待回憶一番,省悟是誰救了張入雲,也是將眉蹙起,獰聲道:“若是主人不依規矩,那日後可怪不得我行非常手段了!”
朱環將邪月臉色看在眼裡,只搖首冷笑,並未搭理,倒是她肩頭那隻名東君的火鳳凰似是對眼前發生的一幕極有興趣,轉了轉腦袋像是想要與主人訴說些什麼。爲此朱仙子倒是頭一次露出些無奈的神色,伸出一隻玉管也似的手指抵在脣下,示意其不要多口。
“男人!男人!都是沒用的東西!指望你們,還不如我自己,數萬裡奔波到這裡,反倒成了我的累拙,真是一羣廢物!”豔娘幾乎是指着張入雲二人的鼻子高聲喝罵道。
段驚霆被豔娘罵的瞪大了眼睛,一時竟回不出一句話來,張入雲見他臉色漲白,怕他火性暴漲,當時與豔娘大打出手,忙待伸拉扯,誰知豔娘卻不放過,又瞪了杏目與邪龍子喝道:“看什麼看?你也一樣!早聽你食了半葫蘆仙丹,如今和個丫頭對陣卻還是敗了個灰頭土臉!只怕落在狗肚子裡,也比你吃了強些!”
豔娘這番話說的生猛,張入雲聽了眉頭一皺,只等了段驚霆發怒,未料的邪龍子瞪大了眼睛看了豔娘半日,卻是未見怒色,過了好一會兒,反是咧了嘴指着豔娘與張入雲笑道:“這是尊夫人嗎?”少年被對方瞧的不好意思,可也不能於人前推辭,只得硬着頭皮點了點頭。見張入雲承認,段驚霆又是一陣作笑,好容易止了笑聲,與張入雲認真道:“不錯、不錯,果真德容工貌俱全,老弟能娶上這門親,當真是累世造化!段某實在是佩服!佩服!”
他這一番話說的張入雲眉頭深皺,深恐豔娘與其鬥口,忙分解道:“段兄過譽了!兄與白沙坪也有佳人相候多年,莫姑娘嫺良溫婉,堪稱段兄良配!”
段驚霆見張入雲與自己支吾只不理他,又道:“我四海爲家,怎能比你安家置產,呵呵,想着你娶了這樣一個惡婆娘,日後必得是時時受這悍婦的氣,我怕是夢裡也能笑醒過來呢!”說着又對顯了怒色的豔娘道:“你這女人不由急着生氣!說來我與你算是同一陣線,日後你與這張入雲好好過日子,他若說心生外向,想騎牆頭納妾什麼的,儘管告與我,我一定爲弟妹主持公道!不能叫他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
所謂惡人也怕惡人磨,豔娘與張入雲結爲夫妻,可算是她平生唯一一個短處,今被段驚霆拿了把柄,縱是千般智巧的豔娘也一時泛紅了臉無計可施。
好在她到底是夫妻兩個,張入雲見豔娘受窘,心思一轉,又牽過話題道:“先時我見你在案臺上被晶球所困,不想混天綾還沒挨着,拘了你的水晶球卻自動滾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豔娘得了臺階先自鬆了一口氣,可仍是瞪了眼與他道:“還不是我在那牢什子裡整整吹了三日夜的口氣,纔將這冰晶吹出一線縫隙。你若不來再過的一夜我便能從那冰牢裡出來,誰想你倒來的不早不遲,反打草驚蛇,日後向暗算邪月這賤人只能是難上加難了!”說着又不覺提了性道:“還有,自己沒本事,就別逞弄裝英雄。這姓段顧是沒本事,只知道逞些邪氣!而你也是一樣,先入的冰殿時多少還有些勢氣,可待將我放出,便又一心只想着逃跑,當真丟人的緊!”
張入雲笑道:“我當時只想攜了你安全的離開,至於怎麼對付邪月,那是我的事,帶將你送至安全地界,我會與段兄一同討伐她的!”
豔娘冷笑道:“你倒說的輕鬆,好似這妖龍是你囊中之物,說擒便能擒獲的。邪月這賤人經得這許多事,是絕對不會放過我二雲觀一衆的,必須趁其還未發動之前,行毒手除了她永絕後患!這纔是防身立命之道!”說到這裡,佳人也皺起了眉頭,知道自己一番話說的委實也有些輕巧了,凝神思忖,過後又狠聲道:“最低限度也要剪除她的羽翼,讓她知道我雲龍一衆不是輕與!她前番敢冰封二雲觀,今日我定要火燒她的寒鴻島!”
段驚霆聞言擊掌讚道:“不錯!不錯,和尊夫相較,倒是你這女人說話爽快。不過你這婆娘卻也能惹事,若是一擊不中,就不怕邪月撕破了天,毀你個天崩地裂!海沸山搖!”
豔娘鄙聲道:“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挾私憤,想把入雲連同他衆兄也一併捲入進去!好爲你尋仇,做替死鬼!只是我已決意和這賤人一斗勝負,不屑你再來挑拔。邪月當真要是撕破了臉,想殺盡我衆兄妹,入雲身後也有食香鬼母。這老東西一心指望入雲代了商暮雲。卻不知天底下那有這般便宜的事,即起了貪心,也該她出些力!”
邪龍子聽了豔娘一番道,直斜眼看着張入雲,手指着豔娘嘆道:“你這婆娘好生厲害,竟然真想讓你去做什麼乾坤教主!她沒見過商暮雲,還不曉得那怪物的厲害!你是試過的,也該提點她一下。還有,女人若主外,男人註定沒好日子過,我看着你就等着受一輩子罪吧!”
豔娘見他來挑拔自己夫婦,當時大怒,便待開口喝罵。誰知段驚霆當先笑道:“你瞪大了眼珠看我做什麼!我又沒教你男人去納妾,搬個冤家回來與你作對。只是讓他早早死了心,死心蹋地的侍候你一輩子,如此美意你卻不領情,真是個不辨忠奸的悍婦!”
張入雲眼見得二人就要吵起來,連忙又舉了拳與他道:“多謝謝段兄厚意!只是這些俱是小弟家中私事,實不足爲段兄評道的!”
可一旁豔娘已然火起,寒聲於張入雲問道:“你說的那個什麼白沙坪女子到底是誰?怎不曾聽你提起過?”
張入雲笑道:“是一位心慕段兄的好女子!可惜段兄卻是無意留戀。”
豔娘冷笑道:“那好!雪女還有十三年功夫才能出世,我桃花扇中八豔這些年中也還缺了一位正使,即是能看的上這小子的女人,怕也是個不識好歹的,趁早爲我煉了神魔,也好使這女人早死了心!”說着又笑與段驚霆道:“我知道你這人心毒,可是這一回是我幫你打發了一個纏你女人,你該不會反倒打我一耙,恩將仇報吧!”
段驚霆被豔娘觸了軟肋,也是作惱不得,半日只能掙起一張面孔,皮肉不笑的回道:“你有本事只管去!那個蠢女人關我什麼事!”
豔娘拍掌道:“那就好!即是冥頑不靈,正合我手段教化!”
爲二人鬧的不可開交,張入雲直花了好一番功夫,纔將豔娘勸下,不再與邪龍子鬥口。
他三人先時突遇變故,因得黑影遮避邪月冷龍珠寶光,這才得以逃出妖人虎口,爲走的匆忙併未逃出寒鴻島,而是施了地行術,穿了地府,藏於寒鴻島地下。待三人議論起是何人物出手相救自己時,豔娘與段驚霆俱道依自己眼力也沒能瞧的分明,只張入雲一人閉了口不答,目光遊移,心頭顧慮重重。豔娘見了旋也禁了聲,段驚霆則是氣傲不願於求問對,也是一聲冷哼過後,再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