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張淺潛小朋友在想什麼。
嚴格來說我跟她真的不熟, 正經的交談幾乎沒有過,說起來我們不過就是一同加班的難友。
但是一個瘦弱又漂亮的女生對你說,她一個人在家會怕希望你去她家陪她住一晚的時候, 你該以怎樣的理由回絕比較合適?不管她是不是撲克臉, 不管她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反正我是很難開口拒絕的。
張淺潛家住在離公司非常遠的近郊, 就算是過了下班高峰期我們都是輾轉地鐵又公交, 一個半小時纔到,我難以想象她平日裡是怎樣保持在早上9點到公司且無遲到記錄,然後在加班之後的十點回家——她都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我一個人住。”她說。
我知道, 不然你也不會害怕。
“房子很小。”
應該的吧,自己住需要多大的房子呢?
“然後, 這個月是鬼月。”
當她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轉過頭看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 緩緩地擡頭,正好看見她的黑色長髮被微風吹得胡亂貼在臉上的模樣。她說話的聲音比平時低了許多, 節奏也刻意使壞般地放慢:
“小柏,你知道麼?我住的這個公寓傳說觸了風水,經常鬧鬼……”
“啪!”的一聲,我緊緊扣住了張淺潛的手腕,臉色鐵青地哆嗦, “別……別說了……我最怕鬼了!”
我的確最怕鬼。
我媽媽是醫生, 小時候我家住在一家醫院的宿舍裡, 好死不死那家醫院還是漸漸沒落, 頻臨倒閉的那種私人醫院。那時候宿舍樓很破舊, 每天我都準時9點之前絕對回家——因爲9點之後從醫院大門起一直到宿舍樓的樓道,所有地方都會滅燈。陰風陣陣的破舊醫院到處都黑燈瞎火可想而知是怎樣的一種嚇死小孩的場面。而那時候我老媽非常不厚道, 爲了讓我做一個不愛在外面玩太遲的好小孩不惜每天嚇唬我,講醫院的各種死人各種靈異事件給我聽,以至於從小我的膽子就非常小,只要晚上一有什麼動靜就一驚一乍的。
“最怕鬼麼?那可不好辦啊。”張淺潛把自己烏黑髮絲從臉龐上撩開,微微張啓的嘴脣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比平時血紅,白色的牙齒閃過一道白光,似笑非笑的模樣一下子就讓我想到了吸血鬼——後背都發麻了。
“我租的這個房子是老樓了,剛搬進來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住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就一直生病,班也上不了,整天請假,咳到屋頂都快要被掀掉了。後來我隔壁有個神經兮兮的女生來找我,看我一直咳嗽的模樣就告訴我說我應該是被鬼糾纏上了,說我住的那間房子不乾淨。據說那間房子以前住了一家四口,一開始都很和睦,但是後來父親生意失敗,老婆出軌打算和他離婚,那男人一怒之下把老婆和兩個小孩都殺掉了,正打算自殺警察就找上門。男人被判了死刑,警察找到了兩個小孩的屍體,但是他老婆的屍體卻怎麼也找不到。警察分析那男人把老婆肢解,可能燉湯喝了可能剁爛了餵食動物了。但是還是很奇怪啊,就算肉都吃掉了骨頭也燉不爛啊……”
“張同學……”我頭暈腦脹地扶住她,“真的,咱不管她骨頭去哪了,別說了我真的好怕……我想回家了。”
“那好。”張淺潛很爽快地說,“我們剛纔走的那條路門已經鎖了,只能走小路了。小路沒有路燈,大概走半個小時就能到主路了吧。你自己保重啊。”
“快上樓吧……”我真的敗給她了。
她笑而不語把我領到了電梯裡,電梯裡面的燈光很昏暗,門緩緩合上,突然卡住,張開,又合上。
面對這麼詭異的一幕,我有預感,我真的有預感站在我身邊不說話的張淺潛又會說出什麼讓我頭皮都發麻的話。
“啊……”果然!果然她開口了!
“似乎,有什麼東西跟着我們進了電梯了。”
空蕩蕩的,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電梯裡,她很沒有人性地說出了讓我整個人快要瘋掉的話,我一激靈猛地扯住她的袖子,臉都青了,心跳聲幾乎淹沒了我的全部聽覺。
“張淺潛……真的真的,別再嚇我了……我……我我……”我語無倫次的厲害,她咬着下嘴脣不說話,但是我怎麼看她都覺得她在偷笑!
真不知道她這樣嚇我對她自己有什麼好處,看人家驚慌害怕的模樣很有趣很有成就感麼?我狠狠橫她一眼,她嘴角含着笑意也不理會我,去開房門。
大門一開一陣風吹向我的面門,把我的長髮吹起。我呆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和大門相對着的那扇窗戶——一通到底的感覺,果然是相當的詭異。剛纔那陣風吹得我頭皮直髮麻,冷汗都快要冒出來了,真的,真的會有什麼靈界朋友住在這間屋子裡麼?
“進來呀,發什麼呆?”張淺潛非常從容地換鞋。
“我,我還是回去吧。”我嚥了下口水。
“你還真是膽小。”她不僅嘲笑我還嘆氣,那口吻似乎是對我有多失望覺得我有多無用一般。被比自己年紀小的人看輕的感覺非常不爽,我推了她一把直接往屋子裡走去,她本來就是單腳站立在換鞋被我這麼一推原地跳了好幾下才沒摔倒,我看她一臉正經地作出這麼滑稽的動作,瞬間就開心起來了。
這個死小鬼,乖巧的外表下怎麼有這麼欠揍的靈魂?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