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這裡。”可怕的沉默之後我終於說出了一句還不如不說的話。我像一個闖入者, 活生生打斷了別人的愛恨情仇,而電影畫面定格此處任誰都是尷尬無比的。雖然我知道洛君交過很多女朋友,也在某個夜晚聽見過她們倆相擁相吻的動靜, 可是像這樣光天化日之下親眼見到她和別人親熱, 還是讓人臉紅的強制性親熱, 最讓我覺得處境尷尬且無法接受的, 是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優雅從容的楊思揚此刻凌亂的衣着和頭髮, 像是被施暴的現場,她別開臉坐起來,縮在沙發的小角落裡, 把臉深深地埋進雙膝之間。
她受傷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裡。
從未有過的憤怒之火在我心裡猛地被點燃。
“小柏, 你先回去, 我有點話想對她說……”洛君走到我面前, 話還未說完我一巴掌掃在她臉上,“啪”的一聲非常清脆響亮。
洛君整個人都呆住, 白皙的臉上很快就浮現出鮮紅的掌印。楊思揚回頭,目光裡也帶着驚詫。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動手打人,今天之前我沒有想過打的第一個人,會是洛君。
洛君望着我,嘴脣顫了又顫, 我也看着她, 死死地盯住。在全世界人面前都軟弱的我, 在她面前卻能這麼強悍, 毫不退讓。我是覺得自己做的正義, 任哪個女孩都不會想要被強迫親熱,就算是前任女友也不行, 洛君做的事情就是無法原諒的。可是當我看見洛君的眼圈開始泛紅,忍了再忍眼淚還是快要滴落的時候,我的心還是禁不住涌出酸楚。
一直都是那麼堅強對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所謂的洛君……她的眼淚如同山崩地裂的絕望。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走。”洛君眼淚終是落了,只一眨眼就消失。她轉身出門,沒有一點猶豫。
我渾身發冷,冷的厲害。楊思揚踱步過來抱住我,我這才發現原來一切的寒冷都是從我自己體內散發出來的,就算被擁抱還是很冷,徹骨的寒意。
“對不起……”楊思揚的道歉在我看來是牽強的。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一切的起源都是那個衝動的洛,是她破壞了這個平靜的夜晚。你們已經分手了,不要再因爲她的事情替她道歉。真的不用……
而且你也是受害者,不是麼?你這個大笨蛋。
第二天還要上班,所以我沒有逗留太遲,回去了。楊思揚第一次沒有送我,我知道她也是身心俱疲。我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忘記了自己要去哪裡坐車,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洛君,回憶和她的點點滴滴。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最護着我的人,我愛哭愛鬧總是嫌棄這個不喜歡那個的,可是有洛君在她會幫我打點好一切。就算她會數落我,會帶頭欺負我,但是從來沒有真的嫌棄過我,若是有真的對我不利的人出現她也會在第一時間保護我。
“洛君是我的守護神!”這是我年少輕狂的時候說的話,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來了。
當時我以爲以洛君的習性她肯定會笑我,結果她很認真地把我摟進懷裡說:“我會守護你一輩子,小柏。”
那些曾經感動過我們的人和事其實我們誰都沒有遺忘,只是當溫柔被時間蓋上“理所當然”的標籤時,珍惜也變得難能可貴。
我一點也不想傷害洛君,想到她的眼淚我就心痛的難以挪步。
她保護了我那麼久,她堅強面對任何風雨,可是到頭來卻被在她懷裡呵護的我傷了徹底…她是不是會後悔會恨我?我算不算背叛了她?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她也傷害了楊思揚,她也做錯了事,我這麼對她她能有所覺醒嗎?
今天的事發生得太突然,洛和揚的對話裡有很多隱晦錯亂,而且有種叫做真相的東西。只是我今天實在是無力去想太多,打了車回家直接睡去了。
第二天我掙扎着起牀,又是最後一分鐘才把指紋摁到了機器上。一坐到位置上張淺潛就在我桌上放了杯咖啡。
“謝謝。”她真是個體貼的傢伙,我心裡小小地害羞了一下。
“昨晚肯定是精彩的翻雲覆雨吧,玩太遲要提神,不要耽誤工作。”
靠!還以爲這傢伙有多好心,結果根本就是一個三八嘴臉。
“你想太多了…”我無力地糾正。
“哦?這麼好的機會你居然沒有趁機把對方推倒或者各種裝柔弱裝可愛讓對方把你推倒麼?”張淺潛平時在公司低調的要死,幾巴掌打不出個屁,不像是那麼八卦的人,可能只有對於我的事情才這樣感興趣吧…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臉看,看得她不明所以。
“淺潛,你喜歡我什麼?”我很認真地問完這句話後她首先回應的是“噗”的一聲。
“張淺潛!你很髒啊!”我嫌棄。
報怨之後我居然發現張淺潛臉紅了!她又臉紅了!這真是一件太奇妙的事情了。看她想掩蓋自己的情緒卻被臉上紅暈出賣的手足無措,我想調戲她的心情更甚。
“哎呀淺潛小朋友你比我想象得純情多了,來讓姐姐捏一個!”我作勢就要捏她,我預計她那個彆扭的傢伙肯定會躲的,誰知道她斜眼看我,毫不閃躲。倒是我有點底氣不足,捏了一下,沒想到她看上去瘦瘦的臉上的肉那麼軟!我對於白白軟軟的東西最沒有抵抗力了,一瞬間萌了個一塌糊塗。
就當我爲了佔到這麼點便宜而歡呼雀躍的時候無奈地看着我的張淺潛開口:“我喜歡你的傻,你開心了麼?”
這個壞人啊!
“去死!”我一個鼠標墊飛過去,她動作出乎意料的敏捷擡手一擋,鼠標墊彈了回來正中我腦門。
“哈哈哈哈!”張淺潛大笑逃走,我氣極敗壞地瞪她的背影,拿她沒辦法。
被她這麼一鬧我幾乎都忘記了昨晚發生了什麼,可是當情緒回落之時,洛君和楊思揚的名字重新回到我腦海中時,我又覺得渾身無力了。
是,我不想去想,不想去把那些糾纏的關係理開,如果理開了可能會出現讓我煩惱至死的局面,所以我乾脆就全盤忽略好了。
張淺潛知道的話又要罵我沒出息了吧?想把所有的苦惱都告訴張淺潛,讓她幫我分析真相,讓她告訴我該怎麼做…至少現在,她讓我覺得很可靠。
下班之前我在線上約張淺潛晚上一起吃飯,她很爽快的答應了。突然覺得她像世界上的另一個我,被喜歡的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我是不是應該對她更好一點呢?
下班我們倆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我口渴去超市買水。張淺潛不愛動,在門口等我。
當我走出來的時候我居然看見了洛君的車。她的車停在張淺潛的面前,張淺潛在和車裡的洛君說些什麼,然後看見我出來,車一下子開走了。
“你蠻快的嘛。”張淺潛雙臂撐了一下書包帶子,向我撇嘴。
她可以當做剛纔的事情什麼也沒發生,可是我不行。洛君怎麼會找上張淺潛?這兩個人完全沒有交集啊!若是說有交集的話,唯一的交集就是——我。
我心下沉了又沉,突然被一種太清晰不過的陰謀感重重包圍。
張淺潛曾經說過:“我喜歡你,表現的那麼明顯你傻了,看不出來?”愛一個人,尤其是瘋狂地熱愛之時是很容易被捕風捉影的,就算是張淺潛這種性子很慢的人都讓我有所察覺,更別說我了。洛君那麼瞭解我,她一定……一定看出我對楊思揚的喜歡。
洛君其實喜歡的是我,所以,她搶走她。
這個結論一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我這是絕對的陰謀論,我沒有任何證據,可是洛君爲什麼會突然來找張淺潛?這怎麼能不讓我誤會呢?因爲張淺潛喜歡我,所以她又要把張淺潛搶走?
“喂,你怎麼了?”張淺潛皺眉看着面如紙色的我,而我覺得眼前一片空白。
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