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雲總是話多的:“還在你的院子中的兩棵梅樹之間,牽了一根繩,以後把衣裳,被子都拿出來見見陽光,房間裡就不會那麼陰冷了。四少爺,你也沒個丫環奴才照顧,要多學着照顧自己纔是。剛纔這些都是奴婢自作主張替四少爺做的,只是希望四少爺的世外軒暖和點,也順帶感謝四少爺收留我和雨青。雨青說奴婢嘴拙,若有冒犯四少爺,請四少爺莫見怪。”
鄭世蔭覺得心裡有種怪怪的味道,以前若是有人折了他的梅枝,還私自動他的房間,他必定會暴跳如雷的。
但今日,就當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原諒了他的兩個丫環吧:“我謝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真的,謝謝你,周福雲。雖說我是四少爺,可鄭家沒有哪個丫環奴才瞧得起我,服侍我也是懶洋洋,不情不願的,只因我娘曾是鄭家的丫環,連個名分也沒有,才無人將我放在眼裡。但是,你對我,真好。”鄭世蔭還想說點什麼,但欲言又止。
周福雲安慰他:“四少爺,你管人家瞧得起瞧不起,自己心裡快活就好。你的世外軒雖然比外面冷了點,但比外面的爭爭吵吵不知好了多少。”
“福雲你說話粗而不惡,素而不俗,讓人心暖了不少。”鄭世蔭覺得有一種快感,一種想留下週福雲的感覺。
秦雨青走過來,心情不是很好:“現在是酉時了吧?”
“雨青,大少爺可能找五少爺有線索了,所以晚了點。你別急,我們再等等吧。”周福雲自己心裡沒底,卻還安慰秦雨青。
可秦雨青讓自己心緒平穩下來:“也不急,等等吧。這房間通達,剛纔奴婢失禮,無意中聽到四少爺說,令堂曾是鄭府的丫環。奴婢冒昧問四少爺,四少爺是否因此倍受不尊不敬,所以才選擇出世而避開世俗的眼光嗎?”
鄭世蔭眼中還是那種無望地笑:“聽到我和福雲的話不打緊。只怕這話讓秦雨青聯想到了自身和腹中之子吧?若真如此,倒是我的錯了。秦雨青,可惜我大哥已有正房,若你能爭取做個側室,在族譜上留下名字也未嘗不可,至少對你的孩子是件好事。”
“爭取?我已爲明儼的這個孩子吃盡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連個名分還要爲這孩子爭取嗎?”秦雨青一下子失落極了。
鄭世蔭並沒因她的失落而傷感:“秦雨青,事實不能迴避,需要面對。若你爲孩子的一生打算,特別是男孩,長子,就將他過給正房吧。那樣的話,以後大哥的一切都是他的。否則,像我這樣一輩子也好,念着“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度過此生罷了。”
秦雨青在思慮中。鄭世蔭又改口:“秦雨青,剛纔是我的飯後之談罷了,你切莫當真。”但這是鄭世蔭的肺腑之言。
“不可以,即使他是個男孩,我寧願我的孩子跟着我吃苦受罪,也不願他跟着別人、、、、、、”
撈月的到來打斷了秦雨青的話:“秦雨青,老爺,夫人,大少爺傳話給你,今晚大少爺留宿在大少奶奶出處,秦雨青你今夜就在此世外軒住着吧,你的去處,明日再說。”撈月傳話後不容秦雨青問句話,就走了。
周福雲替秦雨青鳴不平:“大少爺怎麼這樣呢?平時和雨青恩恩愛愛的,今日你被老爺夫人趕出大少爺的院子,大少爺就和大少奶奶住一起了,也不問你的死活。”
秦雨青倒是像卸下重擔了:“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喜結連理已久,留宿一宿本就合情合理。倒是大少爺與我這個丫環恩愛才爲人所不容呢。福雲,我們暫且在此休息一晚,既然大少爺在院子裡,明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離開。”
“這就是福雲所說的外間的爭爭吵吵吧,確實令你們難受的。秦雨青你說的對,暫且休息好,明日之事,明日再說吧。”鄭世蔭說。
就這樣,秦雨青和周福雲留宿在世外軒了。秦雨青想:這或許是大夫人支開我,讓明儼和董友姑圓房陰謀,圈套。但如果明儼與他的夫人董友姑從此珠聯璧合,那鄭府就沒我什麼事了。我只能帶着孩子、滿腔仇恨,還有這未痊癒的臉離開。
大夫人在聽撈月的彙報:”傍晚,申時剛過,老爺就去了世外軒,在門外停留許久,遇上四少爺後,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
“撈月,你說老爺也真夠大膽的,明知我知道秦雨青在那裡,而那世外軒還住着他的四子,他還不顧羞恥地往那跑。”大夫人陰冷地笑。
撈月猜想:“夫人或許思慮太多。老爺甚少關注四少爺,大概是去探望四少爺了吧。”
“笑話。我還不知道他,去探望兒子會兩手空空,來去匆匆嗎?難道老爺也聽說秦雨青的臉在恢復之中嗎?這個秦雨青真是魅惑之力強盛啊,這懷着孩子,臉皮子也沒好,老爺就急不可耐了。也不知許大夫的藥配好沒有。”大夫人一番推測:“等她生完孩子後,若明儼還對她這麼粘着,又該如何是好呢?”
世外軒,亥時,秦雨青和周福雲剛熟睡不久,被一陣強烈的敲門聲驚醒了:“秦雨青,周福雲,快起牀,有毒氣。”
“是四少爺的聲音,聽起來緊張急促,我們趕緊起來吧。”兩人迅速穿好衣裳,出去,聞到一股刺鼻的異味,鄭世蔭說:“這是硫磺氣,劇毒,快跟我往小道逃離這裡。”
於是,在秦雨青不斷喊着“慢點”的聲音中,三人離開了世外軒,來到安全地。鄭世蔭似乎嚇到了:“秦雨青,我在鄭家雖不受待見,但從未與人結仇結怨,而今日你來後便遇此事,可見這毒氣是針對你。我跟你說,硫磺氣輕則窒息瘋癲,重則取人性命。剛纔如果你吸入毒氣暈過去,即使救活了你,你腹中之子也會因窒息而亡。幸好我睡得晚,聞到異味,叫醒你們,逃離得及時。”
“這麼歹毒的手段,誰呢?”秦雨青不安地想着。
鄭世蔭給她分析:“這難說了。此人不僅手段狠辣,而且陰謀惡毒。若你在我的世外軒出狀況,那罪責全在我,便嫁禍於我,致我於死地後就死無對證了。剛纔你們沒注意到吧,那些硫磺是在你們的房門外被點燃的。”
“是誰?是誰非要致我和我歷經千辛萬苦保護下的孩子於死地?明儼,你在哪?我又陷入困境了。爲何你一走,我就會遭人算計?”原本打算離開鄭府的秦雨青現在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語,她似乎覺得自己和孩子都離不開鄭明儼。
鄭世蔭見狀,說:“福雲,我們把秦雨青送回大哥那裡去吧。”
“好。”這正是周福雲所想的。
在婚房中,鄭明儼想到秦雨青不知在何處,是否平安無事,就輾轉難眠。董友姑剛哭完一陣子,溫柔地說:“明儼,你出去找世襲找了一天,累了吧。我給你揉揉肩膀。”
“不用了,友姑,你好好睡。”鄭明儼婉拒了。
兩人說話的語氣像是一對客人。
突然,鄭明儼聽到他想聽的聲音“明儼”,“大少爺”,“大哥”。他一咕嚕起身,穿好衣裳說:“友姑,是雨青回來了。我得出去一下。”
董友姑抱住鄭明儼哭:“明儼,你就給我一個完整的夜晚都不可以嗎?”
鄭明儼輕輕推下她的手:“對不起,友姑,聽雨青的聲音可能遭遇不測,纔會連夜來找我。可憐一下她,好嗎?”
鄭明儼走了,留下喜憂參半的董友姑,不知自己的將來該如何度過。
出去後,鄭明儼找到哭着尋他的秦雨青,抱入懷中,秦雨青也抱着他不肯鬆手:“明儼,我不能離開你了。你一走,我就會遇上惡人,比鬼魅還可怕的惡人。”
鄭明儼安慰她:“好了,我在這,別怕了,雨青。都子時了,你嚇壞了吧,先去書房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嗯。”
秦雨青在書房躺下了。
鄭明儼注意到鄭世蔭,奇怪地問:“世蔭,你怎麼來了?”
“大少爺,今日若不是四少爺,我和雨青可都沒命了。”周福雲先說了。
鄭世蔭將今日秦雨青所經歷的一切盡數相告:“大哥,所有事情我都告訴你了。如今世蔭也害怕,我是此事的證人,若陷害之人再起歹心,欲除我而後快,世蔭該怎麼辦呢?”
“世蔭,你本就無辜,我們也不想你插手此事,你放心回到世外軒,大哥暫時隱匿此事,以後也不會強求你爲此事作證的。你救了雨青,對大哥來說,就是大恩大德,大哥還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呢。”
鄭明儼安慰着同樣恐懼不安的鄭世蔭:“你現在回去的話,硫磺毒氣還沒散。就在大哥的側房將就一晚吧。”
“不用了,大哥,世蔭去芍藥閣坐坐,等陽光出來,毒氣散了,就回世外軒。”鄭世蔭說:“大哥,我就先走了。福雲,你,以後,可否,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