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輕輕地腳步聲在密林深處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樹葉劃過斗篷的聲音,金屬摩擦的聲音,呼吸的聲音,碰撞樹幹的聲音,死寂般的森林裡,每一個聲音都聽得那麼清晰,即便閉上眼睛,少女們都能憑聲音想象出身邊的隊友到底在做什麼。這種狀態,讓少女們想到了潘尼斯在黑暗中的感知技巧,也許在他的世界裡,靈敏的聽覺讓他每一刻都處於現在這種敏感的狀態之中吧。
“嘩啦嘩啦”,覆蓋在金屬鱗甲下的手撥開了一大片枝葉,手的主人手臂上掛着騎士鳶盾,從樹後露出了左邊半個身子,鳶盾巧妙的和一旁的大樹構成了一道防線,擋住了前方可能受到攻擊的所有角度,爲盾後的騎士營造了一個安全的觀察場所。騎士少女向四周張望了片刻,對身後打出一個安全的手勢,與此同時,頭頂上的樹葉也被撥開,潘尼斯倒吊着從樹冠裡鑽出,同樣豎起拇指,表示前方的安全。隨後,潘尼斯就這麼倒掛在樹上一動不動,包括能量感知在內的六感向四面八方延伸,觀察着周圍的一切變化,而凱瑟琳則伏低身體,儘量減少可能遭受攻擊的範圍,迅速從樹後鑽出,快速跑到三十多米外的一顆大樹後纔回過身,在她身後,其他隊友們保持着防禦隊形,從之前的位置跑了過來,騎士少女回過身的時候,剛好可以在他們萬一受到攻擊時做出接應。
在隊友們抵達安全地點,重新開始防禦和警戒之後,凱瑟琳擡頭對上方的潘尼斯做了個手勢,隨即在幾棵樹幹之間交錯的快速移動,保證自己在樹幹掩體外暴露的時間儘量縮短的同時。還能保持着快速前進,在她向前開始重新突進的時候,潘尼斯也悄無聲息的重新隱沒在樹冠裡,幾聲悉悉索索的摩擦聲之後,樹冠裡就陷入了一片寂靜,彷彿他已經憑空消失了一樣。不過,少女們對此早就習以爲常了,潘尼斯的無聲移動技巧,就算是傳奇階的盜賊和刺客也要表示欽佩,聽不到他的聲音已經不會讓少女們感到驚訝了。
片刻之後,移動到三十米之外的騎士少女再次發出了安全的信息,潘尼斯也同時做出了安全的迴應,隊伍的主體部分又一次重新開始移動,向凱瑟琳所在的新安全點壓低身體奔行。而直到此時。在隊伍最初出現的位置,體型將近一人高的蠍尾獅迪利才從樹叢的陰影裡走出,四隻爪子上的肉墊讓他的行動悄無聲息,迅速和少女們匯合到了一起。
實際上,今天一早離開據點,大家並沒有以現在這種高度警戒的姿態前進,而是在凱瑟琳的帶領下,沿着一個方向筆直前行。由於身處一片幾乎沒有植物生長的荒原,沒有任何障礙的阻攔。大家的前進速度都非常快,沒費多少時間,就跨越了十多公里的距離,抵達了荒原和密林的邊界。必須承認,邊界的狀況是非常詭異的,在外界。如果地形發生改變,絕大多數是漸進的,就像沙之國和中立之地的接壤處,肥沃的土地慢慢變得貧瘠,植被逐漸減少。土地沙化越來越嚴重,最終變成一片沙漠,幾乎所有的地形改變都是類似的情況,然而這裡的密林和荒原的邊界,確實非常突兀的。
在少女們眼中,兩種地形間就像人爲的畫出了一道分界線,一邊是茂密的森林,土壤鬆軟溼潤,頭頂的樹冠裡還不時滴下水珠,顯然不久前剛剛下過一場雨,然而另一邊卻是沒有生氣的荒原,乾涸的土地上佈滿了碎石,沒有一點潮溼的氣息,就像降雨有意的避開了荒原的範圍。兩種地形交接的位置分割的非常明顯,沃土和碎石雖然緊緊相鄰,卻沒有任何向另一邊侵蝕的跡象,邊緣整齊的如同用尺子量過一樣。
一進入密林,凱瑟琳就停住了腳步,做出高度警戒前進的示意,整支隊伍也沒有任何異議,早在前一天的作戰會議上,大家就已經確定下了現在這種應對方式,畢竟空曠的荒原視野範圍極好,敵人很難做出埋伏,就算像之前遇到的那兩隻亡靈化魔獸那樣把自己埋進土裡,只要隊伍保持着高速移動,它們就不可能真的突襲到任何一個人。但是進入森林後就不同了,密林中的視野範圍被降到最低,周圍又有各種植物干擾,如果有什麼埋伏的話,恐怕很難被發現,因此,保持最高警戒是非常必要的。
當然,在現在已經被生靈禁地侵襲的密林裡,隊伍警戒的顯然不會是令人畏懼的危險魔獸,那些原本無處不在的生物,此時要不就被突然擴大的生靈禁地變爲了扭曲靈魂,要不就是提前感知到了危險,在禁地擴大前就遷徙到了其他的地區,總之這裡已經找不到任何還活着的動物了。因此,現在隊伍警戒的,一方面是因爲禁地範圍擴大,而驟然增多的扭曲靈魂,就像是凱瑟琳祖父那樣的扭曲者,至於另一方面,最主要的警戒對象,就是有可能出現的亡靈伏擊者。整支隊伍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而且是直線前進,這一舉動很明顯的表示隊伍已經知道了神殿的位置,作爲神僕控制着的兩名半死者,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到了現在還不知道己方的行動情況,更不相信他們只是坐在家裡等着,不作出任何應對措施。而最簡單的應對措施,自然是派出大量改造的亡靈生物,利用密林的有利條件,對來襲的隊伍發動伏擊,因此,所有人一致同意,進入密林後的行動要小心再小心,不給伏擊者任何機會,哪怕這樣的警戒最終被證明只是白白消耗力氣,其實沒有任何伏擊者,也比因爲一時疏忽,被敵人成功偷襲要強得多。之前連續兩次遭受伏擊,讓少女們已經對此產生了足夠的警惕,絕不會再做出疏忽大意的行爲了。
交錯前進中,最前方的凱瑟琳腳步突然一頓,右手向後伸出,做出一個停止的動作,幾秒後,潘尼斯出現在騎士少女的頭頂,向周圍看了看之後,和少女低聲交流了幾句,少女點點頭,動作緩慢的向身後招手,少女們理解了其中的含義,並沒有移動,反而保持着防禦姿態,慢慢靠近了凱瑟琳的位置。不過幸運的是,一路上什麼也沒有發生,直到雙方匯合在一起。剛一來到凱瑟琳的身邊,少女們就皺了皺眉,她們敏感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這種氣味雖然很淡,但是少女卻並不陌生,那是屍體腐爛後留下的氣息。
“時間很久了。”芙蕾雅習慣性的掩着鼻子說道:“不過,氣味雖然很淡,但還是很明顯。”
“這個味道很奇怪,如果按照濃郁程度來判斷,似乎已經過了多半年的時間了,但是如果按照味道來判斷,似乎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凱瑟琳皺着眉說道:“會是改造的亡靈魔獸嗎?不太像啊,之前遇到的改造亡靈魔獸,生前可從沒有發出過這種腐爛的臭氣。”
“現在還無法判定。”潘尼斯搖頭道:“也說不定是改造亡靈因爲某些原因死在了這裡,畢竟如果是一個月的時間,那時候這裡應該不存在任何動物了纔對,反而改造亡靈的可能性更高。”
“有點令人在意。”凱瑟琳似乎感覺到了一絲不安,指着前方道:“氣味似乎就是從那邊傳過來的,就是那片樹叢,反正咱們也要從它們側面通過,不如過去看看,我可不想通過的時候被人從側面攻擊,或者過去以後被敵人前後夾擊,不過,會有什麼危險嗎?”
“現在還沒看出來,不過,死亡森林的核心地帶,又是生靈禁地,發生什麼事也不值得驚訝。”潘尼斯對此也有些懷疑,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先接近觀察一下,你們在這裡警戒。”
“千萬小心。”凱瑟琳叮囑道:“別冒險,如果必須要做什麼冒險的行爲,還是先回來,然後大家一起過去,這樣相互之間也能照顧。”
“放心吧,你面前站着的是坎齊爾小鎮最好的探索者。”潘尼斯咧嘴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豎起拇指說道:“和那些騙子不一樣,我可是專業的。”
潘尼斯的話讓最初的三位少女們一瞬間回想起當年初見時的情景,一幕幕過往在少女們眼前閃過,讓三人的嘴角露出溫馨的笑意。微笑中,凱瑟琳輕輕咬了咬嘴脣,柔聲說道:“那就一切拜託你了,專業的探索者先生,我們在這裡等你勝利歸來。”
“您的意志,團長大人,我很快就回來。”潘尼斯面帶笑容的扶胸行禮,在身後的蠍尾獅滿懷惡意卻無法聽懂的嘟囔聲裡,閃身消失在身旁樹木的陰影之中。
他回來的的確很快,三十秒之後,就看到他從前方慢慢悠悠的走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