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凡出嫁前半個月,陸家莊忙着張燈結綵,喜慶的氣氛如家裡的花一樣,開在每一個角落。
然而,氣氛僅僅是氣氛,不代表每一個心裡都這麼喜慶。大概,心裡歡喜的只有陸老爺,還有陸小凡的娘常茵茵。
陸小凡嫁的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唐家堡,整個家族在花澤國的地位僅次於皇家,陸老爺自然要將每一個細節做足,不能讓人小瞧了陸家。
常茵茵自從知道小凡要嫁給唐家大少爺後,便足不出戶了,足不出戶的原因是她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怕出去後,大夫人和大小姐看見了,又要諷刺她小人得志,雖然事實上她的確是小人得志。
家裡下人忙前忙後張羅嫁妝,陸含香覺得壓抑,便和丫環來到後花園裡,哪知,卻在後花園看見最不想見到的人——陸小凡。
一身白衣的陸小凡,站在一株秋海棠下面,那一樹的海棠花竟都朝她的方向開過去了。而她則對着花,嘴裡不知在說些什麼,好像在跟花兒聊天。
眼前一幕,把陸含香和那丫環都驚呆了,陸小凡聽得背後有動靜,轉過身來,那一瞬間,有一陣風吹過,那一樹的秋海棠彷彿翻了個滾,都轉回了原本的方向,
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幕是幻覺,竟不曾發生過的。
對着陸含香的,是一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甚至比她身邊的丫環還要遜色。
“陸小凡,你在幹嘛?”陸含香居高臨下地問道。
“我跟花兒說話呀,馬上要出嫁了,跟她們道個別。”陸小凡天真地說。
陸含香心裡更不舒服了,她本來就因爲不能嫁到唐家心裡鬱悶而來花園散心的,可這陸小凡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氣不打一處來,白了小凡一眼。
陸含香身邊的丫頭替小姐鳴不平:“二小姐看來心情挺好的嘛,這天大的好事竟被你撈着了,恭喜呀。”
陸小凡母女一貫低調,加上常茵茵膽小怕事,連家裡的下人很少人將她們放在眼裡。
陸小凡聽出來那丫頭的語氣裡的嫉妒,若娘在,她就不吭聲了,可如今娘不在身邊,她只想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很多人都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可我不這麼想,大家族的確可以衣食無憂,可幾個女子共侍一夫,難道也是有福氣了嗎?我反倒覺得和一個一心一意愛自己的人相守,即使粗茶淡飯也快樂。”
陸小凡說出這樣的話,倒不是因爲她看了什麼雜書,而是因爲從小看着娘爲了她口中的安穩,常年對爹低聲下氣,忍氣吞聲,最終也落不下什麼好,隨便一個下人都可以給她臉色看。
陸含香聽後,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即使是大家閨秀,也終於忍不住發火了:“陸小凡,你別不識擡舉,你纔多大?不過十四歲,懂什麼叫愛?也不看看你長成什麼樣?你娘怎麼生出來像這麼個醜八怪,看看你那小身板兒,還沒反育完整,能侍候丈夫嗎?”
陸小凡看着她,仍是那樣的淡淡的語氣:“姐姐,隨便你怎麼想,你一向討厭我,無論我說什麼在你眼裡都是廢話,既然這樣,那我也不說什麼了,你是陸家的大小姐,又長得這麼漂亮,今後一定可以嫁個如意郎君的,小凡累了,先回房去了。”
她朝姐姐行了個禮,便轉身回房了。
陸含香看着花叢中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
*
“小凡,你又跑後花園了?跟你說了幾次,不要老跑那裡跑,萬一撞着你姐姐,她又該不高興了。”
常茵茵看見陸小凡裙帶沾了泥,便知道她去了花園,又責備起來了,“就算沒碰到你姐姐,萬一摔着了或被蟲盯了,都不好看,你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這一點老要娘提醒。”
小凡拍拍身上的塵土,說:“娘,我先去洗洗手。”
“快去,快去。”
陸小凡將手洗乾淨,常茵茵忙拉着她坐在銅鏡前。
“管家送來了好幾套首飾讓你試,你且坐下來,我一一幫你佩戴,看哪一套好看。”
“娘,隨便啦。”
“這種事情哪能隨便?你不怕失禮,我還怕失了陸家的禮呢。”
“娘,你又來了……”
首飾一共一十八套,常茵茵果真每一件都幫陸小凡佩戴過了,戴上去還要左看右看,花了一個多時辰,“每一套都好看,該選哪一套呢?”
常茵茵拿不定主意,還是小凡說:“娘,就拿那套翡翠的,鑲了一顆白珍珠的那套。”
“對對對,還是我女兒有眼光。”
首飾選好後,下人已經把晚飯端上來了,陸小凡餓得慌,端過筷子就要吃,卻被常茵茵阻止了,“小凡,有事些我還是不放心,你嫁到那邊之後,如果吃飯是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的,你就要等長輩們都到齊了,再等所有人都動筷了,你才能動筷。夾菜要夾自己面前的,不要越過幾盤菜去夾別人對面的,還有,吃飯時別老發出聲,你看你平時喝湯那聲音……”
陸小凡昏昏欲睡,說:“娘,有沒有重點?直接說最重要的。”
“這最重要的,當然是如何服侍丈夫,你不像娘,你在那邊是當大的,這丈夫所有事情必須由你來打理,你首先要……”
常茵茵四處看了看,見沒有外人,可還不放心,就說:“小凡,你等一等,待娘去把大門關上再跟你一一說解。”
“好的,娘。”陸小凡手託下巴,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女兒年紀的確太小,不經世事,尤其是夫妻間那點事,常茵茵準備將夫妻之間的事仔細跟女兒說一遍,又擔心下人聽見會嚼舌頭,便走出房門,又走到庭院,先將庭院的門關了,再回到房間將房門關上。
等她做足防範措施,回頭一看,陸小凡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