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一個家丁使勁地敲了一聲鑼,拉開嗓子喊了一聲:“吉時到——”
裡面的人趕緊將母女二人拉開,一個丫環幫陸小凡將哭花的妝補了補,另一個丫環等妝一補完便將大紅喜帕蓋在小凡頭上。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陸小凡被那些婆子丫頭簇擁着出了門,蓋着喜帕的她只能看見自己的鞋子,所幸這裡是自己的家,哪裡有門檻哪裡該轉彎,她都能憑着感覺來走。跟小凡走得最近的便是一個姓李的媒婆,雖然,嚴格來說陸小凡和唐文博的婚事是那個道長促成的,但按習俗,還是得請個專門的媒婆來攙扶新娘子。
媒婆攙着小凡,不時在耳邊提醒她:“小姐,這兒有門檻需要擡擡腿。”、“前面是西院,過了這裡,就到大門口了。”、“小姐,我們走到正門口了,你爹和你娘在門口歡送你呢。”
李媒婆的語氣很熱情,她早就樂壞了,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想到家裡那些唐府打賞的銀兩,就當小凡是自己的親閨女一樣了。
和媒婆的好心情比起來,陸小凡只覺得惆悵,自己的人生就像此刻被紅蓋頭遮擋了一樣,完全沒有方向。
媒婆又說:“小姐,您該上花轎了。”
小凡被扶着上了花轎之後,便聽到轎伕洪亮的聲音:“起轎!”
身體跟着這頂轎子搖搖晃晃起來。
身後,一陣轟轟烈烈的鞭炮聲傳進小凡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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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莊和唐家堡雖然都在京城,可中間路途卻甚是遙遠,小凡悄悄將紅蓋頭揭開,四周打量了一下。
這頂轎子很是寬敞,她只坐過一次轎子,那是幾年前跟娘去城外廟裡拜佛的時候,記得那時候坐的轎子很小,她跟娘坐一起勉強擠得下。而現在坐的這一頂,卻是可以坐四五個人,她想起來了,家裡也有一頂這樣的大轎子,需要八個人擡的那種,只有爹爹在參加達官貴人的慶宴時才用得上,自己從來沒有坐過。
轎子四周被圍上了大紅的絲綢,加上自己的一週紅色喜袍,彷彿世界上只剩下刺眼的紅色。
轎裡的光景自然是單調,可轎外卻顯得熱鬧非凡。鞭炮一路走,一路放,鑼鼓聲自始都沒停過,路人一直在高聲讚歎:“這轎子真大!”、“瞧,前面還有舞獅。”
陸小凡畢竟還是孩子,一聽舞獅心裡突然就來了勁,她偷偷地將門簾揭開一條縫,自己便趴在縫裡偷偷看前面。
果然,轎子前面有幾個大獅子,一邊前進,一邊神氣靈現地做着各種姿勢,小凡數了數,一共八頭獅子。
一個獅頭代表一個舞獅隊,普通老百姓家辦喜事能請到一個舞獅隊就很不錯了,而如今自己的婚禮卻有八頭獅子。
陸小凡想起娘幾天前說過的話:女人這輩子能這麼風光一次,就不枉此生了。
她把簾子放下來,重新坐回到轎子裡面,思考孃親這句話的意思。
女人的一生,有了這些就真的足夠了麼?女人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僅僅是爲了陪襯男人,爲男人傳宗接代麼?
陸小凡又從袖套裡拿出一朵小小的蒲公英,這是她早上摘回來的,剛剛趁人不注意便偷偷藏在了衣袖裡。
“蒲公英啊蒲公英,你是世間所有的花朵當中最堅強、最自由的,小凡很羨慕你可以隨風飄揚,找一處自己喜歡的地方落地生根,可惜,小凡不能像你一樣了,我今天嫁人了,嫁給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人,我接下來的一生要怎麼走呢?”
陸小凡在說話時,蒲公英棉花似的花瓣隨着她嘴裡吐出的氣息輕輕搖擺了幾下,陸小凡咧開嘴笑了笑,彷彿能聽懂蒲公英的話,她撩開旁邊的窗簾,伸出一隻手,手掌攤開,蒲公英隨風在空中繞了兩下,便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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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總算停了下來,陸小凡心想可能到唐府了,便趕緊將大紅蓋頭蓋回來,聽得外面仍然吹吹打打,可身邊卻遲遲沒有動靜,她便又揭了下來,偷偷將門簾開了一些。
外面天色已是黃昏,朦朦朧朧可以瞧見一些東西。
首先映入小凡眼中的是一對威武雄壯的石獅,接着便看到了一個正門,正門上方的牌匾上寫着龍飛鳳舞的“唐家堡”三個大字,正門旁邊,聳立着兩根圓柱子,上面刻着一幅對聯,由於隔得遠,小凡看不清楚對聯上面寫的是什麼字。
轎子停在唐家堡外面的空地上,轎子前面,仍在進行舞獅。
花澤國的習俗,只有獅子將掛在大門口的紅包吞了,新娘才能下轎、進門。爲了讓新娘順利進門,一般娶親的人家都不會將紅包掛得太高。可小凡看到唐府掛着的紅包時,不禁吸了一口冷氣,8個紅包被懸在又細又高的鐵柱子上,在沒有負擔的情況下都難以爬上去,何況這舞獅的還要扛着沉重的獅頭。
陸小凡屏息看了一會兒,便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幾個舞獅隊是全國最頂尖的,他們先是在空地上舞了一會,接着便爬上了鐵柱子,一個獅子由兩人組成,一個負責獅頭,一個負責獅尾,只見那獅子爬得利索,還在柱子中間搔首弄姿,很是俏皮可愛。
沒幾分鐘的功夫,八頭獅子便完成了任務,一陣鞭炮聲結束後,有人高喊了一聲:“請新娘子下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