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院長差點罵出聲來,擡腳就要走。
但是李聞把他拽住了,小聲說:“來不及了,死角,死角。”
窗戶下面,正好是死角。
兩個人就蹲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時候,屋子裡面已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了,很顯然,剛纔的閃光燈,把裡面的人驚醒了。
隨後,窗戶被推開了。李聞小心翼翼的擡了擡頭,看見侯水正向外面張望。
他身上帶着水珠,時不時就滴下幾滴來。就這麼一張望的功夫,窗戶下面已經有一汪水了。
他沒看到窗下的死角,又縮回頭,把窗戶關上了。
李聞聽見侯水說:“外邊沒人。”
然後是潘立春的聲音:“是不是打閃了?可能要下雨。”
侯水嗯了一聲:“這幾天是有點悶,有點潮。”
然後屋子裡就沒聲音了。
李聞和錢院長等了幾分鐘,然後才鬆了口氣。
錢院長說:“看看照片。”
李聞把照片調出來。因爲開了閃光燈,照的還算清晰。兩人瞟了一眼,頓時吸了一口冷氣。
果然沒人,牀鋪上面,只有兩片人形的水漬。
錢院長坐在地上,世界觀都崩潰了:“還……還真的有鬼?”
忽然,李聞看到照片的角落當中,有點不對勁。
在照片中,泥猴沒有睡覺,而是跪在牀上,一手扶着牆,另一手抓着一把水果刀,正作勢向旁邊的水漬扎過去。
李聞捅了捅旁邊的錢院長。
錢院長看了一眼,頓時變色:“這小子,不會要殺他父母吧?”
李聞小聲說:“再看看。”
他們倆慢慢直起身子來,向窗戶裡面望了一眼。兩個水鬼依然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泥猴照樣瑟縮在牆角,只是這次他沒睡着,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外面。
李聞對錢院長說:“你和泥猴不是挺熟嗎?你把他叫出來。總不能讓他和兩隻鬼睡一塊。”
錢院長說:“你可想清楚了,這小子危險的很,心裡邊想着殺我們呢。”
李聞說:“他想殺的可能不是我們,是那對**妻。泥猴想讓我們留下,對我們沒惡意。”
錢院長一愣,然後點了點頭:“有道理。”
他在身上掏了掏,把棒棒糖拿出來了,朝着泥猴晃了晃。
泥猴有點猶豫,不過沒動。
錢院長把糖紙剝開,又晃了晃。然後朝泥猴招了招手。
這次泥猴輕手輕腳的從牀上爬下來了。他出了臥室,穿過客廳,跑到了院子裡邊。徑直朝錢院長走過去。
離的老遠,錢院長就指着他手裡的水果刀說:“扔了。”
泥猴猶豫了一下,把刀扔了,然後伸手要糖。
錢院長卻不給他,一直拿糖逗他,引着他往大門口走。
一路上錢院長一個勁的嘆氣:“這下可更像人販子了。”
本來泥猴一路上都挺安靜的,然而快要出大門口的時候,他忽然不肯走了,錢院長怎麼逗他都沒用。
跟在後面的李聞想把他拖出去,但是他抓着門框死活不撒手,身子像是條魚一樣,扭來扭去。
錢院長擺了擺手:“放開他吧,再折騰下去,估計他得叫出來了。”
李聞鬆手了,把手機拿出來,指着搜索記錄說:“你搜這些東西,是想殺誰?”
泥猴指了指屋子:“殺裡面的兩個人。”
李聞又問:“爲什麼想殺你爸媽?”
泥猴帶着哭腔說:“他們不是我爸媽。他們是壞人。”
李聞和錢院長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是微微一嘆:小孩感覺到了。
可能泥猴不知道那兩個人是鬼,但是應該能感覺到,他們不再是以前的父母了。
錢院長謹慎的看了看臥室,然後和藹的說:“泥猴,咱們出去說。”
泥猴抓着門框不鬆手:“我不走,我在家等我爸媽。”
李聞有點同情的看着他:“泥猴啊,你爸媽現在可能遇到了一點問題。不過,模樣變了,人沒有變。還是你爸媽。你仔細看看相冊,他們和你爸媽其實長得一樣。”
泥猴固執地說:“他們不是我爸媽。”
泥猴臉色漲紅,氣鼓鼓的,聲音越來越大。
錢院長忙安撫他:“行行行,不是你爸媽。不過,就算不是你爸媽,你也不能上來就殺人啊。”
泥猴忽然驚恐地向李聞身後看了一眼,然後躲到牆角,低着頭不說話了。
李聞回頭一看,侯水和潘立春,正一臉煞氣的站在自己身後,他們兩個伸出手來,做出一副要掐脖子的表情。
李聞嚇了一跳,轉身一板磚拍在侯水頭上。
侯水的臉頓時被打扁了,脖子歪在肩膀上,像是斷了。
泥猴看見這一幕,尖叫了一聲,暈倒在地。
至於潘立春,她也驚恐地看着李聞,拽着侯水接連向後退了幾步。
李聞呵呵笑了一聲,對錢院長說:“果然是鬼啊。”
錢院長面色蒼白,緩緩地伸出大拇指來:“你牛。”
李聞提着板磚,幽幽地問侯水和潘立春:“想害我們?”
潘立春使勁搖頭。
李水指了指泥猴:“想害他?”
潘立春忽然嗚嗚的哭起來了:“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回家看看孩子。”
兩個水鬼也不逃跑了,乾脆坐在地上。
據他們說,他們是在回鄉的路上,不慎落水,被淹死了。
泥猴雖然九歲了,但是缺少父母的照顧,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死了,或者不願意接受父母已經死了,所以整天哭個不停。
兩個水鬼於心不忍,偷偷跑回來陪着泥猴。
沒想到這個舉動,卻把泥猴給嚇到了。他們本來打算離開的,但是李聞和錢醫生來了。他們聽說能給泥猴爭取到捐款,所以留了下來。想搞定捐款的事之後再走。
錢院長聽到這裡,嘆了口氣,對兩個水鬼說:“生老病死,他早晚得面對。還是跟他解釋清楚吧。長痛不如短痛,總這樣下去,這孩子真得精神失常了。”
兩個水鬼點了點頭,然後慘然一笑:“可以的話,帶他去我們墳前看看吧。跟他講清楚。順便給我們燒張紙。”
李聞苦笑了一聲:“讓我們告訴他,他的父母已經死了?那可真夠殘忍的。這孩子整天抱着相冊,心裡一定挺想你們的。”
說到這裡,李聞心中一動:搶走泥猴最珍愛的東西?難道這意思是說,告訴他,他的父母已經死了?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原來,這纔是任務的本意。
李聞點了點頭,然後對兩個水鬼說:“你們葬在什麼地方了?我和錢院長,帶他去你們的墓地。”
水鬼說:“白天我們不方便出來。現在就去吧。”
李聞和錢院長沒有異議,兩個人都想早點辦完事離開。
泥猴暈倒之後,就一直在睡覺。可能他最近太疲憊了,睡得很香。李聞也沒叫醒他,把他背在身上了。
兩個水鬼在前,李聞和錢院長在後。一行人出了村子,向外面的農田走去。
路上的時候,他們經過了一條河,河挺寬,上面架着一座繩索和木板搭起來的橋,踩上去搖搖晃晃的。
李聞忽然笑着說:“聽人說,水鬼死了得找替身。你們兩位有這想法嗎?”
侯水笑了笑:“封建迷信,都是假的。”
這時候,錢院長捅了捅李聞,笑眯眯的說道:“你瞅瞅,祖傳的盲人,沒聽說這東西能祖傳。”
李聞低頭,發現錢院長遞過來一張照片。是從相冊中取下來的。
照片中有一間按摩店,名字叫祖傳盲人按摩。
侯水和潘立春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兩人都戴着墨鏡,穿着制服。
錢院長小聲說:“這倆人長得挺老實,沒想到還會騙人呢。你看見沒有?盲人按摩。”
李聞忽然站住腳步,不肯再向前走了:“不對勁,他們可能真的是盲人。你還記得嗎?其他的照片,他們沒有戴墨鏡。但是雙眼無神,根本沒有看鏡頭。”
錢院長愣了:“別鬧,他們明明能看見人。”
李聞說:“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們真的不是泥猴的父母。”
說到這裡,兩人猛然發現,一直走在前面的侯水和潘立春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