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川下車站定，接過警衛員遞上的柺杖拄着，對着一臉驚訝的妻子微微一笑，“怎麼，不認識了？”
“你怎麼回來了……”安婆婆反應過來就是一臉喜色，忙上前拉着他往別墅裡走，“怎麼讓老林松口的？”
“一個以前的部下給我捎了點‘土產’，我轉贈給了林太太。”楊正川嚴肅的臉上帶了抹狡黠，“林太太很喜歡，作爲報答便幫了我一點小忙……”
“是嗎。”安婆婆笑靨如花，“我就知道要讓那個妻管嚴鬆口，只有走這條道……你這次回來幾天？”
見倆人聊得歡快，宋晏只好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慢騰騰跟在後面。
好在安婆婆還沒完全忘了這個小尾巴，回頭指着宋晏介紹，“這就是微秋的小外孫女兒。”又笑着招呼，“晏晏，快叫人。”
“首長好！”三個字鏗鏘有力，脫口而出。
四下頓時一片安靜，只依稀聽到樹椏間蟬鳴聲聲。
片刻就有人笑出了聲。
安婆婆拍着丈夫的胳膊，哈哈大笑，“這丫頭，越發鬼精靈了。”
楊正川被那清脆脆的的“首長好”弄得一愣，見小姑娘臉紅紅的站在不遠處，一副極懊喪的模樣，心下一軟，忍不住瞪了妻子一眼，“有什麼好笑的，你又不是沒叫過。”
安婆婆不做聲了，難得露出訕訕的表情。
晚餐是宋晏和安婆婆一起準備的，因爲楊正川在小湯山療養的時候，每天進食都遵循嚴格的食譜，所以菜色選擇多偏向清淡的素菜，入眼望去幾乎佔了餐桌的半壁江山。
“晏晏好手藝。”夾起一筷子菜送進嘴裡，楊正川讚不絕口，小姑娘能把普通的蔬菜烹調的如此鮮美可口。當真是不容易。
安婆婆紅光滿面，在一旁殷勤的夾菜盛湯，聞言笑道，“你也不想想微秋的廚藝，晏晏可是她從小帶在身邊的，恐怕比當初教小晴還用心。”
楊正川見妻子提起駱晴，怕宋晏難過，馬上道，“對了，你後天有安排麼？”
“後天本來想帶晏晏去淑芬那兒的。你有事？”安婆婆微微皺眉，倒也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只是失信於人終究不怎麼好。
重重一聲嘆息。楊正川的臉色略顯陰沉，眉宇間醞釀着風暴，“還不是董家那小子，以前闖了禍找上門來了，老董的面子也不夠。求倒我這裡……你知道的，既然他開了口，我總不好坐視不理，少不得想法子回來一趟。”
“董明祖？那壞胚子又惹什麼禍了。”安婆婆撇撇嘴，厭惡道，“不是聽說上次爲個什麼事被關了好久的禁閉麼？”
這老董也是倒黴。兒子不少，卻都是生的丫頭，獨獨小兒子得了一個男孩兒。自然是千般寵愛，萬般寶貝。可這董家第三代唯一的孫子卻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不，連阿斗都不如。整日的和一般家世相當的少年混在一起，打架鬥毆。飆車玩女人，依仗着長輩的勢力橫行霸道。
老董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一點用都沒有，只能無奈的一次次跟在後面幫他擦屁股。年紀不小了，還整日裡勞心勞力，也是可憐。
宋晏喝了一口湯，安靜地聽。
“就是爲了那事才關的他禁閉。”楊正川放下筷子，咬牙切齒，“那小子去年年節的時候不好好在家裡陪親戚長輩，跑到香港去跟幾個狐朋狗友胡天胡地。陰錯陽差之下將香港方家的小女兒給禍害了，當初老董就是時候發現了這事才把那畜生關了禁閉，怕被方家查到，還出了不少血給那香港的那幾家封嘴。”
“又被翻出來了？”安婆婆聽到禍害這個詞就氣得不行，直恨不得叫那小子好生付出點代價纔好。
楊正川鼻間冷哼，“方家現在幾乎都控制在了方慎手裡，出事的是她妹妹，人家自然要追究到底。方慎也是英雄出少年，聯合李家和葉家，幾乎將那幾家連根拔起，生意上也侵吞了不少。那幾家被逼到了極處，這時候能多個墊背的轉移注意力自然是好的，怎麼還願意替董明祖瞞着。”
無意間暼到宋晏的神色，他轉眸看去，似帶問詢。
暗凜老將軍敏銳的感覺，宋晏略變換了一下坐姿，澀聲道，“這事我瞭解一些，那位姐姐和我表哥是認識的……當時方慎就說要報復，只是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
他一定是極寵愛妹妹方茗的，不然商人重利，怎麼可能做到這個地步，想來連番動作，雖然取得不少成果，可付出的代價也不會少。
“你表哥是……”
“他姓葉。”
楊正川緩緩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曾想到裡面還有這樣一層關係，老董年紀大了，已經漸漸退出了那個核心圈子，下面幾個兒子爬得還不夠高，與方家硬碰硬對上實在不明智。
“那後天是？”安婆婆奇怪道。
“老董約了方慎，還有幾個老友，我們居中去做個調解。”他苦笑，“總要想法子達成一個平衡。”這麼多年的老朋友，總不忍心看着他白髮蒼蒼還要四處奔走。
宋晏垂眸，手中額筷子在雪白瑩潤的米飯裡無意識的戳着，忽然下定決心般的擡頭，“……其實關鍵在周家身上。”
周家？楊正川不解，周家向來低調，不大可能會牽扯到這些事情裡。
“嗯，方茗姐姐和周家二少爺……兩情相悅，但是周家根本不同意倆人的婚事，如果董老爺子能想辦法讓周家接受方茗姐姐，姐姐終身有靠，董家也算是將功贖罪，方家自然不會在緊咬不放。”
……
宋晏回到自己二樓的房間，輕輕關上房門，這樣，對大家都好吧。
約定的那天到了，楊正川和安婆婆早早就出了門，宋晏不便跟着去也不想去，拎着個保溫瓶就去了醫院。
周博衍靠坐在牀頭，腿上放着個筆記本電腦，正專心看着什麼，見宋晏進來，他揚眉微微一笑，說不出的清眉細目，溫潤如玉，面色雖略顯蒼白但全無荏弱病貌，“今天又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