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詞誰也沒聽說過,艾淺納悶地望了望他:“那是什麼東西?我從來沒聽說過。”莫非是玄仙的法術?
羽天一對視着艾淺的雙目,輕聲解釋:“上古秘術阿修羅境,可將所有生靈的時間冷凍凝固,超脫生死,世間最強的封印法術。”
艾淺與何昊澤目目相覷,想不通哪位大能會用這種制霸逆天的法術來針對一個普通的人類。
艾淺打破砂鍋問到底:“這種秘術現在還有誰會用呀?”
羽天一平靜地回答:“天帝、魔尊、仙主、妖君以及冥王,還有兩位神魔之祖。”大戰後,神魔二界隕落,玄仙歸隱山林,鬼界與妖界合併爲邪靈界,人間逐漸恢復了昔日的海清河晏,三界定型了千年,沒想到再次提起當年的六道,居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聽到冥王時,艾淺的瞳孔不經意間放大,是潛意識中極度興奮的表現,但她在下一秒就轉換成了驚訝的表情,嘖嘖稱奇:“學長,你可是惹上了大人物喲。”
何昊澤額角的青筋止不住地跳:“我……”
“開玩笑的,別害怕嘛。”艾淺晃着兩條纖細的小腿,笑嘻嘻地說:“神魔之祖和其他五界主宰在大戰中都消失了,我主冥王被封印,天一說的這些人,他們不可能來害你的。”
羽天一不置可否,只是用最溫柔的笑意回望艾淺,脣角溢出的滿足不容忽視。艾淺托腮打量着羽天一,二人就這麼互相對視很久,何昊澤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咳,我還在呢。”
艾淺不免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羽天一立即斂了笑意,似乎是對打擾他和艾淺的強烈不滿。
“黑貓喜陰,你女朋友的生日是什麼時候?”艾淺一步一步抽絲剝繭。
何昊澤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七月十四。”
“那就難怪了,”艾淺把腰間的攝魂鈴拿在手裡,“正值鬼節,百鬼夜行,陰氣過重,黑貓要纏她,你替人擋了一劫,難怪招恨呢。”
羽天一隨聲附和:“主人所言極是。”
艾淺從沒有過這種被奉承的經歷,更加開心,趾高氣昂,頭頂上的一撮呆毛迎風飄揚地格外起勁,繼續裝腔作勢地解說:“昨晚我帶着一隻女鬼去找‘何昊澤’討情債,嗯,對,就是那隻黑貓。鬼姐姐受了情傷,上吊自殺,死了之後魂魄不得安息,飄到了4區中心找我幫她消除執念,殺了負心漢。”
艾淺忍不住吐槽:“講真,黑貓確實不喜歡她啊,難怪她認爲‘何昊澤’玩弄她的感情了,前後根本不是一個人嘛。估計是黑貓發現鬼姐姐不是他想找的人,把她丟到一邊,過不多久就忘了。”
何昊澤一聽女朋友自殺,當即鬼氣暴漲,怒吼道:“老子要宰了那隻死貓!!!”
艾淺見慣了生離死別沒覺得有什麼,但以何昊澤這狀態一時半會可能沒辦法接受愛人的死,唉聲嘆氣了一陣子,五指扣在何昊澤魂體的頭頂,低聲念着:“封。”
何昊澤的魂體化作一團濃墨色的黑霧,艾淺把他收到改裝成了乾坤袋的手機包裡,拉上拉鍊後拍了拍:“學長你先休息休息吧,我會幫你報仇的。”
敢在4區撒野,貓咪膽子不小。
羽天一恭敬地問:“主人可是要回方纔的書院?”艾淺愣了愣,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玄仙隱居山林,當然不知道外界滄海桑田發展成了什麼樣,把學校當做書院也沒錯。
艾淺上下打量着羽天一:“唔……我回學校一趟,找黑貓討債。你這一身道袍太顯眼,還是呆在這裡別去了,我待會兒就回來找你。”
羽天一顯然不同意艾淺的主張,拒絕的乾脆利落:“追隨主人,必然寸步不離。”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傻傻等着主人回來的可憐傢伙了。
艾淺有些頭疼,羽天一竟主動地向她伸出了一隻手:“若是速度,我定可幫到主人。”他期盼的神色和躍躍欲試的動作像極了邀寵的小奶狗,艾淺暗自告誡自己:怎麼可以把玄仙和狗狗相提並論,玄仙哪裡有狗狗可愛呢?下一秒,她又反駁自己,天一就是比狗狗可愛。
艾淺晃了晃腦袋,驅走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將信將疑地把手交給了羽天一,下一秒就再次體會到了懸在半空中的驚嚇。
好在艾淺及時捂住了嘴,纔沒有在鬧市當空尖叫出聲。耳畔是呼嘯的風,身下是4區中心鬧市區的全景,肉眼凡胎只能聽到此刻的夜幕時分學生們的歡聲笑語,艾淺卻能清晰地把人鬼狂歡的一切映入眼底。
她雙手捏了捏環抱着的絨毛柔軟的脖頸,低頭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本拉住她手的羽天一,赫然變成了一隻翱翔於天際的靈烏,如墨的絨羽中偶有幾縷鎏金色,她再向下看,足足怔了很久,才忍不住騰出一隻手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它有三足。
玄仙皆修道,但他們內部的種族劃分和魚龍混雜的邪靈界一樣比較複雜。有修真者、靈巫、還有各種汲取靈氣而得道成仙的動植物,羽天一應該就是最後一種。
不過一分鐘的功夫,羽天一已經帶着艾淺來到了A大的正上空,可能是他施了什麼障眼法,4區的人和鬼都沒有發現天空上的靈烏和一臉懵逼的艾淺。直到艾淺察覺到自己的臉頰被一雙小小的翅膀拂過時纔回神,偏頭看見一隻體型嬌小的鳥兒正站在自己肩膀上,嘰嘰喳喳地叫着。
學生們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橫空出現的艾淺,又見她跟神經病一樣和鳥對話,紛紛離她要多遠有多遠,生怕被傳染成智障。
實際上,羽天一在她耳邊說着:“主人,以免引人注目,我暫且會以此形態在您身旁。”
艾淺“嗯”地應聲,腳下不停,憑藉着她對陰氣的感受力追蹤黑貓的蹤跡。路過女生宿舍樓前,艾淺猛地停住了腳步,僵硬地轉身,擡頭看者上方,不禁倒退了兩步。
女生宿舍樓有五層,艾淺和黎璇宿舍所在的第四層的窗臺上,一個眼神空洞的少女一動不動地坐在護欄上,她的腕錶上顯示的時間停留在了下午的4:44,而真正的時間已經是傍晚七點了。
她在被艾淺看到的前一秒,猶如突然斷了線的木偶娃娃,全身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直直地向前方栽去,彷彿是一隻迷失在天際的風箏,飄飄然墜落下來。
艾淺下意識地要用鬼使的力量接住黎璇,手伸到了一半又戛然而止,五指生硬地蜷縮成爪,飽含力度,卻又微微顫抖。
她第一次暴露力量救了爲她而死的朋友,被3區和5區鬼使得知後押到了1區,一腳踹在她的膝窩上,艾淺冷不防地撲通一聲跪在了判官的面前。彼時她剛剛任職,什麼都不懂,一副刺兒頭的模樣,不明所以地問:“判官大人,我做錯了什麼?他們憑什麼押我?”
判官擺了擺手,示意兩個鬼使鬆開她,艾淺立即站了起來,站的筆直筆直。她很不喜歡跪着,不用想也知道,任何人都希望能挺直了腰板說話。
“你救人了。”判官簡明扼要的解釋。
艾淺更是納悶:“她是無辜的,我救朋友,難道救錯了嗎?”
判官不緊不慢地翻着生死薄:“人之生死皆有定數,她替你承擔一劫,便是她的命。你是鬼差,就不該出手打亂他們本有的命理。”
艾淺不服氣:“墨守成規那些神祇要做的事,神已經隕滅了,爲什麼要像他們一樣,束手束腳,喜歡還是討厭一個人都不自在,就連救人也不行,我纔不要!”
她大話說了一堆,自以爲有理有據,結果被帶到十殿受刑。救了一個人,關了一百年,等她被放出來的時候才知道,朋友早已經死了,還是以比原先更慘的方式死無全屍。生死薄上生死有論,她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儘管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艾淺還是忍不住緊緊閉上了雙眼,雙手緊握成拳,貼在雙腿外側,指甲幾乎能嵌入手掌的嫩肉。
預料之中的重物落地聲響並沒有傳入艾淺的耳朵,她立即睜開了眼。
這個時間,學生大多都在宿舍或者圖書館,女生宿舍樓前空無一人。艾淺愣愣地回過身,看着穩穩把黎璇接住的“何昊澤”,他的頭頂和身後已經露出了黑色的毛茸茸的貓耳朵和長尾巴,估計是已經猜到艾淺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索性也懶得再隱瞞。
艾淺的肩頭一輕,側目一看,肩上的靈烏已經重新化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樣,羽天一臂彎搭着拂塵,白色的道袍隨風輕輕飄揚,仙氣出塵,風姿俊秀,他對着艾淺是總是脣角噙着笑意,然而在除了艾淺之外的其他人面前,羽天一都是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孤傲。
對面的“何昊澤”也是面無表情,與羽天一的不同之處在於,後者的是孤傲,前者則是孤僻。
羽天一的手指微微握緊了拂塵柄,淡淡地開口:“羽無雙,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