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九年,紂王進一步推行改革,頒佈詔令,曰:廣納各項人才,不論出身貴賤,有才則錄並同時於朝歌設立一招賢館,廣招天下英才。
這條詔令一出,遭到朝野上下衆人的激烈反對,連一向支持的紂王的大臣也保持沉默,顯然並不贊同紂王的這項改革。
那些反對者綜合的意見就是,絕不能任用那些卑賤的貧民甚至是奴隸,只有宗室和貴族纔是大商真正能依仗的棟樑。
由於目前還沒有類似科舉制這樣的人才聘用考試,當官要麼憑着宗族的勢力,要麼憑着貴胄名人的推薦,許多社會下層的人才除個別運氣特別好能當上小官外,其餘基本都流失在外。
面對着羣臣的激烈反對,紂王不由惱怒,這些宗族子弟,或墨守祖制,或只爲自己家族的小團體利益考慮,何曾有過大局觀,如果一直這樣發展下去,朝廷上下真正的人才會越來越少,總不能靠皇帝一個人的才能,支撐起整個國家吧!
而最重要的是如今朝廷上下如今都是貴族勢力當道,就連站在自己身邊的大臣都是隸屬貴族一脈,紂王想要王權鞏固,徹底廢除貴族公議制就必須引入新的血液,打破舊有的格局。
“好了,都給寡人閉嘴!”
紂王面帶厭惡地看了看那些義憤填膺的大臣,舉出了一個例子:“昔年武丁聖君即位之時,未得良佐,三年不言!後得賢相傅說,才得大治,復興盛世。寡人問你們,這賢相傅說,是何出身?”
大臣們紛紛低頭不語,趙啓膽大,上前奏道:“傅說賢相乃上蒼託與聖君夢中賢才,自是非比尋常。”
商王武丁是一位胸懷遠大,有志勵精圖治的帝王。他即位以後,在貴族中找不到理想的得力助手,三年沒有發表政見,大政交由內大臣處理。
直至發現良材傅說,但這傅說卻是奴隸出身,武丁知道貴賤等級分明,是商代難以超越的“雷池”。
要不拘一格選撥人才,必然會遭到王公權貴們的堅決反對。
因此利用臣民信奉鬼神編個故事:上蒼託夢引見,一個可以輔政的聖人,就在王國之境中。
爲此才順利將做苦役的傅說提拔爲官員,最後官居丞相,正是有了傅說的輔佐,纔有了那著名的“武丁盛世”。
“大膽!你非寡人,又怎知上蒼沒有降兆於寡人?”
趙啓聞言趕緊謝罪,紂王靈機一動,趁機假託昨夜夢見仙人啓示,纔有這廣納賢才的決策,羣臣中有些人雖然懷疑,卻迫於威嚴不敢多問,只得通過了這項朝議。
然而,貴族們十分排斥紂王的這項決策,他們表面上贊同,但暗地裡阻撓,致使新政不通,紂王知此卻是束手無策。
無奈之下,紂王竟想出一刑法“炮烙”之法:在銅柱上塗抹膏油,下面燃燒炭火,教犯人赤足在銅柱上走過,那是一定要滑下去的,滑下去便恰恰跌到火炭上燒死。
紂王用此重刑當着衆大臣的面處罰了一些貪贓枉法之徒,藉此狠狠的威懾住了衆大臣,大臣們心懷恐懼,再也不敢對紂王的政令有所阻撓。
但朝廷內部那些懷有異心,蠢蠢欲動的傢伙卻更加活躍了起來。紂王此項改革雖說受到底層百姓的強力支持,但卻嚴重的破壞了貴族體系,可以說是不得統治階級的歡心。
帝辛十年,四大諸侯率八百藩,鎮連襟進京朝拜。然紂王兄長微子啓秘密前往澠池與四大諸侯密會。
諸人一落座後,微子啓開口道:“四位賢伯,請恕孤王不請自來之罪,孤王方纔路過池,聽聞四位賢伯在此,特來一會。”
在座的都是心機之輩,知他此言不過是藉口而已,必有下文。果然就聽微子啓說道:“此處沒有外人,孤王也不妨直言了。”
崇侯虎露出戒備的目光:“殿下,有話請直說。”
微子啓答道:“四位賢伯中,姜賢伯乃皇后之父,姬賢伯有宗室之親,崇賢伯深得天子重用,有些話孤王本不便言明,但如今情勢緊迫,不僅危及我大商六百年基業,而且還牽涉到四位的性命攸關,所以孤王特地冒死前來,與四位賢伯共商大計。”
微子啓話鋒一轉:“當今天子胸懷抱負,未登基時曾言大商最大地憂患在內不在外,而最大地內憂正是分據各地的八百諸侯,尤以四位賢伯爲甚!
如若聽之任之,放其坐大,等若將江山都送入旁人之手!此乃孤王昔日親耳所聞,若有虛妄,管教孤王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四大諸侯齊齊大震,反應不過來,微子啓十分滿意四人的反應,又繼續爆出猛料:“天子亦曾言,先發展國力,再以武力開展變革,逐步削弱諸侯的力量,最終消滅地方各諸侯之制,變成以天子爲中心的‘中央集權’之治!”
四大諸侯聞言面色驟變,微子啓這番話應該不是憑空捏造,天子自登基以來,可謂雄才大略,推行改革,大商的國力突飛猛進,一時四方皆服。
而今天子突然打破界限,廣招人才,弄得人心惶惶,只怕正如微子啓所說的那樣,發展國力後,以改革削弱諸侯的力量,最終消滅諸侯的制度,讓大商來個徹底改變。
那麼新政下一步,豈非是“消滅”諸侯?這正是四大諸侯最擔憂地事情,一旦天子真下此決心,那麼絕對會率先拿四人開刀,以大商現在的軍事力量。
若要單獨征伐某一路諸侯。只怕是無人能敵。四人越想越怕,對視良久,都陰沉着臉沒有說話。
良久,姜桓楚開口打破沉默:“殿下,你對我等說這番話究竟是何用意?”
微子啓露出感慨之色:“天子雖然雄才偉略。但此次改革卻是極爲不妥,尤其動搖卿士根本,罔顧祖宗之法,若將來四方徵伏諸侯,必定天下大亂,百姓塗炭,我大商六百年基業岌岌可危。
孤王與天子一母同胞,本不應對諸位賢伯吐露此秘,但孤王身爲宗親,怎可坐視我大商根基崩潰?孤王斗膽前來。正是爲了和四位賢伯共商大計。”
這一句,明顯地表露出微子啓的狼子野心。
如果沒有他前面說的那番話,四侯就算有有這個野心,也不敢表露。
如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四侯都明白形勢地緊迫,所以並沒有顯示出特別驚訝地表情。
一直沉默不語地姬昌忽然開口了:“承蒙殿下信任。告之此事,今日所聞,姬昌自當立誓守秘。但姬昌世代受大商隆恩,不敢有半分對天子不臣之心,所以就此告辭。”
姬昌一開口,姜桓楚、鄂崇禹和崇侯虎也表示感謝微子啓的提醒,但並不想捲入某場鬥爭之中——就算天子有那樣地打算,各人也有自己的計劃和應對方法。
微子啓此時來驛館的用意無非是想借此機會把四大諸侯一齊拖下水,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四人都是老謀深算之人,又怎會輕易答應。
微子啓似乎早料到四侯會如此,當下冷笑道:“四位賢伯休要以爲這樣就能獨善其身,孤王素爲天子所忌,而你們的一舉一動全在天子的嚴密監視之下,若是天子知曉我們今日之會,必會更加猜疑,屆時只怕諸位還有大難。”
鄂崇禹霍然回頭,冷冷地看着微子啓,說道:“殿下是否在威脅我們?”
微子啓趁勢說道:“諸位賢伯眼見爲實,孤王並非虛言,天子忌憚四位,已非朝夕,四位……”
崇侯虎插口道:“越王殿下,休要強人所難,我們受天子之命遠道而來,並未攜帶兵馬,縱使有心相助,也無能爲力。”
微子啓笑道:“其實孤王並非要求諸位賢伯冒什麼險,只是希望得到四位的一個承諾。
若是孤王僥倖得手,冒天下不韙將大商危機扭轉,還請四位支持孤王之舉,若孤王失敗,四位賢伯可袖手旁觀,事不關己,如何?”
“將大商危機扭轉”雖然說得隱晦,但四侯都明白那其中的含義。說白了,微子啓就就是想篡位,如果成功,想讓四侯擁立他爲帝,如果天子當真駕崩,又有四路諸侯擁立的話,就算是領兵在外的聞仲這樣的老臣反對,也是無能爲力;萬一他失敗了,也與四侯無關。
這個條件表面聽來十分誘人,但諸如姬昌這樣的老狐狸,卻深知一旦答應,就等於上了微子啓的賊船,屆時萬一事情敗露,天知道微子啓會不會拖他們一起賠死?
微子啓又道:“若是孤王果真成事,必復祖宗之制,倚四位爲臂膀,世代永鎮四方,共享太平。若違此言,當身作齏粉!”
古人對誓言一向看重,微子啓今日連發二誓,一來可見其誠,二來可見其急。
事實上,微子啓這些年一直低調行事,也忍得甚爲辛苦,但紂王自身爲天子以來,威德天下,四方懾服,遠勝先帝帝乙。
無奈之下,微子啓的野心也一天天減弱,但並未徹底死心,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這個機會,自然是心火復燃,按捺不住。
四大諸侯中崇侯虎自上次冀州之亂之後便遭受朝廷的屢次打壓,領地已經有一半被朝廷暗中控制。
於是崇侯虎率先行禮道:“承蒙越王殿下信任,北伯候崇侯虎願聽殿下差遣。”
鄂崇禹見崇侯虎搶先表了忠心,將心一橫,也上前行了一禮:“既是如此,我鄂崇禹也不能拒絕殿下好意,不知殿下有何良策?”
微子啓露出神秘之色,說道:“多謝兩位賢伯高義!此事孤王自有定計,不可言明。”
說着,他將目光投向,還沒有表明態度地兩大諸侯身上,姜桓楚皺眉道:“我姜氏世居東魯,忠於大商,從不曾有違逆之舉。若殿下成事,我東路諸侯自當擁立,若不成事,殿下也休怪我袖手旁觀。”
微子啓知道這也算一種表態,當下誠聲道:“姜賢伯放心,若孤王成事,必善待東魯,姜氏一族世襲爵位。更何況,孤王亦是大商宗室正統,縱然成事,姜賢伯也非不忠於大商。”
姜桓楚一聽這個承諾,當下點了點頭,默默不語。
西伯侯姬昌見三人都表了態,不好獨善其身,也露出微笑,對微子啓頷首表示贊同。
微子啓見四大諸侯都表示了支持之意,心中大喜,又許下無數承諾,方纔欣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