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春節過後,金銀價持續低迷兩年仍不見回暖,很多黃金珠寶企業出現了大蕭條,銀行抽貸、欠款、跑路、自殺、跳樓,種種不利的消息充斥着珠寶行業,爲珠寶行業蒙上一層厚厚的陰影。
張銀匠作爲一家小微企業在這場經濟大蕭條中也難逃厄運。從2014年開始利潤持續下降至月月虧損,兩年虧損已經達到近五百萬元,2015年春節大裁員後,公司從經營了五年的寫字樓裡搬到了租金便宜的住宅樓,公司從50多人驟減至11人,維持正常業務,但沒有新資金的投入和宣傳推廣,銷售下降的趨勢愈發明顯,根本得不到扼制,每月靠拖欠廠家貨款來維持公司正常運營。
加盟部沒有新貨進入,加盟商除了各種不滿、抗議,最後開始大量地串貨,公司的月銷售從2014年3月時的一百多萬降到20多萬,如果沒有資金進入緩解壓力,張銀匠馬上就會面臨資金鍊斷裂的危險,而在這個時候,我和樊慕樺在經營上的意見分歧也達到了頂峰。誤會、爭執不斷升級。
作爲一個在商業上摸爬滾打了二十年的項目創始人,曾經跟隨向晴海親身經歷了海天集團的幾次重大鉅變,深知在這個時候能找到合適的投資方補充進二三百萬的資金就可以讓張銀匠繼續維持,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機會,畢竟這個品牌在中原五省已經有70多家連鎖店,在網上也小有名氣,運營7年,有成熟的體系,只是一直都沒有大的資金進入,僅靠自身的利潤很難有跨躍式的發展,而在漫長的經濟下行期,誰也無法預估經濟回暖的具體時間,找到合適投資方也不是一二天的時間,關鍵的因素是中國目前仍然沒有一個知名的銀飾品牌,這個空白的市場誰能第一個出現,誰就會佔儘先機,張銀匠經過7年的打拼在互聯網上已經闖出了一片天地,如今金銀價大跌帶來的負增長是暫時的,只要咬牙挺過去,就一定能有機會。所以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不能放棄,找到資金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一些天使資金看中的往往是市場的空白而不是企業前期的利潤率,所以只要讓一些投資公司清楚銀飾品的市場前景和我設計的O2O模式,機會還是很大的。
而樊慕樺認爲,世界經濟整體蕭條,中國已經進入負增長時期,虛假的宏觀經濟數據掩蓋了事實真相,各種行業大量的產能過剩,近幾年經濟都難以得到好轉,靠新資金的引入解救公司可能性不大。因爲目前公司已經持續二年的虧損,負債巨大,早就資不低債,要
麼申請破產償還各種貸款和債務,要麼轉手賣給其他的公司,儘快將公司各種資產變現,輕裝上陣,快速轉型,尋找新的商機,不能在原地踏步做無謂的掙扎了,沒有利潤企業就是死路一條。
每一次的討論都會演化成莫名的衝突,而我也早就習慣了樊慕樺對我的各種冷言冷語和對銀飾行業的失望,我能一次次地諒解爭執中的惡語相向,但是我卻無法接受他對我的不信任和能力的質疑,這種矛盾的長期積累終於在我的擔心中爆發了。
已經是六點多了,公司的幾個員工早就下了班,只有我仍坐在電腦前,因爲新開的微商項目只有我會運營,我一個人擔當客服、培訓老師,儘量想借助微商體系消化一些公司的積壓庫存,畢竟眼前也沒有太多更有效的方法,所以我只能盡我所能,經過一兩個月的運行,這個微商體系已經初具規模,張銀匠的品牌下已經聚集了近五百位微商,每天都會有十幾單的商品賣出,一個月也能有上萬元的銷售,雖然不多但總是個好的開端。
從500多平方的寫字樓裡搬到150平方的住宅樓辦公,我早就沒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只能擠在門口的餐廳裡辦公,樊慕樺推門而入,首先看到的就是我在電腦上和一微商在解答。
“海總,你在幹什麼?”語氣中明顯透露着不耐煩和質疑。
我感覺到他語氣的不耐煩,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在給一些微商講解簡單的知識”。
“你覺得你這樣當客服有什麼意義嗎?”
“我想盡我所能把庫存能多處理一些,畢竟咱們現在都有現成的圖片和網絡銷售體系,藉助微商等於多打開一條銷售渠道,能多賣一分錢是一分錢吧。”
“你覺得這樣做有用嗎?”話裡明顯露出不屑的情緒。
我沉默了一下,話到嘴邊卻讓我硬生生地嚥了回去,這一年爭執中沒有改變我的初心,卻改變了我的性格,以前固執、堅持、強勢的個性早就被我隱藏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隱忍、妥協和退讓。我像個被斥責的員工一樣低下頭沒有說話,我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論我說什麼都會成爲一個導火索引爆樊慕樺的衝動而不可收拾,作爲團隊裡的兩個關鍵人物,最重要的危急時刻能同心協力共商大計,平穩過渡,而不是爭個對錯引發矛盾。我深深地自責,作爲一個創始人和大股東,在近兩年的時間裡不能爲企業創造價值爲股東帶來利潤,是我的失職,所以不論他說什麼我都能忍,我希望
自己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投資方爲公司帶來轉機。所以我一再地緩解和避免矛盾激化和不必要的爭執。很多時候我甚至是在躲避樊慕樺,儘量避免和他不必要的爭執。我關上電腦,收起正在給一個微商編制的純手工手串,準備拿起包,躲開這場戰爭。但是災難總是突如其來。
“你能告訴我,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嗎?公司不能這樣一天一天虧損下去。這些員工如果不能創造價值還留着他們幹什麼?”樊慕樺沙啞着衝我喊着。
這個時候避而不答只會激發他的怒火。我平心靜氣地看着他說:“我正在網上尋找新的投資人,已經發了很多郵件,希望很快能有迴音,我的一些朋友和記者也都在幫我想辦法介紹項目對接,參加全省創業夢工廠比賽。”
“如果仍然找不到呢?”樊慕樺固執地盯着我問。
“樊處,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些時間,畢竟張銀匠的規模和基礎你也看到了,這裡面有大家7年的時間和心血,才走到今天的成績,剩下的老員工都是公司培養五年以上的人,如果就這麼放棄了太可惜了,我想再試一試,能不能再給我些時間?如果我真的不能在比賽中取得名次我馬上就放棄,行嗎?”我冷靜望着他,希望能爭取到一些時間。
“再給你些時間?你知道你這些時間意味着什麼嗎?每過一天大家都要往裡填補多少錢去維持你所謂的時間,這個時間的代價有多大你知道嗎?你還天天坐在這裡不急不躁。”樊慕樺面紅耳赤地吼着。
我很委屈,但是我已經習慣了忍受委屈。樊慕樺平時很少來公司,他不知道做爲一個總經理,一個團隊領導在這種危機時刻越是應該保持理智和冷靜,穩定團隊,樹立他們的信心,泰山壓頂而臨危不亂,節流開源,想盡一切辦法壓縮費用,藉助一切手段保持公司現金流的週轉,網購商品補貨的維持、團隊的工資,各項雜費......除了向一些關係近的朋友張口借錢週轉,個別小額貸款公司裡都有我簽下的一張張借條。每個月工資的正常發放,都是我使出渾身解數的結果,這背後往往是一張張無奈而含淚的借條。而私下裡我擬寫了各種投資方案、PPT、投資材料,沒日沒夜地在網上向所有我能查得到的投資公司投遞項目計劃。這些都是我無法向親人和朋友訴說的日常生活,我不奢求能得到誰的理解,只求能再爭取一些時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在找到投資人的時候這個品牌依然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