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正值盛夏，空氣裡都裹挾着熱浪，不過S市邊緣的開發區還算涼快。
重山藝術學校門口，一輛看不出車標的黑色小越野停在外面。此時還沒下課，汪半山手裡捧着一個木箱子，動作格外小心的將其放在副駕駛上，待一板一眼的給箱子綁好安全帶後，神色得意，回頭對站在門口的另一個人比了一個大拇指。
“怎麼樣顏大爺，是不是萬無一失。”
學校門口處，一個男人倚靠着磚牆而站，他眉眼倦麗如畫，瞳孔清淺，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塊上好的琥珀，讓人盯一會兒就忍不住想陷進去，又被他的疏冷薄涼拒之門外。
開口也是涼的不能再涼。
“一般般吧。”
汪半山舉着大拇指的手動的動，保持着這個動作繞過車子坐進主駕。
顏辭也走了過去，纖細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宛如絕佳的陶瓷藝術品。
他剛上車，學校裡便想起了下課鈴，一羣學生蜂擁而出，紛紛衝着美食街而去。也就只有這個時候，那羣學生們纔會忽略這兩位在學校里人氣頗高的老師。
開發區這一片比不上市內繁華，學校的位置也比較偏遠，對面的美食街可以說是這一片最熱鬧的地方。
不過零零散散的也就擺了幾個攤位，還都是不怎麼幹淨的路邊攤。
汪半山發動車子，嘴裡還哼着小曲，看上去心情不錯，他向着車窗外看了一眼，等學生差不多都離開這一片這纔將車駛上馬路，嘴裡還嬉笑道：“這邊還真挺熱鬧，你說我要不要把對面的美食街一起收購了，學生的錢也不流外人田。”
顏辭眸子微擡，美食街這邊確實很熱鬧。但熱鬧的好像只有一個攤子。
攤子擺在一株楊樹下，還掛了一個木牌，木牌上洋洋灑灑的用毛筆寫了三個大字，大饃王。
這並不是美食街最絕佳的位置，但莫名其妙人就是多。
攤子後面一個二三十歲的女人正在忙碌地做烤餅，旁邊擺了一把竹椅，一個清瘦的身影躺在上面，手裡拿了半塊西瓜，用一頂破破爛爛的漁夫帽蓋住大半張臉，頭髮凌亂的披在肩上，盛夏的陽光透過樹葉斑斑點點的落在上面。
比起旁邊的忙碌，這一位可真是悠閒到家了。
未婚先育的母親帶着叛逆期女兒在外擺攤討生活？
顏辭見過太多像這樣的家庭組合。
就在這時，躺在竹椅上的女孩動了動，伸手移開帽子露出一隻眼來。
顯而易見，她應該是被吵醒了，眉眼之間帶着幾分煩躁，眸子烏黑，儘管有陽光在上，依舊沉得烏雲密佈，散漫張狂。
“眼神不錯。”顏辭輕聲開口。
汪半山在前面納悶兒：“顏大爺你說啥？”
顏辭收回目光沒有說話，汪半山只當是自己聽錯了，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畢竟要是把後面那位給問煩了，自己很有可能會從這高速行駛的車子上消失。
忙過了午休，羅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長的鬆了口氣，看着旁邊依舊坐在椅子上逍遙享受的某人，實在是忍不住輕輕晃了一下。
“顧小姐，我們一定要擺這個攤子？”
此人一動不動，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帽子後響起：“別看攤子小，一天也能賺個七八十，這是我的經濟來源，不擺攤，你養我？”
羅佳聽了心裡只有兩個字，呵呵。
她看着此人蓋在頭上那頂破破爛爛的漁夫帽，一隻手支着下顎，眨了眨眼睛。
帽子雖然表面看上去破，但上面的重工紋繡也看得出原本的精緻，帽檐歪歪扭扭的，還用針線刺了三個字母GNQ。
是顧念喬的縮寫。
明明就沒有那麼缺錢，非要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羅佳勾嘴一笑，剛要開口卻被另一個不客氣的聲音打斷。
“呦，顧念喬，還在這裡擺攤呢。”
羅佳擡頭，只見是一位穿着一身名牌的小姑娘站在攤子前，她抱着雙臂眼神輕蔑，身後還跟了兩三個學生，臉上皆是一副無所畏懼的嘴臉。
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羅佳臉上一黑，站起身來，語氣不悅，“程思雨，你每天都要來一遭，不嫌煩嗎？”
程思雨好笑：“顧念喬都不嫌丟臉，我有什麼可嫌煩的，她在這裡影響市容市貌，我不過是替市長過來提醒一下，難道也有錯？”
程思雨一臉得意，全身上下寫了四個大字，優秀市民。
羅佳真是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衝動，默默看了一眼還繼續躺着的顧念喬，心道得快點解決，可千萬別吵着這一位。
椅子上的人動了動，直起身來，臉上的帽子隨着動作滑落，露出一張精緻小巧的臉來。
她眉眼中帶着幾分煩躁，半眯着漂亮的眼睛，眸子烏黑，輕狂張揚，皮膚白如玉脂像是一塊應該被收藏在博物館裡的美玉，但卻並不溫婉，反而惹眼的不行。
顧念喬撓了撓頭，懶散的看向衆人，心中默默數了數人數，輕笑了一聲：“程思雨的惹事隊伍好像壯大了呢，我對你刮目相看。”
程思雨看到她這模樣就來氣，明明都落魄成這樣了，還裝什麼清高，想到自己母親一次又一次的求着她回去，她就替自己的母親感到不值。
“顧念喬，你別給臉不要臉，我今天可不是來找你聊天的，要麼你從學校門口滾，要麼別讓我看到你！”
程思雨絲毫不避諱自己對顧念喬的怒火，也讓她身後的同學有些好奇，這位在學校裡天不怕地不怕的程思雨，怎麼就這麼討厭擺攤的這位。
顧念喬沒有說話，而是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到點了，一會兒自己的耳根就該清靜了。
程思雨看她根本就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聽不見我說話嗎？還真要我把你攤子砸了，你才樂意？”
羅佳默不作聲地擋在顧念喬身前，冷聲道：“程思雨，注意你的態度。”
“你讓我對一個賣肉夾饃得有態度？我告訴你這就是我的態度！”
說着她伸手要去掀攤子，一隻粗壯有力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程思雨擡頭，只見是一位穿着藍色工作服的男子站在旁邊，濃眉兇狠，帶着掩蓋不住的戾氣。
“鬧事？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