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傷口差不多痊癒了,但卻留下了讓人討厭的傷疤。如果形容起來,全身的皮膚像是用碎布拼成的。傷口雖然很怪異,卻不影響活動,臨出院趁着換衣服時照了照鏡子,也許是因爲年少輕狂的原因,竟覺這些傷疤得很酷,不可一世,倒是護士眼中的害怕讓我明白,這傷口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所以儘量少露出來爲妙。
回家的路上,看着公共汽車窗外不斷後傾的白楊,體驗時光匆匆流逝,心中感慨無限。我無法想象昔日的學妹,今時的同事王怡竟然變成了邪惡的怪物,殺人的狂魔,怎麼也忘不掉躺在棺材裡血腥的屍體,和王怡咀嚼自己雙親血肉的一幕。
我使勁搖了搖頭,心說那個怪物一定不是王怡了,或許是被其他東西控制,身不由己。我想到民間的許多傳說,比方說黃皮子,它可以在人放鬆警惕的情況下,佈下迷陣迷幻人的視聽,令人產生幻覺,控制其行爲。還有一種生物叫螞蝗,也就是水蛭,傳說亞馬遜叢林裡有一種巨型水蛭,體長半米,碗口粗細,這種水蛭可以從人的口腔進入體內,尾部連接大腦,頭部吸住心臟,被控制的人行爲詭異,多將遊客吸引到池塘河流地帶,將其溺害,如果是女子身體被控制,則被用作繁衍生息的器皿。不過,王怡口中伸出的血爪證明,她顯然不屬於以上任意一種。
回到家,隔壁的李嬸兒已經準備了白麪饅頭和紅燒肉爲我接風洗塵。自從十年前父母相繼去世後,李嬸兒便開始照顧我的生活,十年如一日,好幾次李嬸兒提出讓我搬過去住,可我都婉言謝絕了。
吃飽喝足,我不知道做什麼,看了看周圍,牆上,天花板上,貼滿了我的畫作,有風景,有人物,也有夢裡的一些模糊圖像,有溫馨的也有令人迷惑的。
我繪畫的天分是與生俱來的,記憶力也好,可以把腦海裡見過的圖像畫在紙上,絲毫不差。可如今我寧願自己沒有這些天分,可以儘快吧王怡變異的樣子從腦海裡抹去,至少別那麼清晰。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我心裡一驚,第一個想到的是王怡。
“有人嗎?我是郵局的,請問主人在家嗎?”
門外傳來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我鬆了口氣,打開門,面前站着一個陌生的中年人,頭戴郵局標誌的鴨舌帽,還戴了一個大大的墨鏡,看不清長相。不過既然是郵局的,我也沒想太多,接過信封問道:“你是新來的郵遞員吧!之前沒見過你?”
對方沒有回答,頭也不回離開了。
看着郵遞員的背影,我心說這人服務態度怎麼這麼差,連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轉而看着手裡的信封,沒寫郵寄地址,也沒有郵戳,用手摸了摸,裡面似乎是一張硬質卡片,拆開一看,竟然是半張汽車票,出發地是李家村,而目的地所在的另一半竟被撕掉了。
我感到很奇怪了,心裡罵道:“到底是誰跟老子開這種玩笑?”
轉身剛要進屋,忽然發現大門後面人影晃動,我覺得事情有些古怪,快步追了過去。馬路的盡頭,郵遞員騎着自行車正要拐彎,還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想也沒想,追了上去。
我不斷加快腳步,可任憑我怎麼追也無法縮短跟郵遞員之間的距離。郵遞員越過一個土崗,三拐兩拐,竟然拐進了大山,而那邊是通往黑巖嶺的必經之路。
我實在是跑不動了,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天氣越來越熱,太陽從雲層中探出頭來,好像一團火球掛在頭頂,渾身悶熱卻沒有出汗,十分難受。正要往回走,忽見山路另一端走來了一隻送葬隊伍,浩浩蕩蕩足有上百人,我心裡一沉,趕緊躲到旁邊的樹叢中。
送葬隊伍來到了近前,所有人面無血色,好像死人一般。一陣風吹過,幾個人的衣服被風吹開,我頓時一身冷汗,捂着自己的嘴,差點喊了出來,這些人的胸口有碗口粗細的血窟窿,十分恐怖。再看棺材,覺得面熟,仔細一看,竟然是當晚停放在王怡家大門口的那具。這些人直奔黑巖嶺方向,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全都進了山。
我只覺得雙腿好像灌了鉛,無法動彈,我看了看手裡的信封,又看了看遠去的送葬隊伍,仔細分析當前的形勢:奇怪的郵遞員送來奇怪的車票,引我到這裡,之後偶遇葬隊伍,這些人的死明顯跟王怡有關係,另外,郵遞員和送葬隊伍都朝山黑巖嶺走去,難不成是讓我去黑巖嶺?
來不及多想,沿着大路,繼續追了下去。
左右兩側的山越來越高,太陽被山頂的古鬆遮擋,似乎變得不那麼熱了,陣陣清風拂過,景色竟有些讓人迷戀,陽光普照的綠樹草原,端坐如絮白雲之上的鶴髮仙童,炊煙裊裊而升的幽靜村莊,彷彿置身世外桃源。
沿着山路走了一個多小時,路旁出現了一座平頂房建築,窗口排着長長的隊伍,這些人看起來很着急,好像在購買着什麼東西。平頂房的窗戶裡傳來了大大的說話聲:“車票在加兩張了啊,去...的車票在加兩張了。”
我心裡納悶,沒聽說過李家村附近有賣車票的地方啊!
來到平頂房的窗口,裡面除了售票員,一張大桌子旁圍坐着五個面孔極爲模糊的人,其中一個人見我便問:“車票收到了嗎?”
從說話的態度上看,這個人似乎跟我很熟,然而我卻根本不是認識對方,不過對方提到了車票兩個字,忍不住心裡竊喜,看來是找對地方了,於是趕緊回答:“在哪兒坐車?”
五個人全都笑了,“屋子後面那條路上,一會車就來了。”
順着指引,我來到一條幽深大路,朝深處望去,空氣似乎被烤焦了一樣,可自己竟感覺不到絲毫的炎熱。
不多時,遠處響起了汽車喇叭的聲音,我揉了揉眼睛,是一輛中型小客車,車牌號十分模糊,好像被污泥遮擋一般。小客車停在自己面前,司機將頭探出窗外喊道:“目的地報一下!”
我一聽傻眼了,沒想過司機會這樣問,看了看手裡的半張車票,竟不知如何回答。
司機見我猶豫,喊道:“行了別耽誤時間了,下次再來吧。”說完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看着遠去的客車,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我發現客車裡有人朝我揮手,仔細一看,竟然是之前的郵遞員。心裡一着急,周圍的一切竟然越來越模糊,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是熟悉的石膏天花板,原來剛纔只是一場夢罷了。
我摸了摸臉,心說這夢也太真實了,如果換做平時,夢醒來的時,基本已經忘掉了一半,在過一會可能就什麼都記不清了,可這次不一樣,就好像自己真的去過一樣。
仔細梳理夢中的細節,第一是郵遞員,第二是車票,第三是送葬隊伍。郵遞員和送葬隊伍似乎都是奔着黑巖嶺的方向去,而那張車票似乎在指引我去某個地方,遺憾的是車票只有一半,所以我不知道目的地在什麼地方。
從炕上爬起來,忽然發現放在門口的鞋底下好像沾着什麼東西,翻過來一看,大吃了一驚,卡片上面寫着‘夢之都’三個字。這三個字自己曾經在課堂上莫名其妙的寫過,如今怎會出現在這裡?我拿着卡片,反覆查看,忽然覺着這卡片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仔細一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不正是夢裡出現的車票的另一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