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首輔府旳門人,就住在門房,聽到動靜,心裡就頓時咯噔一下。
雖說宰相門房七品官,但現在的京城可是多事之秋,老爺雖是首輔,最近也是謹小慎微,連着讓自己這些下人也都越發低調做事,乍一聽這動靜,不敢耽擱,立刻就披上衣服穿上鞋,快速過來,隔着門問:“誰啊?”
“我家大人是順天府尹潭大人,要求見首輔趙大人!”外面的人回話。
順天府尹?
聽到這樣回答,門人又隔着門縫向外望,隱隱看到外面似乎站着捕頭,這才往後退一步,將緊閉着的大門給打開了。
他以爲的順天府尹求見,是帶着幾個人過來求見老爺,結果打開門一看,卻愕然看到,門外竟然站着幾百人,除了普通衙差,還有巡捕營的甲兵!
這些人早就將門口給圍得嚴嚴實實,別說是人, 怕是連只鴿子都飛不出去!
而敲門的捕頭,腰間同樣挎着刀, 雖說捕頭與一般衙差不一樣, 本來就能帶着武器, 可這裡是首輔府,哪個捕頭敢帶刀上門?
連鐵尺都放在外面, 不敢有絲毫失禮。
這意味着什麼?
老京人的門人直接給嚇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身體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 身後傳來腳步聲,竟是本準備上朝,聽到動靜的首輔趙旭,匆匆從正院出來。
出來後站在門口,趙旭看着外面這些人, 皺眉說:“你們帶着刀上門, 難道是奉了旨意拿我?”
“不敢, 不敢!下官與潭大人前來, 倒也的確有大事!”回答趙旭的人,正是樑餘蔭。
按說這種情況下,要回話的人,也該是潭平, 可潭平沒吭聲, 反倒是樑餘蔭上前幾步, 躬身回話。
“唔?”趙旭一看這情況, 就知道出了大事。
就見着樑餘蔭將手裡的一張紙條展開了,雙手遞給趙旭。
“這是?”趙旭依舊皺着眉, 卻接過了這張紙條,藉着火把的光仔細看了。
趙旭原本還是很沉得住氣,結果就着門口的燈光, 一看清紙條上的內容, 立刻變了色。
樑餘蔭只是憑藉着直覺和之前的提醒,猜到紙條上就是考題,趙旭卻是當日在大殿中聽到考題確定下來的閣老之一, 他很清楚, 這上面的三句, 就是考題!
“這是怎麼回事?”趙旭變色,厲聲問着:“你哪來的這紙條?”
“首輔大人, 是這樣, 羅大人和我,在前幾天,接到了餘律和方惜兩個舉人的舉報,說是有人賣本次春闈的考題,我們本沒有太在意,畢竟年年都有人詐騙,以假題賣之。”
“不想一查,卻和以前不一樣。”
“往昔賣考題,僅僅是三五十兩,而這次賣五百兩,舉人中,竟然有三百人購買,銀兩規模超過十五萬兩。”
“不談考題,本身就是特大詐騙案。”
“故我們一舉拿下,特把搜索的考題拿來,請首輔大人鑑定,是不是真事。”
樑餘蔭本想去裡面說,但又一想,方纔去旅店,本就是當着幾百人詢問,現在再想着保密,也來不及了。
再說,這樣重大的事,本就該當衆說,這樣也不怕有人想讓自己當替死鬼,幾百人,還有旅店那麼多舉人,想要堵住嘴,這可不是容易的事!
知道的人越多, 自己越是安全。
越爲大局考慮, 爲朝廷顏面考慮,自己越可能被秘密處理掉。
這樣想着,樑餘蔭就把事情簡單又明瞭說了,聲音清朗,周圍的上百人,個個聽的清楚。
包括接到舉報,說是有舉人花銀子買到考題,舉報人就是餘律、方惜兩個舉人,而兩個舉報的對象,就是住在旅店裡的一個舉人張墨東。
他們帶人去了,在衆目睽睽之下,從張墨東的身上搜出了這紙條。
這就是全部內容。
聽完樑餘蔭的解釋,趙旭掃看了一下週圍個個神色精彩的上百人,陰沉着臉:“既是提前幾日知曉,爲什麼不稟告朝廷,或者提前知會我?”
隱隱有指責的意思。
“這春闈考題何等重大,涉及的每個都是舉人,都是未來朝廷命官,無論是羅大人和我,沒有證據怎敢胡說?”
“就是查實了,涉及十數萬兩銀子,並且賣題人也不簡單,加上天亮就要科舉,再也拖延不得,所以纔敢請了順天府尹潭大人,聯合辦案,並且上呈首輔大人決斷。”
這話說的合理合情,趙旭也不能直接駁斥,鐵青着臉問:“那張墨東何在?”
樑餘蔭也是當了多年的官,立刻覺察,首輔對自己不喜了。
心裡暗歎一聲,卻絲毫不後悔。
是,爲了朝廷體面,這種事應該秘密處理,可秘密處理,自己就可能得死了,不如你首輔,爲朝廷死一次?
再說,自己本沒有退路,失了皇上和首輔之愛,還有太孫的支持,當下後退一步,露出了潭平。
而一旁的潭平也一臉鐵青,手一揮,就有人押着張墨東,將人帶到了趙旭的跟前。
幾百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這讀書人身上,張墨東此刻真有一種想立刻死了的衝動,自己怎麼就落到了這般田地?
“你就是張墨東?就是你幹出了買考題的事?”趙旭淡淡問着,作首輔,哪怕只是淡淡問這樣一句,也給人一種很強的威迫感。
當然,這是因爲每個人都知道,這位首輔手中大權,真的可以一言斷生死,決榮辱。
張墨東腿肚子都有些抖,可不蠢,知道若是自己招了,那就徹底完了。
若是不招,硬挺着,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將事情推到是被人陷害上。
本就有貴人要對付餘律方惜,他只要咬死是有人陷害,背後的人爲了大局,未必不會將自己救下來!
但自己若是在此刻招了,那就全完了。
張墨東已是下定決心,絕不說,但聽着趙旭這樣詢問,腦袋卻突然之間“嗡”了一下,一下就有點迷糊了。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本不想長開的嘴,就一張一合地說起來:“不是我,是劉侍郎!是吏部劉世權劉侍郎讓我乾的!說讓我在考場上再舉報,咬死了是餘律和方惜買的考題!”
張墨東這樣說着,臉上卻同時露出了驚恐之色,臉色變的煞白。
第八百九十五章 吏部劉世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