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京城靜街已久,家家戶戶都滅了燈,唯深宅大院中,還有亮的燈火,那是半夜就起身,給主人燒水準備。
宮門徐徐打開,騰出寬敞御道,夜色下,一隊隊太監前列,數個侍衛跟隨,直奔而出。
火把照亮了他們的甲衣,轉眼消失。
這處幽靜深院,重重照壁,假山門戶有着帷幕。
蘇子籍站在庭院裡,仰望着星空,一個黃門太監上前,重重磕頭:“奴婢拜見太孫!”
“說!”
“太孫,陛下剛纔下了禁令,嚴防奸佞小人乘亂作崇,京城諸營,非奉旨不得擅調一卒!”
“如有妄動者,一概以謀大逆論處。”
嚴詔雷厲風行,本來是滴水下漏,任何處置大事,首先必須清場,可是現在一來,也等於雖有數十萬軍,卻無法動彈。
不能聞聲勤王。
終於,最後一環,成了。
蘇子籍默默聽着,重重吁了口氣,面上沒有多少情緒,揮了揮手。
“你先回去吧,記得轉告娘娘。”
“就說,此時風雨興處,正是蛟龍起時。”
蘇子籍沿着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走了幾步:“另外,孤一切安好,請娘娘不必掛念。”
“也請娘娘……別太傷心了。”
目視小太監在護衛護送下遠離,曾念真始終侍立在側,一言不發。
“一切佈局,到此基本完成,唯差大內與相府……”
可這二處,要看時機。
“不知新平如何,能說動其母麼?長樂,未央二宮衛尉,一在皇后,一在皇帝……希望也順利吧。”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孤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就看天意,願不願意給孤這點氣數了。”
要是不順……其實也無妨。
蘇子籍微露出笑容,站在石塊而望,只見雖接近黎明,但天色陰沉沉,濃雲如墨,漫漫靄靄冉冉而來,雖緩慢又毫不停留,隱隱間傳來重重雷聲。
“非常近了!”
無需神通,就能看見,隱隱細小的龍形在雲層中穿越,每次都引起雲層的浮動。
彷彿有什麼打通了。
天地和京城的氣息,此時逐漸融匯交合,產生一種新氣息。
那氣息,如春風,酥酥然,又縹緲入雲,烘烤得全身都彷彿熔化。
力量緩緩生出,緩緩滲透全身。
蘇子籍如浸泡在溫泉裡,身心輕盈,經脈歷歷分明,感知放大了數倍。
無數細微的氣機,萌發、生長、運動、轉化……涌入穴竅中,又隱隱有更細微的穴竅,如門扉般開啓,閉合,與外界交換氣息。
天人合一。
食氣者,神明而壽。
這就是,此世武道與丹法,最終追求的境界。
遠方傳來甲士巡視的聲音,腳下不遠處蟲鳴,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不久,又重歸寂靜。
曾念真的呼吸聲,精細綿長。
一切想聽就聽,想不聽就不聽,自在隨意。
此時京城半側漫漫濃雲,“唰”銅錢大的雨點掃過,已大雨如注,天色反更晦暗了幾分。
“轟”一聲雷響,撼得大地都微微顫抖,旋即花園雪白,所有的人心裡都是一縮。
蘇子籍的心底,卻涌現出淡淡的喜悅。
“有幼龍行龍到此,雷霆雨雪,天機混淆,一切算測盡數失效,就連龍氣示警,也削去大半。”
“最重要的是……天人合一吶!”
蟠龍心法20級,登峰造極,卻一向沒有太大神異,蘇子籍也很詫異,只覺得,是不是自己境界到了,但積累不夠。
剛纔突然明閃,就有領悟,是這樣,並且蟠龍飛天,就得風雨。
幼龍攜3000裡風雨行龍到此,哪怕才前沿進入,威勢已到極點,而自己,同源同根的蟠龍心法,就如受到了感召,幾乎和這風雨融成一體。
“此時,我就是天命!”
“主公!”
曾念真忽然脫口而出,又睜大眼睛,困惑看着眼前。
主公分明就在眼前……
“何事?”蘇子籍笑意吟吟。
“臣剛剛感覺……您的氣息……似乎……一瞬間消失了……”
曾念真感覺很複雜。
眼前的確看得真切,但內息的感應裡面,卻縹緲無痕……察覺不到眼前主公絲毫氣息。
“孤今夜忽有所感,已進窺天人之道,窮究武道之極。”
“這是前無古人的境界,你不能明白,也是理所當然,不需要擔心。”蘇子籍侃侃而談。
“是!”曾念真低下頭。
臨大事前,主公又更進一步,果然是有天命!
他的心中,些許忐忑放下,又涌現出更多的火熱與豪邁。
“說起來,你我也好久未見了,這幾年,你辛苦在海外練兵,也着實辛苦了。”
蘇子籍感慨的說着,3000私兵,並不多,可在關鍵時,卻非常有用。
並且,無需擔心尾大不掉。
曾念真不是體制內人,就算擁兵,也無人承認,自然沒有條件產生危險,除非擁兵10萬,硬是壓制。
可,不可能。
心轉之間,曾念真默默搖頭,又說着:“主公有命,臣不感覺辛苦,再說,這不過是分內事”
“話雖這樣說,辛苦還是辛苦的,現在是顧不上,以後還要補……不光是你,還有別人,到時都有賞賜。”
“更重要的是,立父王爲帝!”
太子是蘇子籍名義上的父親,自己法統因此沿襲而來,因此一登基,就必立爲皇帝,以凸現正統。
或這便宜了太子,可誰叫他有不可代替性。
並且,曾念真等人,一半都是太子舊臣,賞賜和封帝,同樣重要,能使他們更加效死!
想到這裡,蘇子籍心中涌現無數唏噓。
曾幾何時,自己就從剛穿越的平民,走到而今的位置,距離帝位僅僅一步之遙。
這造化之奇,運數之妙,又從何說起呢?
“對了,天亮了!”
雖然天色晦暗,濃重黑雲打了一個閃,把園子照得雪亮,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蘇子籍卻若有所覺,知道天亮了。
“今日風雨這樣大,聖上應該不上朝了。”
並且這樣多的事,也不可能上朝。
“主公,您料定是今晚麼?”曾念真想了想,終於還是問。
“必是今日了!”
齊王要動手,必也要趁幼龍行龍,將京城攪拌的稀爛,才能進行,要不,希望太小了。
“就不知道聖上,怎麼度過這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