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歡喜離去的二人,雪瞳神色沉默。
良久,轉身,靜默離開。
此刻,不知爲何,她很想見見唐悠悠。她知道,一個人在生死一刻的那時候,總能想起那些曾經想不到的事兒,也總能感受到曾經無法體會到的感悟。
也或許,她是羨慕唐悠悠的吧,縱然她是萬人可誅,天地鄙棄。至少,她是純粹的。能夠毫無保留地直面自己的內心,毫無隱晦地面對自己的陰暗與冷漠。這是自己一直逃避的。自己內心真正的黑暗?雪瞳搖頭,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有時候,腦海中會不斷涌現出一些極端恐怖的想法,但每次也只是想一想,之後,便用意念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找些其他的事兒來做,比如說碼字,看書。
但……最近幾次,她感覺,有時候,她就連情緒都無法控制了。這個認知不禁讓她每每有些後怕,她怕……她怕她變成她一直夢魘中的人,那個血眸陰身,天地摒棄的人。
問清楚唐悠悠所在的病房,雪瞳這纔有些尷尬。原來先前情急之下,她隨手便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一個病人,以至於此刻兩手空空。行至病房前,雪瞳這才察覺,不由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怎麼辦?找那病人要回來?誒,雪瞳嘆息搖頭,還是算了……
看來,自己這個月只能勒緊褲腰帶了。雪瞳心裡哀嘆道。轉身,便欲向着外面走去。
此時,門“枝丫”一聲,恰好開了,然後,雪瞳便直接對上一雙驚喜不定的眼睛。
是他?雪瞳腦海立馬浮現出唐悠悠墜落時,那個肝腸寸斷的程序員。是他……轉念一想,也對,依他對於唐悠悠的執念,此刻定然是不離身的。
顯然,面前的男人看到雪瞳在門口,也是一愣。一時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時,裡面一道溫柔笑音傳了出來,“咕咕……你愣着幹啥啊……再不吃飯我都快餓死了……”裡面,一道嬌柔的女音樂道,聲音中透露着嬌嗔。
“啊,嗯,我馬上去……”一聽自己的女神餓了,被叫“咕咕”的男人幡然立醒,深深地看了眼雪瞳,比了個安靜的手勢,似是在說,此時的唐悠悠需要安靜,他不希望她被別人打擾。
雪瞳一愣,隨即一笑。細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果然,是誰說認真的男人最帥的?此時的男人,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不過一米八的身高被一席桶衣裹着,看上去,十足的宅男屌絲。
可是,他在思及唐悠悠時的擔憂與責任,就像是一尊天使,自行施展天道光芒,神秘,美麗。一瞬間深深吸引了雪瞳。
“老師你好,我來看看唐主任,放心……不會打擾太久的。”雪瞳舒然一笑,心中的陰霾也因爲眼前的男人略有好轉,她儘量控制着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遞給裡面的人。
那是肯定了,她大老遠來,可不是來吃閉門羹的,而且,她就請了一上午假,下午就得回學校上課,哪裡還有時間。
“咕咕……是誰在外面啊……”果然,唐悠悠一聽聞外面有人,立馬來了興趣。那被叫咕咕的男人只能再次慎重地看了眼雪瞳,將身子移開,打開門。轉頭,衝着裡面笑顏如花的女人溫潤笑道,“你學生來看你了……我先去給你買點早餐。”說完,再過去一個情意綿綿的眼神,這才轉身出去,臨行前仍舊不忘遞給雪瞳一個警告的眼神,好似雪瞳就是什麼恐怖生物一般。不知爲何,他總感覺面前的女孩兒秘密太多,甚至有些危險。
雪瞳無奈一笑,幹什麼啊……她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好吧。
“誒?雪瞳……是你啊……”一見來人,裡面的女人也是一陣欣喜,開心地招呼雪瞳過去,弄得雪瞳兩手空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時的唐悠悠,褪去那身乾淨利落的職業裝扮,抹掉那盛氣凌人的濃妝豔抹,清潤的面角上倒也有幾分玲瓏清透。原來,有些人真的是不化妝比化妝好看。雪瞳心中不由的嘆息道,接過唐悠悠遞過來的橘子,她友好地笑了笑,隨即視線就落在了唐悠悠打着石膏的腳上,不由得秀美輕皺,不對啊,當時黑風與西邪救出手了,怎麼還會骨折?
見雪瞳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腳上,唐悠悠倒是輕輕一笑,滿不在乎道,“誒,沒事兒……就是不小心墜樓的時候,被一塊尖銳的玻璃劃破了骨頭,醫生都說沒多大事兒,可那個傢伙非要堅持住院……”唐悠悠笑道,無奈中卻又是滿滿的溫暖。
雪瞳眉角輕揚,她自然知道唐悠悠口中的傢伙是誰,顯然,經過這一次生死劫難,唐悠悠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世界上,誰對她是真心,誰對她是假意。
“對不起……主任。”突然,低着頭的雪瞳沉沉開口。弄得面前正執意削蘋果的唐悠悠一愣,認真地看着雪瞳兩眼,她的記憶中,雪瞳是第一次這麼誠懇地叫她主任,驚喜之餘顯然也有些錯愕,不明白雪瞳爲什麼道歉。
雪瞳滿眼歉意地看着唐悠悠,說到底,唐悠悠突逢大劫,緣也是因自己而起。
“誒……什麼主任啊……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被學校開除了。”唐悠悠默然嘆息,沉重道。“這也怪我以前作孽太多,唯利是圖,還間接害死好幾條鮮活的生命,這次從五樓墜落,我能不死,已算是奇蹟,就算不被學校孟校長通知開除,我恐怕也當不了老師了。”
唐悠悠輕輕嘆息,深深地看了眼雪瞳,懺悔道,“我將用我餘下的後半生,去彌補我前半生所犯下的罪孽。不然,我終將會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雪瞳呆呆地看着唐悠悠,清秀玲瓏的面龐下,是那顆誠摯認真的心,這……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恨不得人比天高,氣焰囂張的唐悠悠嗎?此刻的唐悠悠,褪去虛僞與勢力,本心形態竟然如此可愛善良。難道……那個叫“咕咕”的男人,正是因爲看到過她真正的面貌,才甘願執意愛上墮落天使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