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想了,我和他……不可能的。”
話一出口,心卻突的一酸,眼睛頓時模糊了。
“不可能?的確是不可能,可是你既然知道不可能爲什麼還要霸着他的心?”
“我……”
包若蘅不知如何作答,這不是她能做到的,她不想和蘇梓柯有什麼關係,可是一想到他真的將自己從心裡拿開去又分外難過,就像剛剛聽顧盼煙所言,雖然她早就得知蘇梓柯和一個戲子來往的事,可是真的砸到眼前時,心竟然出乎意料的痛。
“什麼都是你的,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有什麼好。你有的,我也有,除了身世,究竟差在哪呢?”
顧盼煙眯着眼睛打量包若蘅,這目光讓她很心慌。剛別過臉,下巴卻被她抓住,用力擡起。
“讓我看看。”顧盼煙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在她的脣上停住,突然笑了:“他親過你嗎?”
時隔幾個月前的一幕翻滾着落到眼前……
他猝不及防的銜住了她的.脣瓣,舌霸道的捲住了她的,攫掠般的糾纏吮吸。他的脣在她的耳畔頸間遊移,燃起一串串火花……即便是時隔多日,一旦想起,一股熱辣裹着火花仍舊頓時竄遍了全身……
“看來是親過了?”顧盼煙看着她的.臉上突然泛起紅暈,眼波也盪漾開來,心不禁惱火:“他親的哪裡?”
包若蘅一怔,本來就是羞人的話,怎麼好對人講?
“他有沒有……”她死死的盯住包若蘅的脣。
包若蘅臉更紅了,一下掙開她,.向門口走去,卻聽得顧盼煙在身後幽幽的開了口。
“你知道嗎?他從來沒有親過我的脣,從來沒有,也不.讓我碰他的……”
包若蘅起先沒有明白這話的意思,可是隨後心似.被什麼敲了一下猛的跳起來。
“你……放了他吧。即便不放,他也不會是你的,雖然他.喊着你的名字,人卻是睡在我身邊。”
顧盼煙突然笑起來。
包若蘅使勁咬着脣,什麼也沒說,走出門去。
房內,顧盼煙淚落如雨。
她找她來幹什.麼?幹什麼?就爲了說這些?那麼她是贏了還是輸了?
可笑!自己真是瘋了,瘋了……
蘇梓峮已在商宅門前站了好久卻遲遲沒有叩動門環。
其實想要進門很簡單,他是來還傘的,只是接下來要如何把簪子送給她,又要如何繼續拜訪,要像浩仁說的那樣借書嗎?還有她的名字……
他已在家琢磨了幾日,但是他知道即便繼續下去自己仍舊是想不出個什麼好辦法,而如果沒有什麼好辦法今日還了傘是不是真的就再無瓜葛了?
他看了看天,天空明媚得連一絲雲彩都找不到,想來這回連老天都不會幫他了。
懊喪的嘆了口氣。
“吱呀呀……”
門竟就這樣開了道縫,卻等了半天也不見開門人。
心中詫異,便小心翼翼推開門……
眼睛正對上一張陰沉的臉。
“桑……桑婆婆……”
任是誰看到這張沒有血色泛着青灰僅有一隻眼睛的臉突然出現都難免驚慌失措。
“我是來還傘的……”
桑婆婆木刻的臉只有那隻眼珠會轉,它直接盯在了那把綠傘上。
蘇梓峮只得拿出,她便伸手接了。
蘇梓峮暗中叫苦,這下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趕他走了?
可是桑婆婆並沒有趕他走的意思,接過傘後,竟然對他笑了笑。
雖然她的臉即便是笑起來也很奇怪,卻仍舊驅散了他的緊張,他也不覺莞爾:“我是特來拜訪……”
說到此卻發覺仍舊不知她的名字,只得尷尬收聲。
桑婆婆倒又笑了,牽過他的手來,骨節略顯粗大的食指在他的掌心緩緩寫下三個字……
“洛……丁……香……”
他跟着她的指一字一字默唸着,只覺馨香滿懷。
寫完了,桑婆婆又對他笑笑,轉身向門內走去。
他緩緩合攏手掌,寶貝似的攥緊了手心裡無形的三個字。
院中仍顯凌亂,不過花草樹木倒是極旺盛的,只是缺少人氣。
他隨着桑婆婆七拐八拐的來到房前又走進正廳。
桑婆婆示意他坐了,奉上一杯香茗,仍舊對着他笑笑,然後離開了。
今天是奇怪的一天。
他看着桑婆婆的背影消失在偏門,卻在餘光裡瞟到一個身影。
洛丁香一身淡紫的立在門口,手執團扇,笑盈盈的看着他。
頓時,滿屋的悶熱散盡。
月牙兒靈巧的躍過門檻,跑到他腿邊蹭了蹭,又跑回洛丁香身邊。
“蘇少爺請坐。”
蘇梓峮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站起身來。
“我是來……”話說到此,方記起傘已經給了桑婆婆。
此刻,桑婆婆又端了茶盅出來,外加一盤素點。
“蘇少爺請用,宅子裡平日也沒有什麼客來,也就沒有備什麼茶點,蘇少爺不會見怪吧?”
蘇梓峮又怎會見怪,他只是研究她的那句“平日也沒有什麼客來”,想着前次穿走的那件不合身的長衫還被他棄置在櫃子裡……
羅扇輕搖,她散落的碎髮隨着扇風輕輕飄動,眼睛像是怕被風吹到般半眯着,極是動人。
只是這樣半晌不語又極是尷尬。
蘇梓峮只得掏出那墨綠的盒子,輕輕推至洛丁香手邊。
洛丁香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蘇少爺這是……”
“多次叨擾,深感不安,於是備了薄禮,希望洛姑娘不要嫌棄。”
洛丁香微露詫色,顯然是爲他知了自己的名姓,卻也很快了然,拿起那盒子……
“咕嚕……啪!”
她手邊的盅蓋在桌上軲轆了一圈掉在地上。
“這……這簪子你是哪得來的?”
洛丁香拿着那簪子,手抖着,臉白勝雪,卻也不等蘇梓峮回答,只是盯着他的臉。於是蘇梓峮再次看到了她眼中的探尋,那探尋似乎要深到他心裡去,挖出被他遺忘了許久的秘密。
“是朱翠樓的,雖然……”
蘇梓峮本是想把這簪子的來歷告訴她,畢竟這是拾得之物,似乎有些……
不過看洛丁香的樣子並不想知道這些,她攥着簪子抖了半天,竟又平靜了。
桑婆婆趕來收了碎茶盅,又換了茶盞,眼睛也盯了盯那簪子,又看了眼蘇梓峮。
蘇梓峮正不自在間,又見洛丁香笑了:“蘇少爺的禮物實在太貴重,不過小女子收下了。”
這簪子白日看來不過是珍珠模樣,只是略大略圓了些,她又怎知貴重?
她像是看出了他的疑問:“蘇少爺怕是隻知此物夜間可大放光明卻不知其來歷吧?”
她將簪子小心收到盒子裡:“不知蘇少爺有沒有聽說過鮫人的故事?”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蘇少爺果真博學。”洛丁香脣角微揚:“不過蘇少爺相信這簪上的珠子便是鮫人的眼淚麼?”
“雖爲傳說,也必有可證之處,可是如此……真是太巧合了。”
“是啊,天下總是有些離奇怪異的事,只是怕說出來沒有人信罷了。”洛丁香的眼睛瞬間蒙上了層憂傷,轉眼又散了,只是盯着盒裡的簪子,聲音輕柔似夢:“聽說如果在月圓的時候哭泣,那流出的珠子便是圓的,價值連城。曾有一個男子費心的討取鮫人歡心,娶了她,可是他的目的卻是想用鮫人的眼淚賺錢。於是每每月圓之夜便動輒打罵,還娶來別的女子傷她的心。他自然收穫了許多的珠子。只是鮫人一心對他,從來沒有意識到他的動機,直到有次他自己說漏了嘴。鮫人絕望至極,便自挖雙目。正是月圓之夜,只見那眼中的血並非紅色,,淋漓落地,化作珠子。那男人根本不管鮫人的死活,只是不停的將珠子收起,直罵鮫人斷他財路。罵聲停時,鮫人已不見蹤影,而他剛剛收集的珠子卻於瞬間化作了血水,而地上卻有一顆圓圓的珠子在閃光。那是鮫人最後一滴眼淚,自此,鮫人便再也不和人類通婚……”
“那鮫人到底上哪去了?”蘇梓峮聽她講得悽切,不由也擔心起這神話人物的命運。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洛丁香幽幽的說了句,又驀地笑了,只是眉心的愁仍舊凝聚不散:“蘇少爺在聽我胡說麼?那我便再胡說一句,據說這簪子上的珠子便是那最後一滴眼淚……”
蘇梓峮已經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見她笑靨如花,眉心的愁恰似花瓣上的露。
“蘇少爺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給我,小女子也要答謝纔是。如蒙不棄,在寒舍吃頓便飯如何?”
這時間,桑婆婆已經垂手肅立一旁。
門外,驕陽似火,蟬聲如歌。
“少奶奶……”
凡梅瞥了眼正躲在窗外對她擠眉弄眼的雪柳,琢磨着要怎麼跟包若蘅告假去打牌。
“是要去打牌麼?”
包若蘅對着鏡子緩慢的梳理長髮。
“嗯。”
雖然打牌這事各位主子都知道,不過如此明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心虛的。
“去吧,只是別玩得太晚,前日吃飯時你站着都要睡着了。這樣熬下去對身體不好,明個吩咐下廚煲湯補一補吧。”
“謝謝少奶奶,”少奶奶平日雖然不多話,卻是真心關心她,這點凡梅是很清楚的,她做了個萬福:“凡梅去了。”
聽着門外兩個小丫頭美滋滋的跑了,包若蘅停下了梳子,對着牆上微微躍動的影子出神。
身後的門輕輕開了。
“是不是忘了帶錢?”
她收回眼神放在鏡子上,手剛要動作卻猛的停住了。
鏡子裡出現一張臉……蘇梓柯!
她嗖的站起身。
“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