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藍,雲朵更加悠然遼遠。陽光下那白衣男子,滿目的愉悅和期待。原來姻緣天註定,便是這般不可推辭,這般不可捉摸。男子堅定的目光似乎在說,這一生,我已情有獨鍾。這欣喜,這幸福,我定用一生去珍惜。
圖安小國的皇城離大靳京城距離並不太遠,是以靳國皇太后的喪事一公召,不消幾個時辰便會被使者派快馬發到圖安皇宮。於是圖安皇族一接到消息,爲表臣服之心便派皇族即刻連夜起程,雖是皇族官行緩慢,卻也在這翌日午時可進京城之郊。
相比,其它幾國都較遠。尤其夏國之都則與靳國京城相距甚遠,即使快馬加鞭,晝夜不停,也要兩三天。此次又是皇族後宮女眷出行,想來定要五至七天左右才能到達了。
靳楚天與書玄在馬背上談笑之間,官道上遠遠地緩緩出現了一隊人馬,迎首的旗幟可辨是圖安圖騰。人馬羣漸近,隱約一個明媚一身圖安皇族裝扮的紅衣女子在馬上明亮的嬌笑,身下的白馬也比身後的人馬大隊快了許多。
書玄微微皺眉。靳楚天若隱若現的揚着嘴角,眼神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人馬羣車上,心頭只有那個白衣淺淺眼神清澈而倔強的女子。
“駕!”
那一身明亮紅衣,頭上異族首飾,似一陣疾風的女子看到遠遠的大靳旗幟,有心賣弄自己的騎術,便揚鞭忽的疾馳而來。身後馬車裡的正裝中年女子聽聞動靜,臉色一變,連忙從侍婢掀開的羽簾中探出頭來柔聲喊道:
“雲珠,不得胡來!這已經是到了大靳京城了,當心你父王知道會責罵你!”
但紅衣女子嗒嗒的馬蹄聲遮住了中年女子柔柔溫和的聲音。
書玄看着一團紅白夾雜着疾風衝面而來,忍不住握緊了劍便要飛身下馬。那明亮紅衣的身影在五尺開外倏地勒緊繮繩,輕踏馬背隻身凌空向靳楚天掠來,五尺開外的那匹白馬卻忽嘶長鳴,瞬間住了腳步。
女子的身影欲掠上靳楚天的馬,被書玄凌空用劍擋了回來,忿然一哼,女子旋身在靳楚天面前穩穩地站定。明亮嫵媚的大眼睛本是滿滿怒意,卻在看着那白衣黑髮,堅毅如畫的容顏時忽然全是笑。她定定地看着棗紅馬背上一身月牙白衫的靳楚天爽朗嬌媚地道:
“你這馬很漂亮。我要它。”
語氣驕縱霸道。似乎是天生的刁蠻與嬌貴,根本不留拒絕的餘地。
書玄眉頭一皺。靳楚天已淡淡地揚了嘴角,淡漠地道:
“公主說要,本王就必須得給麼?!”
紅衣女子一挑眉。女子頭上編了許多細細的辮子,以渾藍天珠與血紅珊瑚珠打造的銀釵緊束,額頭與耳邊腮跡以色澤極柔的白狐之毛製成的絨圍修飾,着一身鮮紅的精緻戎衣,裙襬處刺着精緻的異族圖騰。整個身材硬朗而妖嬈,曲線玲瓏。長眉微濃,一雙大眼微陷,如同白色雪地上綴着黑色的寶石,閃亮明媚,紅脣微厚,是圖安國女子特有的標誌。
看到靳楚天眼神非但不被她美麗的容貌吸引,又毫不爲她剛纔精彩的騎術與精湛的武功動容,女子心中微堵氣,她自小在圖安皇宮長大,所有人都唯她是從,絕無人能面對她精緻美麗的容貌而無動於衷。此時忍不住心中微微的挫敗。又聽靳楚天如此絲毫不留情面的冷淡拒絕她,她的雙眉微擰,一雙微陷的大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後面的馬車剛好急急地趕了上來。停穩,精緻高貴妝容的中年女子一身圖安宮裝,微急地在侍婢的攙扶下走出馬車,看到靳楚天溫柔地禮貌一笑,半躬身子右手貼胸施禮淺聲道:
“圖安王后攜長女烏雲珠代我們圖安大王向大靳朝行禮了。請大靳王爺見諒,臣妾教女無方,讓她放肆驚擾到王爺了。”
靳楚天微微一笑,神情成熟而儒雅,從容地下馬回禮,淡淡地道:
“王后言重。公主天真活潑性格豪爽,實有幾分大王風範,是本王嚴肅慣了,還望不要驚嚇到公主。”
王后微微一笑。看向紅衣女子的眼神卻嚴厲無奈,喝道:
“雲珠,你胡鬧,還不向王爺賠禮?!”
紅衣女子深邃的大眼一撇,極是不情願的微施一個禮便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靳楚天道:
“你是大靳的哪位王爺?!”
靳楚天微微一笑,卻不回答,只是恭手請圖安王后又坐進了馬車裡,吩咐隨行隊伍折返皇宮,淡漠的再也不看烏雲珠一眼。
書玄看着這個嬌美膽大的有幾分任性的女子,不禁想起王府裡新來叫香荷的那個奴婢,心裡微嘆,原來圖安的公主好看歸好看,卻仍是沒有大靳的女子惹人心歡。那香荷,縱然是個大膽放肆的奴婢,卻是容貌溫潤柔和,潑辣的話句句有理討人喜歡,不像這圖安的公主,雖然是容顏也極美麗嫵媚,也衣着高貴精緻,卻是刁蠻跋扈任性的有些過了,只看一眼便再也不喜歡。
皇宮裡還是一片黑白忙碌。皇帝將各地上稟的各種瑣事,如河堤修葺,開發運河,貪吏整治等緊急瑣事將由了潘青墨處理,潘青墨因玉貴妃被懲治也算是心頭微微泄了一口賢王欺辱的怒氣,便分外盡心的處理着皇帝交由他的諸事。
皇帝則與皇后常常守在太后宮裡出神,寧王靜王礙着已經封王卻無實權,也只得攜了家眷日日在宮裡守着,倒也是忙中閒靜。皇后因太后中毒之事心驚膽戰,靳洛雲又遠在莫愁山莊,靳楚天要忙着朝中諸事,便日日的將寧雅帶着身邊,才覺得安心。
圖安皇族到達靳國皇宮的第一天。
傍晚,天邊微紅,金光一片。天空湛藍幽遠,空氣中幾分微涼的味道。宮裡一些草木微微的凋零,有宮人忙碌的將花木移除栽植,也有宮人步履匆忙的來回奔跑,忙着各自主子交待的事宜。
皇后帶着後宮各位嬪妃,還有各位親王王妃和皇族近親在太后宮裡守靈。寧雅順從地聽皇后的話,帶着蘇碧瑤和另外一位靳國小公主在太后宮裡的小花園裡習字玩耍。蘇碧瑤難得安靜了活性的性子,和寧雅一筆一畫的練習書法,那位年僅六歲在不遠處由宮女帶着玩耍的小公主卻忽然哇的大聲哭起來。
寧雅顧不得放下手中的筆墨,一擡頭,便看到看守小公主的奴婢已經昏倒在一邊,而小公主則倚着水塘邊的一塊大石坐在地上直哭,身邊一位紅衣鮮亮,異族裝扮的嬌媚女子則皺眉叉腰,一雙握了馬鞭單腳踩在大石上。
蘇碧瑤素來是個小人精。一身雪白的孝衣,看到小公主在陌生的女子腳邊大哭,而女子手裡還拿着鞭子,便嘭地將手中毫筆擱下,甩了小步子飛跑過來,氣呼呼地喝道:
“你是哪裡來的瘋女人,竟然敢在我外祖母宮裡穿這般鮮紅的衣裳,還欺負我妹妹!”
寧雅一愣。連忙放下了筆墨,也帶着奴婢趕過去。蘇碧瑤剛將小公主拉起來,拿絹帕給她拭眼淚,紅衣女子已經皺眉大聲道:
“喂,你又是哪家的野丫頭,是靳國的公主嗎?!竟然敢對我烏雲珠公主這般大呼小叫!還敢說我是瘋女人!”
寧雅眉頭微皺,眼前這位紅衣女子着實有些討厭。忽然想起皇帝向皇后說,臨近幾國來悼悗的皇族中,唯有圖安皇室會最先到來,今日已經派了靳楚天去迎接,而這紅衣女子又自稱是烏雲珠公主,想來也應該是圖安皇室帶來的公主了。於是,拉住了正要發脾氣的蘇碧瑤,淡淡地向紅衣女子道:
“原來你是圖安公主啊。那本公主寧雅向圖安公主問好了。烏雲珠公主,這兩位都本公主的妹妹,她們尚且年幼不懂事,我代她們向你問好。不過,烏雲珠公主,我有些不明白,不知我十三妹怎麼惹到公主了,公主竟然讓她一個小孩子這般放聲大哭?!
還有。如果我記得沒錯,我父皇應該讓你們使者通告過你們皇室吧,你們來我們大靳,是爲了悼悗我皇祖母的,你作爲臣服之國的公主,爲何竟穿紅衣出現在我皇祖母的宮中?!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是極失禮儀的嗎?!”
烏雲珠臉色一變,收了手裡的馬鞭背手在後,歪着頭打量眼前的三個女孩,毫不把後面那一羣宮女放在眼裡,脣邊幾縷不屑的傲氣。她出宮前王后也這般擔憂過,卻仍是仗了她父王的寵溺倔強的穿着紅衣。不想一到這靳國皇宮,就這般的被人教訓,真是晦氣。
烏雲珠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着寧雅,脣邊的傲氣忽然悄悄的消失。——眼前這個銀裝素衣的公主,面容姣好,看起來似乎也很傲氣,但她的驕傲中多了一分清冷與伶俐,聲音聽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兩歲,神態卻落落大方,高貴不凡。甚至連身邊那個柳眉橫豎,如同精靈般八九歲的白衣小女孩,也是眉目間頗有幾分脫俗與貴氣,讓她的心裡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