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煙雨如夢。
大概這就只是一場夢吧。醒了,就要面對現實的。自己已經待嫁,名字,已經沒有留得必要了。但,就留下這一場夢吧,夢裡煙雨,暮靄天邊,曾遇之闊。
小夥計高興的端了湯打開房門,輕聲叫道:“姑娘,湯來了!”
房間裡卻無人應聲。定睛一看,空無一人,只有圓形的小桌子上,茶盞邊留了一張淡淡的信箋,上面是蒼勁有力,卻清秀如人的字。那個白衣如仙的少女,已經毫無痕跡。
小夥計一臉的不解和疑惑,呆呆地端着湯站着。
從酒樓離開,走了許久,慕汐湮才觸摸到自己臉龐冰冷的淚水。嘆了口氣,便朝潘府的方向施了輕功掠去。
酒醒之後,慕汐湮的思緒清晰了很多。她知道,莫愁山莊歷代莊主都與靳國皇族頗有淵源,她師傅更是當朝皇帝的親妹妹,太后的掌上明珠。此時太后如此秘旨,想必師傅在她下山之前已經知道了,讓她下山,只怕已經表明了立場,也是自有道理和打算的。
不然,哪會她前腳剛進潘家的門,後腳秘旨就到?!所以此時,就算找到師傅,事情也無多大的轉圜了。
慕汐湮心底還泛着苦澀的味道,看着滿天的星光,直接從房頂掠回了潘青墨專門留給自己的房間。房間裡還燃着淡淡的燈光,隔着窗戶慕汐湮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禁驚訝地推開門輕聲喊道:
“師傅?!”
“嗯。”
房間裡坐着的人聞聲淡淡地應了一聲,雖然只是一聲應,卻溫柔慈愛,似是在等待自己的女兒。看到慕汐湮推門進來,來人起身負手而立,身軀頎長,三十多歲左右,一身勁裝,罩了一件深紫色的外衫,髮髻高挽,容顏高貴而不失江湖女子的英氣,看着慕汐湮臉頰的淚痕,似乎有着微微的歉意,嘆了口氣,一手攬過慕汐湮,淡淡柔聲地低頭看着慕汐湮道:
“湮兒,你可是怪師傅?!”
慕汐湮聞聲,看到面前來人慈愛的面容,眼底瞬間氤氳起淚意,嬌小的白色身影幾分柔弱和委屈,這一天都不曾哭出聲的委屈似乎在這一刻釋放,忍不住一頭紮在了女人的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說不怪,那是假的。一生的幸福就此被人決定,換了誰,誰可以甘心?!
“師傅。爲什麼忽然要我嫁?!湮兒不明白,是師傅早就決定好了的嗎?!”
慕汐湮委屈地問道,師傅靳沐盈一生未嫁,這十幾年來待她如同親生,她還記得在她八歲換乳牙的時候高燒不退,師傅抱着她整整兩個晚上沒有閤眼。這十幾年來幾乎她的每件衣物都是師傅親手做的,可是此時這樣的決定,實在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她不知道師傅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甚至也不明白潘青墨爲什麼會有輕鬆了一口氣的神情,似乎潘青墨並不願意她嫁給潘存陽。
靳沐盈嘆了一口氣,聞到慕汐湮身上淡淡的酒香,心底也有些悵然。這慕汐湮是她一手帶大的,早已當成親生女兒般看待,若非難過,慕汐湮哪會深夜獨自飲醉?!雖然慕汐湮的武功讓她自信無人能傷害她,但慕汐湮如此模樣,她的心底總也是心疼的,此時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輕輕地拍了拍懷裡慕汐湮的背,柔聲道:
“湮兒。師傅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是莫怪師傅如此武斷決定你的姻緣。着實是有不得已的緣由啊。那潘存靈性子如此膚淺幼稚,倘若她嫁與天兒,只怕是大靳江山之禍!太后知爲時已晚,所以只得出此策略,若是惹得湮兒不開心,實在是不得已的呀!”
慕汐湮一聽,心底一愣。雖然潘存靈任性,但,至於像師傅說的這麼嚴重嗎?!若是師傅如此評價潘存靈,爲何太后起先還要下旨?難道太后之前並未知道潘存靈與賢王的事情嗎?!畢竟賢王也是她四個封王的孫子之一呀!難道是朝裡出了什麼問題,太后僅僅是倉促的要牽制潘青墨在朝裡的勢力趨向嗎?!
她不是很明白。想想拭了眼淚,從靳沐盈的懷抱裡露出了一頭飄逸長髮的腦袋,不解地輕聲問道:
“師傅,存靈姐姐倘若嫁不得清王爺,爲何太后娘娘還要下旨?此時爲何又忽然改變旨意?”
靳沐盈撫了撫慕汐湮長長柔軟的頭髮,想了許久,又嘆口氣,才輕聲道:
“湮兒。這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呀。太后本意是要平衡朝野勢力,根本未料及潘存靈竟與賢王有來往之事,直到下了旨,太后身邊有人才說出此事。所以太后才被迫忽然改旨指定你。雖說是不得已,但也不是巧合。師傅如今不瞞你,你可知當年爲何潘青墨不送他的任何一個子女去莫愁山莊,而獨獨送了你嗎?!”
慕汐湮錯愕地搖了搖頭,明亮的眼睛純淨如水,帶着幾分孩子氣的稚氣。她是真的沒想到,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背後竟然如此複雜,繞來繞去的關係讓她有些微微的頭暈。靳沐盈慈愛的一笑,劍眉幾分英氣,雖是四十多歲的人,卻只似三十出頭,一雙大眼明亮有神,帶着江湖豪氣與幾分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