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越發的肆意張狂。凌亂狼藉中,那個嬌小的淡藍色身影靜靜在氣流嚅模糊的顫抖,爾後被竄起的更大火光湮沒無息。
“少主!!!”
幾條濃黑的身影如閃電般竄進火光裡,一片凌亂的找尋中,終於搜到那個嬌小的身影。迅速的將女子抱起,藉着已經燒破的窗戶,從處處是嗶剝之聲的大火無聲離開。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烏雲珠!”
梅兒銀牙暗咬恨道,輕輕地用手護着慕汐湮的臉龐,看着靳洛雲懷中嬌弱臉色詭異的慕汐湮咬牙,端莊的臉龐此刻淚痕一片,眉間傷痛憤恨,幾乎要滴出血來。靳洛雲匆匆地走着,看着身邊跟着的梅兒殺氣愈發濃重,只得無奈地凝重小聲道,:
“皇嫂付出如此多,本皇子也定會爲她討回一個公道!梅侍衛,現在還不是能殺她的時候,你趕快安排人把王府裡的人弄醒,莫要讓大火真的燒了王府,這是我們能爲皇嫂做的事情之一!
我先送皇嫂去寧雅那裡,然後通知侍衛對圖安的探子在明天清晨放出消息,就說王府大火王妃暴斃爲使邊關王爺安心對敵,所以密不發喪。其餘的事情再慢慢處理!你千萬不能有任何多餘動作,清楚嗎?!”
梅兒忍回眼淚,輕輕一撫慕汐湮的小臉,咬牙點了點頭,然後閉眼甩身便離開。靳洛雲猶豫了一下,目光向夜色下那片煙火依稀的王府方向瞅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先抱着慕汐湮毅然離開。
寧雅正睡的朦朧,被侍婢叫醒後剛揉着惺鬆的眸子,靳洛雲便匆匆地抱着慕汐湮由兩個侍衛掩護着迅速直奔寧雅的臥房睡榻。寧雅被冷冷的風驚得睡意全無,定眼一看靳洛雲懷裡面色詭異的慕汐湮,瞬間嚇得臉色慘白,披頭散髮指了慕汐湮哆嗦道:
“十一哥,皇,皇嫂,她是怎麼了?!她的臉·····”
靳洛雲將慕汐湮輕輕放在寧雅的睡榻上迅速轉身捂了寧雅的嘴巴道:
“皇嫂中毒了,不過已經服了解藥。其它的你千萬別多問,也不要讓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我派人守住了你的閣樓,皇嫂恐怕要明天清晨才能醒來。在此之前你要嚴守寢宮,不許任何人進來看到皇嫂,聽到了嗎?!”
寧雅被嚇得面色灰白,但仍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看着慕汐湮臉龐不停遊走的詭異藍光直打冷戰。
“十一哥,你要去哪裡?!”
寧雅看着靳洛雲將慕汐湮放下來轉身就要走,忍不住急急地低聲一問。
靳洛雲微微一猶豫,轉身看了寧雅道,
“我還有事,你記得倘若有任何事情,儘量找母后便好,一定不要驚動父皇。”
寧雅愣愣地點點頭,長髮凌亂。
月微斜。靳洛雲濃黑的身影閃身又回到了王府,王府裡的下人都已經被喚醒,大火正在被一羣宮人忙碌的撲滅。火光前,一身果綠色衣裝的香荷哭啞了嗓子,嘶心裂肺的朝着火光大叫,卻被兩個王府侍衛死死攔着,接近不到火光。
“香荷姑娘。”
靳洛雲揮手讓侍衛放了香荷,香荷卻死命地向火光衝去,被靳洛雲從身後追上伸手點了穴位,動彈不得,只能絕望的看着火光淚流滿面嘶啞道:
、“你們放開我,小姐還在房裡啊!十一皇子,你放開我,放開我!”
靳洛雲鼻尖一酸。眼前這個女子眼底絕望受傷的光芒,還有圓潤小臉上那縱橫密佈的淚痕,讓他的心底痠疼。將香荷攔腰抱起離開吵鬧鬨亂的火場,靳洛雲一邊走一邊淡淡地對着懷裡的香荷道,
“皇嫂無事,她不房間裡。我已經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香荷你先冷靜下來,聽我的安排好不好?!”
香荷近乎崩潰的臉龐不相信的看着靳洛雲,嘶啞道,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小姐她心善,我知道這一次你們要設計烏雲珠,你確定她真的沒有再被烏雲珠傷害嗎!?”
靳洛雲鄭重認真的點點頭,一雙星眸中風雲變幻。懷裡的這個女子,對慕汐湮那份忠心,俏皮潑辣卻不惹人厭的性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一點一滴地滲入靳洛雲的心底,悠悠地漾出絲絲縷縷的牽絆來,這並不算得上傾國傾城的容顏,一點一滴的在他心底深處漸漸印刻。
將香荷抱到正院交給管事的老嬤嬤,靳洛雲下意識地又多看了一眼牀榻上的香荷,才猶豫地無言轉身離開。躺着的香荷怔怔地目送微暗燭火光線裡靳洛雲長髮飛揚的背影離開,老嬤嬤靜靜地在心底一聲嘆息。
去年桂花樹下。那身玄色勁裝的侍衛親手替躺着的香荷採摘桂花,她不是沒有看見。而香荷那些日子與玄侍衛相處時飛揚的神采,她也不是不知道。
可是,這個女子,是侍候在傳奇之後的王妃身邊的,也感染着那樣與衆不同的神采,引來各種男兒的青睞倒也正常。
但是適才離去的那個是大靳的十一皇子啊。在目前皇帝的諸位皇子中,便是封了王的,也只有靳楚天與靳洛雲是最優秀出挑。太后把所有心血都寄在了他們兩個身上,一場姻緣讓太后篤定,靳楚天絕不是會深鎖皇宮的那一個。
靳楚天的血液裡,流淌着太多與當年那個傳奇王爺的叛逆不羈,和太多追求自由的因子,若是丟了皇位,那麼繼承皇位的便只有靳洛雲。
這一場大火,靳洛雲去而復返,在硝煙瀰漫的緊張時刻再次回來,竟然只是要特意的照顧好這個最愛果綠衣衫的小小女婢。她知道,這個已經註定要揹負大靳江山重責的男兒,已經在乎了一個小小的女婢,可是這個女婢倔強的眼神裡卻沒有異樣的激動亦或任何情愫。
倘若有一天,這個小小的女婢要周旋在一個王爺貼身侍衛與未來的皇帝之間,那時這場錯雜的姻緣是福是禍?她的主子已經讓堂堂一國將軍與王爺大打出手,引起一場戰爭紛亂,那這個女婢可會也造成那樣局面?!
老嬤嬤靜靜嘆息,一雙看似渾濁的眼神卻深邃犀利,似乎能洞察她眼睛裡的整個世界。
愛無錯。只怕因愛成傷,一切便是錯。
這風雲變幻的一生,看了幾十年的無聲胭脂戰爭,連自己宮外丈夫也斷絕了關係的老嬤嬤忽然間覺得,她是第一次感悟人生所謂苦痛的愛情,竟然還有這樣的精彩與錯綜,而這一切,竟然是由已經去世的老太后篤言:
大靳這一代,因有了慕汐湮,絕對會是精彩的一代。新的傳奇,定是因了慕汐湮而書寫。
無論這一場風雲戰爭最後如何落幕,這個嬌小空靈的女子都不會湮沒在大靳的歷史長河中。而與她一生糾纏錯亂的情愛惱恨,也終會在最後有一個曠世絕代的異樣結局。
烏雲珠暫時棲居在京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裡,被圖安的兩個女探看緊,又換了她極是討厭的黑色簡行衣裝,從頭到腳各種華麗首飾全無,忍不住煩躁地不停來回走動,焦躁的時不時對着普通的木質傢俬踹上兩腳,眼神裡狂躁焦急。
“公主,您不能出去。大王有令,任務一完成便帶您安全回去。請您再忍耐會兒,等我們的人與夏國的人完成對交,我們便即刻起程離開這裡。”
看着烏雲珠再一次想衝動的離開房間,女侍衛冷冷地出聲阻止,手中長劍出鞘,寒光爍動。烏雲珠悖然惱怒。她狂躁的性子向來厭惡任何人管束她,尤其是這幾個月來她在清王府裡完全無人管束,這時更聽不得這般冷漠的話,忍不住吼道:
“你們都滾開!本公主已經殺了她!死無對證,還有誰會懷疑到本公主頭上!本公主現在回王府等着,等靳楚天回來本公主便能是王妃了!我纔不要回圖安去!”
女侍衛毫不客氣地冷冷回道:
“大王有交待過,倘若那個王妃死了,公主還要留在靳國便只能被莫愁山莊追殺的無路可逃!倘若公主安全回到圖安,等大王與夏國聯手攻下靳國,那時想公主便是想娶那個清王爺做駙馬大王也會全力支持!”
“你!滾開!”
烏雲珠看着女侍衛冰冷的眼神,咆哮道,
“他纔不會做本公主的駙馬!本公主只要做他的王妃,他是那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絕不會被權力屈服的!還有莫愁山莊也不過如此,連一個堂堂的少主都能被本公主輕易殺死,本公主纔不相信他們能有多厲害!”
眼神冰冷的女侍衛懶得再對烏雲珠解釋,毫不客氣地伸手點到烏雲珠的穴位。烏雲珠動彈不得,只得兩顆大眼珠咕嚕咕嚕的惱怒直轉,口裡恨道,
“你簡直放肆!竟然敢——”
不待烏雲珠說完,女侍衛冷冷地打斷烏雲珠的話,道,
“對不起公主,大王有令。屬下只是從命,希望公主不會因爲衝動壞了大王的計劃,那樣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而圖安也會遭受滅頂之災!”
烏雲珠恨恨地咬了豔紅的厚脣,惱怒卻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