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明月笑看着她,想要伸手撫平她上揚的眉,卻試了幾次,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無奈之餘,他笑着又道:“青顏,其實你想要做什麼,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就算我困住了你的人,也困不住你的心。”
武青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你又爲何還要強制把我留下呢?”
其實,她想長孫明月是瞭解她的,如果要不是他用這種威脅的方式見她留了下來,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出宮的。
長孫明月嘆了口氣:“終是我不忍……”
這句話,武青顏沒能聽懂,什麼叫不忍?是她不忍?還是他對自己不忍?可是不等她仔細問下去,他已經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武青顏看着終於熟睡了得他,嘆了口氣,慢慢的站起了身子,月色下,他白皙的面頰幾欲透明,像是一塊上好的白玉一般,連一個汗毛孔都看不見,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那總是讓人看不透的雙眼,也遮住了他滿身的凌厲。
不知道是餘情未了,還是想要告別,武青顏緩緩俯下身子,輕輕吻上了他飽滿的額頭,猛地轉身離去,不拖泥帶水。
如果還能再見,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還不曾忘記你,長孫明月,也許你就算攆我走,我也不會走了吧?
別笑我沒出息,也指責我的軟弱,我只是不想違了自己的心,愛了就是愛了,我承認就是了。
韓碩在屋頂上盤膝而坐,明明還是很冷的天氣,他卻一動不動。
“韓碩,你給我滾下來!”
韓碩愣了愣,起身朝着院子裡俯視,只見武青顏不知道何時站在了院子裡,正仰頭朝着他的方向看着。
瞧着他探出了頭,武青顏直接將手中的石子飛了上來:“你給我下來!”
如果要是以前,韓碩一定會和她頂幾句嘴,但是現在,他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在他看來,武青顏這般的粗魯,是這般的讓他覺得溫暖。
一個飛身落在了她的面前,韓碩淡淡的開了口:“有事?”
“不然你以爲我沒事會叫你?”武青顏譏諷的笑了。
韓碩被她一語戳中了要害,尷尬的垂下了面頰:“說吧。”
他承認,他確實當初隱瞞了武青顏,可是他發誓,當他知道長孫明月並沒有中毒的時候,也是驚訝的,或者說比武青顏還要驚訝。
而在武青顏被長孫明月挾持的那一刻,他可以說比武青顏還要難受,因爲他曾親眼看着武青顏爲了長孫明月的事情是如何的忙碌,如何的悲傷。
可是在最後的最後,他仍舊選擇了站在長孫明月的身邊,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爲長孫明月是他的主子。
從他跟在長孫明月身邊的那一刻起,就算是長孫明月想要了他的命,他也會義不容辭。
而現在對於武青顏,他確實是虧欠的,難得她有事情要找自己,他想,只要是她開口,只要是他力所能及,他都會幫她的。
“我要出宮,我要親自帶着太醫去邊關。”
“什,什麼?”韓碩猛地擡頭,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你要去哪裡?”
武青顏看着他的眼睛,很平靜的再次重複:“我說我要去邊關。”
韓碩用一種你瘋了的眼神看着她,嚴重懷疑她是不是被自己的主子刺激的已經沒了理智。
武青顏知道,若是她不把問題和韓碩說明白,這貨極其有可能是認爲自己瘋了。
“韓碩,我要去邊關,不是要死,也不是我瘋了,而是隻有我現在能夠解決邊關軍醫不足的事情,我可以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開方子,也可以做緊急救治,現在其他的國家在大齊的領土上虎視眈眈,長孫明月已經下定決心要除掉後患,可就是因爲這個軍醫的問題,而遲遲無法落實。”
“韓碩!”武青顏一把拎住了他的衣襟,“難道你真的也想看着邊關的百姓而無動於衷?我們不是沒有辦法,而是我想去你們卻不讓。”
韓碩愣愣的看着面前這個踮着腳尖的女人,他完全沒想到,在被長孫明月挾持,在被長孫明月利用了之後,她竟然還能夠如此無私的幫助長孫明月。
要怎樣的感情,才能將所有的怨恨都拋出在外?
武青顏不知道韓碩在看着自己發什麼呆,一巴掌拍在了他腦門上,顯然已經沒了耐心:“你到底幫不幫,給我一句痛快的話,長孫明月對麻藥之類的東西不是很敏感,我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提前醒過來。”
韓碩如此一聽,更是驚訝到不行:“你給主子下藥了?”
“不然呢?”武青顏皺眉,“難道你覺得若是我懇求的話,他會答應?”
當然是不會……
韓碩也是愁眉不展,怎麼也沒想到,武青顏竟然將這麼一個難題交給了自己,再次垂眼看着他半晌,他斟酌的問:“你打算帶着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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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青顏想了想,倒是認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只帶着麟棋和秦月走,至於榮兒和雙喜我會留下,戰場上不是鬧着玩的。”
韓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也知道不是鬧着玩的?”
如果可以,他現在真想一巴掌抽在這個女人的臉上,讓她直接昏過去,雖然他承認她的實力很強,她的醫術很高明,但就像是她說的那般,戰場並不是鬧着玩的。
武青顏嘆了口氣,她知道韓碩就算是到了現在,也還是不相信自己,無奈之下,她只得語重心長的又道:“韓碩,我既然想去,就有足夠的信心能夠活着回來,你別總以爲我現在是自暴自棄,你放心,我武青顏就算再沒有出息的話,也斷不會做這種傻事,或者說,難道你覺得我是哪種情場失意就必須要去死一死的人?”
這個問題,倒是把韓碩給問愣住了,說實話,他比誰都知道武青顏的堅強。
武青顏忽而握住了他的手:“韓碩,如果我想要死的話,大可不必非要去戰場那麼麻煩,隨便尋一處井跳跳豈不是更省事?”
韓碩點了點頭,這話說得倒是也在理。
“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夠平安回來?”
武青顏見韓碩終於是鬆動了,本想說是百分之百的,可是話一剛出口,她便是猶豫了,既然韓碩打算放行,就說明他是相信了她,那麼她又怎狠心去騙他?
“若是我說百分之百的把握,那是騙你,我想你也不會相信。”武青顏頓了頓又道,“韓碩,我答應你,或者答應每一個人,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去保護我自己,就算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我也要爭取到百分之八十。”
她果然,還是狠不下心欺騙……
韓碩發誓,如果武青顏敢說是百分之一百的話,他現在就打昏了她,或者說他期盼她騙自己,這樣自己就有足夠的理由留下她。
可是她沒有,她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實擺在他的面前,誠懇的和他保證着,面對這樣的她,再想着他們以前的矯情,韓碩是真的下不去手。
似在猶豫,在斟酌,在糾結……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碩才任命的嘆了口氣:“武青顏,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的。”
武青顏請問這話,終是放心的一笑:“韓碩,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韓碩自嘲的笑了:“武青顏,不用謝我,因爲是你沒有讓我抓到任何不去相信你的理由。”
武青顏笑着送了聳肩,隨着韓碩朝着院子外走去,可就在即將走到院子口的時候,她卻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回頭,朝着身後寂靜的龍吟殿看去,她的眸子慢慢蒙上了一層哀涼。
女人,有的時候就是很奇怪得動物,明明是長孫明月背叛利用了她在先,可她現在卻還在心疼着自己紮下的那一針。
她當時看得清楚,長孫明月明明是可以躲開的,可是他卻沒有,在那一秒鐘,他愣住了。
他爲何要愣住?
是覺得虧欠了她的?所以心甘情願的去承受?還是他也沒想到,她會對着他揮舞起銀針?
韓碩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武青顏並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見她愣在了院子口,一雙眼睛充滿着疼痛和悲哀的看着身後的寢宮。
只是這一眼,韓碩便是知道,自己的主子早已在武青顏的心裡生根發芽。
嘆了口氣,他走了回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既然下定了決心,就別再猶豫,難道你紮了主子之後,打算將全部的時間都用來發呆嗎?”
武青顏在他犀利的話語裡回神,轉眼對上他漆黑的眼,笑的有幾分無奈:“不是,我只是在想,你現在這般算不算是同謀,若是長孫明月醒了過來,你又要如何與他交代呢?”
韓碩沒想到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這個女人還會關心自己,自嘲的笑了笑,拉着她出了院子:“既然我決定幫了你,就已經想好了要如何承擔後果,武青顏,別再對我抱有關心,我到底是欺騙了你……”
武青顏搖了搖頭:“韓碩,欺騙是我在問你的時候,你撒謊了,並不是指你單方面對我得沉默,別把自己說的太不堪,我並沒有任何責怪你的意思。”
韓碩愣了愣,不敢置信的停下了腳步:“你……”
武青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論長孫明月如何生氣,如何懲罰,我命令你必須咬牙挺下來,留着一條命等我回來,我可不想雙喜還不曾家人就守了寡。”
韓碩又是一愣:“你……”
他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武青顏竟是還打算將雙喜嫁給他,他本以爲,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再是與自己的愛情沒有可能。
再次朝着身邊的她看去,月色下,她笑的包容且清透,明明不是一張傾國傾城的面頰,此刻卻顯得那般攝人心絃。
“武青顏,你太過理性了……”這是他,對她唯一的評價。
武青顏自暴自棄的嘆了口氣,拉着韓碩繼續往太醫院走:“是啊,我恨死我的理性了,可是沒有辦法,這理性似乎比我還不要臉,無論我如何的嫌棄它,它仍舊在我的身邊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