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泠眼力勁兒還是有的,知道她倆現在已經化干戈爲玉帛,也就不擔心了,在臺階上站着,高高的看得清楚。
可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爲,兩個女人本來還在院子裡過招兒,可是不知誰先不按章法出手,打着打着到最後居然打到她的藥蒲裡去了,還不僅如此,那姿勢更農村那些粗俗的婦人差不多,扭成一團兒,蘇傾泠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半是驚的,一半是氣的。
因爲兩人根本沒有顧忌腳下的青草,也顧及不了,那些都是蘇傾泠自己種植的草藥啊,不見得多名貴,可每一株在她心頭都是寶貝。
等到她喝止的時候,兩人差不多也盡興了,蘇傾泠對着自己損失慘重的藥蒲,作實哭笑不得。
靜儀郡主很是爽快,說既然是她們弄壞的,自當賠償,李思輸人不輸陣,也說雙份兒,就這樣,蘇傾泠還發了一筆橫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女人在一起能聊的無非就是那些,這纔剛開始聊呢,江氏又派第二波人來了,蘇傾泠還想晾一晾的,反正蘇傾暖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只不過越晚吃得苦越多就是了。
直到最後管家過來催,她才肯挪動腳步,靜儀郡主和李思一聽說是蘇傾暖最寶貝的臉蛋兒出問題,心頭就樂呵。
剛纔兩個女熱冰釋前嫌,才知道都被蘇傾暖擺了一道兒,這會兒有共同的敵人,不想看她出醜纔怪。
三個女人都懷着愉悅的心情去看熱鬧去了,江氏看到有外人來,還想攔一下的,可一看是威遠將軍府的大小姐和靜儀郡主,她就不敢攔了。
而且人家還是打着探望蘇傾暖的旗號,就更不能說什麼了。
可江氏明白,二人過來不過是想笑話罷了。
偏偏二人還準備齊全,李思準備的是一些人蔘首烏之類的,說是補氣血,說這話的時候擠眉弄眼,將是一開始還沒明白,後來才知道她嘲諷女兒同房之後要補補身體,本來一個人這樣沒什麼,江氏還是能把火氣壓下去的,畢竟前日梅姨娘也幹過這事兒,只不過靜儀郡主就更毒了,直接送上一些清熱瀉火的藥,說是怕她什麼餘火未清的,可就不好了。
江氏的臉隱隱發青了,變得極爲不好看,蘇傾泠憋着笑意,這二人真是人才,這一唱一和的,半句髒話沒說,就盯着她身體說事兒,愣是把江氏氣得快吐血。
她道:“夫人,你還是先收下吧,這個新鮮,一會兒能用得着!”,除開人蔘,其餘的可都是從她院子里弄來的,甚至有些就是剛纔才她倆踩壞的。
江氏的手緊緊捏着,手背的青筋暴露,努力剋制着不讓自己當場爆發,蘇傾泠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她這憋着一通怒火的扭曲模樣,心頭覺得暢快極了呢。
走到蘇傾暖面前,她不知撒了一把什麼藥粉,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就沒有了,江氏那顆懸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來,看來這賤人是真有本事的。
這個時候蘇傾泠不着急,該着急的應該是江氏纔對,她道:“我那日的要求,夫人想好了嗎?時間可不多哦!”,她好心的提醒。
蘇傾暖此刻腦子已然不甚清醒了,不然的話,鐵定會破口大罵,江氏掙扎再三,換換點了點頭,“你治好暖兒,今晚來飛鳳閣,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
聽起來不錯,蘇傾泠脣角勾笑,她道:“夫人,我更樂意你現在告訴我,或者說你獨自一人來傾瀾園!”
去她的飛鳳閣?誰知道她有沒有安什麼壞心,要知道她現在幾乎沒有啥武力值,萬一江氏直接來粗暴的這一手,她可是哭的地兒都沒有,傾瀾園好歹是她的地盤兒,又是她自己一個人來,安全確實無疑的。
確實江氏剛纔還真起了歹毒的心思,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隻有蘇傾泠纔會玩兒的,到了她飛鳳閣的地盤兒,要怎樣還不是她說了算?
賴了又如何?沒有蘇傾暖作爲掣肘,她還真不怕蘇傾泠,或許說她認爲單單一個蘇傾泠對她起不了威脅,畢竟她這些年生也不是白混日子的。
宅斗方面,蘇傾泠確實不如她熟練,可她也不是傻的,萬事給自己留一步退路,纔不至於走投無路,所以她當下就拒絕了,還玩味兒的說道:“夫人,考慮好了麼?”
江氏無法,一口銀牙緊要,她道,“就依你所言!還不趕緊治暖兒!”,蘇傾暖每哼哼一聲,都是在她這爲孃的心尖兒上扎一針啊。
蘇傾泠俏皮的眨眨眼,“急什麼?我在她自然死不了,不過嘛,夫人在我這兒的信譽度着實不怎麼好,你要是耍賴怎麼辦?”
江氏瞪着她,“你要怎麼才相信?!”
“我這人心眼兒小,夫人還是拿出誠意的好!”
“你……到底要如何?”
蘇傾泠換了一個坐姿,雙手揣在胸前,挑眉道:“其實我也不怕你耍賴,我解得了這毒,就下得了毒,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裸的威脅,江氏還無力反抗,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對方手裡,她沒法只能答應,不過那眼睛似乎要吃人一般的盯着她,似乎如果蘇傾泠敢說一套做一套,她絕對也不是好相與的。
蘇傾泠無所謂的聳聳肩,她既然說到,自然會做到嘛,而且蘇傾暖活着,比死了有意思,不然鳳夙瀾安排的那齣好戲,可就白搭了。
她素手一揮,讓閒雜人等出去,江氏也被趕出門,雖然她並不想出去,可蘇傾泠說了,她要是在,影響了自己發揮,失敗了可別找她。
江氏心頭就是再不願意,也不會拿女兒的性命開玩笑,那可是她的命根子,下半輩子的依靠啊。
李思和靜儀郡主死死皮賴臉的留了下來,蘇傾泠看她們二人的表情,就存粹是看熱鬧的,此刻圍了上來,定着蘇傾暖那張紅腫得比包子還要腫的臉,美感全無,嘖嘖兩聲。
“泠兒,你真能治好她?”,李思問。
說實在的,她們雖然和蘇傾泠叫好,可也才這幾天的功夫,朋友之間貴在感覺,可說到了解,二人就不夠了,不過沒關係,接下來有的是時間瞭解。
靜儀郡主也看着她,實則,她心頭有些忐忑,如果蘇傾泠怎能治好她,是不是說明她醫術極高,自己的皮膚問題在她這裡就是小菜一碟呢?
蘇傾泠摟住她的肩,笑道:“放心,我像是會欺騙姐妹的人嗎?”
李思嘟嘟嘴,揶揄道:“那可不一定,某人在宮宴上還說自己文墨不通,實則讓我等大大的吃了一驚啊,郡主,你說是不是?”,靜儀郡主也跟着笑了起來,這可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蘇傾暖對上她,只能說倒黴吧。
蘇傾泠還真不好意思的紅了,事實上她解釋過了,說那些詩詞什麼的不是她做的,可是李思明顯是不信的,槍手一詞,這個時代還沒有,更何況如果有人才藝這麼出衆,總不會甘於隱匿幕後吧。
蘇傾泠知道,解釋也是白解釋,她笑着說:“哎,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相信了!”,可不知她這話說出來就是拉仇恨值,李思和靜儀郡主都賞了她一白眼兒,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可不就是這種。
可她真心的覺得冤枉,有沒有?
“好了好了,別鬧了,先把這女人救活再說,一會兒很噁心的,你們真的不出去?”,蘇傾泠最後還是提醒了她們一邊,她是醫者,噁心的場面見得多,死人也碰了不少,可這二位,可就真真是嬌滴滴的大小姐。
二人只當她是開玩笑的,堅定回答不出去。
李思心頭更是想着,不就是解毒嗎?她堂堂將軍府的大小姐,可不是紙糊的,難倒這小小的場面還會讓她害怕嗎?
不過最多一刻鐘之後,她會了解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單純,倒不是害怕,存粹是給噁心的。
蘇傾泠挑眉,反正她提醒過二人了,她示意二人站開一點,然後開始解毒。
對待敵人,蘇傾泠從來不溫柔,她在靜水山莊的時候打造了一套手術刀,現在正好用上,倒不是蘇傾暖的身子需要做手術,而是這刀鋒利,使起來順手,消毒什麼的都是烈酒,酒精鳳夙瀾在京城還沒有進行大面積的推廣。
蘇傾泠也不會單爲了蘇傾暖去找某人,反正吃苦頭的又不是她,嘩啦一聲,就往腫脹得比豬蹄兒還要肥圓的腳踝處劃去,皮膚張力太高,裡面的膿水嘩啦就濺了出來,蘇傾泠早有準備,一躲就躲開了,不僅如此,還眼疾手快的捂了一張帕子。
她是沒什麼,可李思和靜儀郡主就受不了了,單是那壞開處流出的屎黃色的物質帶着噁心的臭味兒是,胃中就在翻騰。
待第一步的膿液放得差不多的時候,蘇傾泠才用手術刀把周圍的那些爛肉刮開,血肉模糊的,腐肉還不疼,可一直要刮到新鮮的位置,更何況又沒有打麻藥,蘇傾暖可算是遭罪了,痛得唧唧哼哼的醒過來,破口就是大罵。
蘇傾泠也不客氣,把手中白晃晃的刀子在她的眼前晃了兩圈兒,刀尖兒處的腐肉混着血水滴在了她臉上,噁心極了。
偏偏她臉上還帶着人畜無害的笑容,說道:“大姐最好不要亂吼哦,不然我這被嚇得心神不寧的,萬一手抖在大姐臉上畫上一刀,可就不美了,你說是吧?”
蘇傾暖眼珠子都要瞪出了眼眶,如果現在不是她全然沒有反駁之力,看她不掐死蘇傾泠。
“我這人脾氣不好,向來瑕疵必報,大姐,你說我該怎麼對待你呢?”,刀鋒沿着她下巴處往上劃,腐肉和膿血盡數都粘在她臉上,蘇傾泠拿起那手術刀,口中哈一口氣,蹭亮的刀身上蒙上一層迷霧,她神色如妖,蘇傾暖看得心頭害怕。
“你別亂來啊,娘不會放過你的!”,蘇傾暖大叫,江氏推門,蘇傾泠涼薄的轉過身,對着她說道:“夫人還是出去的好,不然一會兒你心疼大姐,捨不得她吃那苦,遭罪的可是她下半生,想來大皇子是不想要一個殘廢了皇子妃吧!”
江氏擔心不已,可是又不敢貿動,生怕蘇傾泠真如她所說,暖兒的下半生廢了,她的依靠也就沒有了。
她心痛的看了蘇傾暖一眼,“暖兒,別怕,娘不會讓你出事兒的!”,又警告性的瞥了蘇傾泠。
後者挑眉笑笑,說是在的,這個節骨眼兒上,她要誠心讓蘇傾暖難受,有成千上萬種方法,她挑的,不過是最簡單粗暴直接的那種。
“看來大姐還是學不乖啊,嘖嘖”,她邊替她療傷邊道:“那日,本着念着還有一點兒姐妹情,我送給你的那晚蛇湯,可就是解毒的良藥,你若是喝了,又何苦遭罪呢?”
誠然,蘇傾暖後悔得要死,她要是早知道,當時就是灌也會灌下去的,現在也免得受她的折騰。
“本來嘛,我們是姐妹,做不到情深,也不至於是敵人,可大姐爲何要一再算計與我呢?先是毒藥,再是落水,還有宮宴,你說我要是不反擊一二,被你們母女倆吃了都不知道吧!我不想當聖人,今日大姐的痛苦,就權當是利息吧!”
蘇傾泠話說得輕柔,可下手可不哆嗦,很快讓蘇傾暖罵罵咧咧的聲音都沒有了,痛得臉蛋兒扭曲,雙眼翻白,暈了。
“真不經摺騰!”,她鄙夷道,還以爲有得玩兒呢。
另外兩人忍不住嘴角抽搐,大姐,你還要多經得住折騰啊,蘇傾暖能堅持一刻鐘已經算不錯了,而且是在你特意使壞下,要是她們二人,估計早暈了十遍八遍的。
只能說,蘇傾暖這女人韌性夠大,這樣的女人,如果執意與誰爲敵,都是一樁麻煩事兒,蘇傾泠不喜歡給自己留後顧之憂。
所以,適當的找麻煩事不錯的,如果讓她和蘇傾羽掐起來呢?後者雖然現在不是對手,可吃了兩吃虧,自然會長進的。
她就是個惡毒的壞女人,看着蘇傾暖不好,她心情就舒暢。
那些安排都是後話,現在先救了她小命兒再說。
蘇傾泠的一通鬱悶發泄得差不多了,蘇傾暖也醒過來了,當然,毒也解了,只是身體還是很虛弱,毒血混着膿液把牀單都弄溼了,腳踝處的肉也少了一塊兒。
這些善後的工作她自然不會處理,召喚江氏進來,蘇傾暖委屈的哭了,跟自己母親控訴着蘇傾泠的種種罪行,江氏心疼極了,可也沒有撞上去。
這死丫頭不同以往了,不僅僅是七皇子未來的皇子妃,更是毒手藥王的徒弟,她暫時還得罪不起,很識時務的沒有發難。
不僅如此,還道了謝。
蘇傾泠笑了笑,難怪江氏能從一干女人中混出頭來,單單是這一份隱忍功夫,就甩了其他女人幾條街。
蘇傾泠遞過來清個小瓷瓶,“夫人,這個清餘毒的,你連續給大姐外敷七天,也就好了,我再擬一張藥方,你早着上面給她煎藥就是了!”
清秀的筆跡在紙上飛舞,蘇傾泠把剛纔李思和靜儀郡主送上來的藥差不多都用上來了,不知是噁心她,還是怎麼的。
江氏看着那腳踝處凹陷,臉色難看,嫁入皇室者,身體上不能有任何的疤痕,蘇傾泠順着她的眼光過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道:“夫人不必擔心,如果你給的答案讓我滿意,大姐身上自然是不會留疤的!”
江氏臉色變化莫測,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提心吊膽,只是覺得蘇傾泠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完成自己的任務,也不帶江氏趕人,她們自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