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司馬懿的額上竟佈滿了一層濃密的汗珠,她體內的鬥氣已近乾涸,揮舞着皮鞭的力道越來越小,雙手彷彿注了鉛,重得快要擡不起來了。
看臺上的司馬雄見此,冷不防驚呼:“不好!”
他話音剛落,臺上驟然發生變故,只見十二瞅準司馬懿喘氣的一瞬間,身影自原地消失,整個人快如閃電,直面襲向司馬懿,右手凝聚了一團濃郁的鬥氣,渾身泛着可怕的殺意,只一眨眼,便出現在司馬懿眼前,左手擒住她揮動皮鞭的手腕,用力一折。
“啊——”司馬懿痛苦的哀嚎,五指被迫一鬆,皮鞭當即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麻繩,軟軟的從空中掉落在地上。
十二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右手成拳,一拳砸在她的腹部,正中丹田,霸道的鬥氣從外而入,司馬懿痛得嗷嗷慘叫,她彷彿感覺到一股強勁的氣流在撕扯着她渾身的筋脈,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刀子,攪動着她的四肢百骸!
“啊——”她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一口鮮血,從丹田涌上喉頭,成直線噴濺而出,十二身影一閃,竟是倒退數步,避開這漫天的血花,她微喘口氣,平復了因長時間躲閃略顯急促的呼吸,袖口微擡,擦過額上的汗珠,冷眼看着司馬懿倒在地上不停打滾嗷嗷直叫。
這一變故驚得衆人回不了神,方纔還吃力閃躲的十二,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司馬懿跟前?又怎麼會發出那麼凌厲的一擊?
看着司馬懿痛苦哀嚎,不少人亦是於心不忍,覺得十二下手太重,十二勾脣冷笑,直起身子,從馬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匕首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暈,映照着她那雙冰冷嗜血的瞳眸。
她要做什麼?
看臺上一片唏噓,當十二抽出匕首的那一刻,司馬雄就再也坐不住了,他飛身躍上擂臺,健碩的身軀將地上的司馬懿護在後側,黑沉着一張臉死瞪着十二,似要把她生吞活剮一般,牙齒縫裡生生擠出一句話:“你要做什麼?”
衆人紛紛屏氣,等待着十二的答案,卻見她只是發出一聲輕哼,薄脣微翹,一揚手中的匕首道:“自然是殺了她!”
話擲地有聲,竟是讓無數人頭皮發麻,那如有實質的殺氣將她嬌小的身軀緊緊的包圍着,一席白衣,青絲微揚,她宛如一尊殺神!立於司馬雄面前,眉目森冷,一字一頓的說道。
殺了她?
她竟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姐?
無數人倒抽一口冷氣,從不知這世上竟有人冷血到這種地步,這可是嗜親啊!古有李世民午門前斬殺太子,現有十二擊殺親姐,同樣的心狠手辣,同樣的蛇蠍心腸!
司馬雄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動幾下,他緊握着拳頭,一臉戒備:“你已經取勝,莫要再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十二不屑的冷笑道,眸子裡一片肅殺,衣訣在微風中獵獵作響,她一身冷冽,傲然道:“我便是咄咄逼人,你又能耐我何?”她鏗鏘有力的反問道,絲毫不把司馬雄放在眼中。
早在司馬懿重金聘請殺手企圖刺殺她時,十二就已動了殺心!若不是她修爲大增,早就已經慘死在殺手手裡,今日,她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竟會被人說成是咄咄逼人?
笑話!天大的笑話!
十二往前一步,逼近司馬雄跟前,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宛如寒潭般,泛着森冷的光暈:“我問你,當日誓言可是生死不論?”
司馬雄渾身的肌肉顫動了一下,在十二犀利的視線中,緘默不語。
“我再問你,今日若換做是我倒地不起,她可會放過我?”十二繼續逼問,卻見司馬雄閉口不言,知他被自己說中了心思,面上的冷笑更深了幾分:“既然如此,你憑什麼讓我放過她?我今日放過她,難保她日後不會再興風作浪!我司馬如意,絕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
說罷,她手腕一翻,匕首在空中劃出一個美妙的弧度:“讓開——”
她大喝一句,眼看着就要繞過司馬雄,取走司馬懿的性命,誰料,司馬雄竟再次踱步擋住她的去路:“不行!今日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再傷她一根毛髮。”他像個護着瑰寶的英雄,筆直的站在十二跟前,一字一字堅定的說道。
這是何等的諷刺?同樣的是女兒,司馬如意是他眼中不屑一顧的污點,而是司馬懿卻是他寧死也要護下的驕傲!十二眸光更是冷了幾分:“我今天一定要殺了她,你讓還是不讓?”
四目交對,司馬雄堅定的護在司馬懿跟前,毫不退讓半步!十二握着匕首的五指驟然一緊:“好!很好!”她笑了笑:“既然如此……”
“等等!”眼看着十二掌心的鬥氣已然凝聚,玄武帝在看臺上忽地一聲高喝。
十二手臂一僵,豁然轉身:“皇上也打算阻止我嗎?”
“司馬如意啊!”玄武帝長嘆一聲,揮手示意身旁的宮婢退下,順着石階從最上方的看臺一步步走下,一身金色錦袍的便裝,頭髮高束,箍着羽冠,直到走到擂臺下方,昂首看着十二,他無奈的苦笑道:“司馬懿已無戰鬥的力氣,你便是放過她又如何?司馬如意,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饒人?她若是饒過司馬懿,誰來饒過她?
“皇上,你是讓我放過一個會對我不利的人嗎?”十二嗤笑着,不爲所動。
睿王緊隨着玄武帝身後而來,一席華貴紫衣,俊美的容顏滿是陰冷之色,他心疼的看着擂臺上不斷打滾哀嚎痛哭的司馬懿,那麼絕美的人兒,這一刻,脆弱得讓他心疼,睿王一向是個多情種子,自詡憐香惜玉,看到司馬懿這副慘狀,哪裡還忍得住?他擡手指着十二,怒吼道:“你這個蛇蠍女人,她是你的親姐姐!難道你就沒有半點慈悲心腸嗎?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這都是拜你所賜!司馬如意,你簡直是個冷血動物。”
衆人指責的目光通通紮在十二身上,好似她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雲若水看不過去了,一步躍上擂臺,站定在十二身側,一張臉氣得通紅:“明明是司馬懿她自己答應的,天地契約,生死不論,憑什麼你們要指責如意姐姐?換做是她,她難道不會下殺手嗎?你們這是是非不分!”
這麼淺顯的道理衆人怎會不知?只是,看着一位絕色美人在此香消玉殞,着實太殘忍了些。
司馬雄沉着一張臉,耳畔是司馬懿聲嘶力竭的哀嚎,她捂着丹田不住的哭訴着,嘴裡大叫着:“痛……好痛……”
十二那一擊,直接重創了她的丹田,修煉鬥氣,丹田乃是最爲重要的中樞部位,就像是人的大腦,不能有絲毫的損傷。
司馬懿只覺得渾身的筋脈撕裂般的痛!尤以丹田最甚,那種連靈魂都彷彿被人撕扯開來的巨大痛楚,讓她止不住的哀嚎。
司馬雄是聽在耳裡,痛在心上,那是他最爲依仗,最爲疼愛的女兒啊!可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受辱於人前,怎是一個痛字了得?
“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她?”司馬雄咬着牙,硬生生擠出一句話,聲線發顫,他這是在向十二低頭啊。
可想而知,此時他心底到底有多麼不甘。
十二意外的挑起眉梢,將視線重新擱置在司馬雄身上,將他那副愛女心切的模樣看在眼中,心裡竟升起一股沖天的怒火!她真爲司馬如意不值,想那唯唯諾諾的小丫頭到死也無人問津,這具身體裡換了個核,天底下竟無一人知曉!這是何等的諷刺?
“司馬雄,同樣是女兒,若今日換做是司馬如意,你可會站出來?”十二淡漠的開口。
“放肆!我是你爹!”司馬雄一聲怒吼,衝着十二咆哮道。
“爹?”她搖頭輕笑,那笑卻帶着譏諷與不屑,鬱黑的眸子裡閃爍着的淒涼的光:“你可有做過一件當父親應該做的事?”
不等司馬雄回答,十二繼續道:“你沒有,你眼裡只有司馬懿一個女兒!”
“主子……”明夜看着十二,憂心的喚道。
“小姐!”蘭心亦是紅了眼眶,司馬如意自幼在府中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她最是清楚不過,此時此刻,她是真的爲小姐心疼。
雲若寒微垂下頭,面上一片淡漠,只握着骨扇的手隱隱泛青。
衆多百姓在場,衆多王孫貴族在場,司馬雄一時竟被十二逼問得啞口無言!
十二微吸口氣,將匕首插入馬靴,昂首道:“想讓我留她一命,行!只要你跪着求我,我今天就放過她。”
轟!
這句話宛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衆人頭暈目眩,這天底下還有做女兒的讓父親下跪的?荒天下之大謬!
玄武帝冷下臉來,沉聲道:“司馬如意,你莫要太過放肆!這於理不合!”
“就是就是!”睿王附和的點頭:“哪有做爹的給子女下跪的?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爹……不要……”司馬懿恍惚中,聽到十二這番話,強忍着渾身鑽心的痛楚,揪住司馬雄的褲腿,吃力的搖着頭:“不要……不要求她……”
若是讓司馬雄跪着懇求十二,她寧願一死!
十二任由衆人橫眉怒眼的指責,只昂首凝視着司馬雄,脣瓣那抹嘲弄的笑又加深幾分:“如何?父親大人,你考慮清楚了嗎?跪還是不跪?”
司馬雄的拳頭時緊時鬆,他拼命壓制着想要擰斷十二咽喉的衝動,一張臉鐵青如墨,雙眼突突,眼眸充血,鼻息噗哧噗哧發出沉重而又急促的聲響。
許久,他僵硬的嘴角才顫動着張開,極其緩慢的吐出兩個字:“我跪!”
玄武帝一臉錯愕,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臺下衆人亦是難掩心頭的驚駭,見鬼似的瞪着擂臺上的司馬雄。
他真的要跪?
向自己的女兒屈膝?
這……
簡直是前所未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