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凌晨三點演出才宣告結束，一些沒法回家的樂迷和樂手遲遲沒有離開，在迪廳老闆的默許下，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他們將迪廳分成兩個區域，靠門一側支上了桌子，一羣人三五個坐成一團喝酒聊天，而另一邊則打滿了地鋪，供那些已經疲憊不堪的樂手和樂迷休息。勞累了一天後，秦暮楚等人很快便進入了夢想，直到中午才漸漸醒來。
“各位，現在檢查一下各自的行李，看看有沒有丟東西。一會兒咱們去附近的餐館湊合吃點東西，然後前往長途車站。”王紫瀠雙手交叉在背後在衆人面前踱來踱去，彷彿一個領導。
趙夕看了看錶，催促道：“各位快一點，如果沒有丟東西的話就趕緊走吧，快趕不上長途車了！”
“Vicky，你和迪廳結完帳了？”秦暮楚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問道：“這次演出應該沒有掙到多少錢吧？”
王紫瀠苦笑着點點頭：“真讓你猜對了，昨晚的演出雖然精彩，但樂隊數量太多了，所以將收入灘到每支樂隊手裡也就只有三百元而已。”
“三百元？那迪廳不賺錢了？”秦暮楚很是意外，他計算過，昨晚的演出大概有兩百多人，刨去自己和其他樂隊的樂手、搖滾家屬、走後門的熟人外，真正買票入場的頂多也就一百五十人左右。由於瀋陽的演出市場並不是很成熟，所以票價大多比較低廉，像昨晚那樣有頗具規模的演出，票價不過僅僅二十元而已。這樣算下來，酒吧的全部門票收入也不過三千元，而如果按照每支樂隊三百元報酬計算的話，那麼主辦方真的可以說是賠本賺吆喝了。
秦暮楚將自己的觀點說了出來，趙夕聽後不屑地笑了笑：“這有什麼新鮮的？太司空見慣了！我敢打賭，現在中國絕大多數承辦地下演出的場所或組織都在賠錢，比如咱們公司旗下的‘超越酒吧’，一年陪他個十萬、八萬的很正常。”
顧圓圓在一旁撅着嘴問道：“既然賠錢的話，爲什麼還會有那麼多人去做這件事情呢？”
“就是喜歡，”趙夕說：“我接觸過一些酒吧老闆，他們承辦地下演出的初衷很樸實，就是想給自己、給所有喜愛搖滾樂的年輕人一個可以開心發泄的地方……唉，這是一種高尚的行爲，與之相比，所有的物質追求都變得那麼的庸俗。”
秦暮楚贊同地點了點頭，他想起了荊州“紫禁城酒吧”，想起了那兒的老闆康百年。沒錯，如果沒有這些甘願奉獻的“活雷鋒”們，中國的搖滾樂也許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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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有限，王紫瀠不得不再次在長途車上開始了新的“訓話”：
“各位，昨天的演出大家表現的非常不錯，接下來咱們前往大連，到了大連以後，咱們要在賓館休息一晚，希望大家不要出去逛街或者泡酒吧，因爲咱們的演出是從第二天下午一直到深夜，嗯……準確地說是兩場演出。明天就是除夕了，我們將和大連搖滾人民一起過年，明天的演出分爲下午場和年夜場，下午場同一般演出一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至於這個年夜場，由趙哥和你們細說。”
趙夕站起來，說：“是這樣的，大家辛苦一年了不容易，尤其是今年春節還要在各地之間奔波、演出，非常辛苦。剛纔Vicky說的有一些不準確的地方，其實演出就是一場下午場。晚上的那個說是演出，實際上是咱們和大連的一些樂隊一起聯歡，大家可以在一起喝酒、吃餃子，可以即興表演一些小節目，可以一起坐在酒吧裡看春晚——如果你們喜歡看的話。”
“哈哈哈，我們會看的！”胡朋捂着肚子笑道：“到時候大家在一起罵街，那陣勢一定相當壯觀……”
還沒說完，胡朋腰間的手機就歡快地叫起來，他掏出一看，不禁會心一笑。
“嘿！對着手機傻樂什麼呢？”公冶子申搶過對方的手機一看，原來是文雯發來的，於是，他裝出一副陰腔陽調：“吆！我說的呢，原來是心上人送祝福了，怪不得那麼高興呢！”
原來，文雯給胡朋發了一條既肉麻又感動的短信：朋，東北氣溫低，多穿點衣服，別凍壞身體。明天就是除夕了，我知道到時候你肯定會和其他人一起狂歡的，所以提前給你發來祝福。我在北京挺好，勿掛念，好好演出。
胡朋奪回手機美滋滋地回着短信，秦暮楚則在一旁起鬨：“當初誰說這輩子不找女朋友這句話來着？怎麼出爾反爾啊？”
“嘿嘿嘿……我承認自己當初對感情的看法太極端了，如果早一天開竅的話，當初也不會跟圓圓……”話說道一半，胡朋意識到此話不妥，生生將後半句嚥進了肚子。
“沒關係，”公冶子申擺擺手：“其實我和圓圓早就原諒你了，哪有年輕人不犯錯誤的，圓圓你說是吧？”
顧圓圓點點頭：“就是的，哥，你沒必要總揹着這個包袱，其實這件事情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經過這件事後，我和子申不但沒有鬧彆扭，反而更加要好了，現在，我們彼此都非常珍惜現在在一起的機會！”
秦暮楚回過頭來對王紫瀠說道：“Vicky，你看人家小兩口多甜蜜，什麼時候你也對我相敬如賓該多好……Vicky你怎麼哭了？”
“我想家了，我想爸爸媽媽，我想哥哥……”王紫瀠靠在秦暮楚的肩膀上，小聲哭泣起來，惹得車上很多乘客側目。
見狀，趙夕趕忙過來安慰道：“別傷心了Vicky，春節背井離鄉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許剛一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適應，但第二年、第三年的時候就好了。”
“怎麼？難道趙哥以前春節的時候經常在外忙碌？”王紫瀠吃驚地問。
“何止是經常，實話和你說吧，自從我十八歲考上大學以後，就再也沒有在春節時回過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的家鄉在山西的某個小縣城，雖然離北京不是很遠，但不知怎麼的，一到春節的時候我總是有事情要做。上學的時候，別的同學都放假回家了，我留在北京打工，勤工儉學。上班以後，終於不用再爲錢的問題發愁了，時間卻沒有了……唉，沒辦法，這就是人生……”
秦暮楚摟着王紫瀠的肩膀，繼續安慰道：“趙哥說的沒錯，人生從來都不是完美的，總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遺憾、缺陷。就像我們的音樂，雖然不完美，但這並不能阻擋我們追求完美的步伐，人生也是如此。”
王紫瀠點點頭，擦乾了臉蛋上的淚痕，恢復了天使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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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臨近，太多的人返鄉過年，這導致了高速路的大擁堵，直到傍晚時分，秦暮楚一行人才趕到大連。在長途汽車站出口處，一張醒目的標牌吸引了他們的注意，牌子上寫着這麼兩行字——歡迎烏托邦樂隊來我市指導地下工作。
舉牌子的人便是大連當地的演出籌辦人——牛鑫。此君在大連搖滾界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玩樂隊、賣打口、開琴行、策劃演出、成立樂隊聯盟……反正能和搖滾樂沾邊的事情他幾乎都做過。
牛鑫認出了秦暮楚，與其親切地握手，彷彿很熟悉的樣子：“哥們兒你們怎麼纔過來啊？我都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秦暮楚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面前這個陌生人一上來會這樣開誠佈公地說話。到是趙夕在旁邊笑着說道：“操，現在能趕到已經不錯了，你是不知道高速路堵成什麼操行了，剛纔我還擔心是否要在車上過夜了呢！”
“行，你小子還他媽那麼貧！”牛鑫哈哈大笑。
王紫瀠拽了拽趙夕的衣服，怯生生地問：“趙哥，你們以前認識？”
“何止是認識啊！咱們公司的樂隊每次來大連演出都是這小子張羅的！”趙夕遂對雙方做了一番引薦。
牛鑫看着王紫瀠，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你真的是樂隊的經紀人？真是想不到啊，年紀這麼小就出來闖蕩了，真了不起！”
王紫瀠聽後淡淡地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其實，她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但由於容貌姣好，皮膚水潤，平時保養的也不錯，使之看上去仍彷彿十八、九歲的樣子。
牛鑫指着不遠處停放的一輛大面包車：“時間不早了，咱們去賓館吧，那邊兒的人估計已經等不及了。”
“那邊的人？”秦暮楚反問道。
“是這樣的，”牛鑫解釋道：“我的一些玩搖滾的朋友聽說你們要來，想要和你們交流一下。”
秦暮楚覺得受寵若驚：“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搖滾人，對這樣厚重的禮遇真是虧不敢當……”
“得了哥們兒，別耍大牌了，趕緊走吧！”牛鑫不由分說拉着秦暮楚就往車的方向走，熱情的似乎過了火，沒辦法，秦暮楚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